都市青年の生活意見

大家好，這里是書評君的薦書欄目“都市青年の生活意見”。每周兩期，我們在這里為你推薦各類新舊好書。

第117期要推薦的，是意大利著名小說家翁貝托·埃科的《布拉格公墓》。

這本小說是以一位仇恨猶太人的角色西莫尼尼為主人公展開的，因此，其中描述猶太人如何丑陋、在做生意和占據(jù)藝術圈這些事情上如何令人厭惡的段落曾在小說發(fā)表時引起抗議。

評論家認為這些文字會讓不了解歷史的讀者信以為真，加劇反猶情緒。但正如?？票救怂?，任何讀完這本小說的人都會明白蘊含在其中的正義感。

小說值得我們反思的問題是，為什么歐洲政府想要將罪責推到猶太人身上、借此維護統(tǒng)治的手段屢試不爽？不知情的民眾又如何用自己的情緒主導了歷史的走向？在翁貝托·?？瞥Ｒ姷膫商浇饷芙Y(jié)構和“我是誰”的心理學外衣下，《布拉格公墓》是?？平o予民族仇恨的回擊，以及一場對陰謀論的無情嘲笑。

117

本期書目

《布拉格公墓》

作者：[意大利]翁貝托·?？?/p>

譯者：文錚 婁逸俊

版本：上海譯文出版社

2020年6月

共濟會是一個龐大而神秘的組織，歷史上從不缺乏與它們相關的陰謀，而且隨著時間的遠去，這些陰謀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例如有很多學者認為，共濟會在暗中促成了法國大革命，釋放了黑死病毒殺害基督徒，在英法戰(zhàn)爭期間提供資金改變戰(zhàn)爭走向等等。也有人認為，二戰(zhàn)時期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原因之一便在于清洗共濟會，同時也有更深的陰謀論認為，希特勒本人就是共濟會成員，屠殺猶太人是得到了共濟會高層的指示等等。

關于共濟會的這些傳言究竟是怎么來的？它是如何從宗教時期基督教對異教徒的排斥，逐漸轉(zhuǎn)變?yōu)槭澜缧缘膶Κq太人的仇恨呢？在小說《布拉格公墓》中，翁貝托·?？朴锰摌嫷姆绞綖槲覀兘议_了這個謎題的一角。

首先有一點，共濟會在今天變成一個越來越神秘的組織，其實與它在歐洲中世紀所受到的基督教迫害是密不可分的。由于基督教會的強盛和耶穌會的暗中監(jiān)管，信仰其他宗教的人不得不選擇隱姓埋名。當時，主要有一批猶太教徒們選擇創(chuàng)立了共濟會。之后，這個共濟會就成為了被基督教迫害的人們的避難所。它沒有統(tǒng)一的宗教信仰，哪怕你是穆斯林，也可以加入到共濟會中。因此，這個與基督教格格不入的異教組織，就成為了教會和君主們要竭力打壓的對象。

但是，到了想要推翻基督教權的革命者或領袖那里，共濟會就又變成了一個可以利用的伙伴。

于是，教會散布陰謀論，給共濟會渲染恐怖神秘的氣息，想讓普通民眾對它們產(chǎn)生反感。革命者想要團結(jié)共濟會，作為對抗基督教統(tǒng)治的力量。這也就有了之前所說的共濟會暗中策劃了法國大革命、巴黎公社、意大利獨立等一系列歷史事件的說法。再加上共濟會早期主要成員為猶太教徒，對共濟會的仇恨和陰謀論，也逐漸轉(zhuǎn)移到猶太人的身上。

想要讓民眾們相信這些說法，就需要證據(jù)。

在小說《布拉格公墓》中，一個“創(chuàng)造”證據(jù)的角色西莫尼尼就此出現(xiàn)了。

這本小說是以一位仇恨猶太人的角色為主人公展開的，因此，其中描述猶太人如何丑陋、在做生意和占據(jù)藝術圈這些事情上如何令人厭惡的段落曾在小說發(fā)表時引起抗議。評論家認為這些文字會讓不了解歷史的讀者信以為真，加劇反猶情緒。但正如?？扑?，任何讀完這本小說的人都會明白蘊含在其中的正義感。

《布拉格公墓》中的許多歷史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主人公西莫尼尼是虛構的，但從一開始我們便能意識到他是一個充滿偏見的騙子。西莫尼尼的工作就是靠偽造信件來獲取酬金。他最大的偽造項目便是一本名為《布拉格公墓》的報告，描述了一群猶太先知如何參與秘密集會，陰謀推翻基督教統(tǒng)治并使用“血祭”的場景。在回憶中，西莫尼尼的人格和達拉·皮科拉的人格不斷交錯，每當回憶到罪惡行徑的時候，西莫尼尼便陷入失憶狀態(tài)，此時再由達拉·皮科拉的人格將日記繼續(xù)寫下去。

盡管整本書架構于陰謀論的虛構故事，但《布拉格公墓》充分體現(xiàn)了文學真實性的另一重標準，即在小說中人物真實性的真實要遠遠高于現(xiàn)實的真實。換句話說，西莫尼尼這個反猶主義角色描寫得越真實，提供的反猶論據(jù)越可信，就越顯得這個人卑鄙可恥。在捏造證據(jù)時，西莫尼尼掌握了一套方法論：不能把文件捏造得太過分。如果一份文件里的信息都是人們未知的，或者夸張的，那么民眾會對文章的可信心產(chǎn)生懷疑，如果在文件里混雜著之前人們已經(jīng)了解的信息，再加上新的詮釋，那么閱讀到文件的民眾就會對此深信不疑。

用這種方法，西莫尼尼從教會、法國政府、俄國政府、意大利王國那里不斷接受任務。他可以讓人們歡迎加里波第在意大利的解放，也可以讓城市的民眾同時對加里波第保持戒心。

在西莫尼尼構造的文件中，最重大的是“德雷福斯上尉”事件。因為猶太商人在法國經(jīng)濟中的比重過大，所以政府想要挑起公眾的反猶情緒。因此，一個名叫艾斯特拉齊的法國上校找到了西莫尼尼，對他說：“問題并不在于揪出軍隊里的猶太裔普魯士間諜。老天，這個世界上到處是間諜，多一個少一個我們也不會放在心上。但從政治角度出發(fā)，關鍵是要'證明’他們存在。您一定同意，要逮住一個間諜或陰謀家，根本不需要找到證據(jù)，最簡單也是最經(jīng)濟的方法就是編造證據(jù)，若有可能，還能直接造個間諜出來。所以，為了民族的利益，我們應該物色一名猶太軍官?！?/p>

歷史上有名的“德雷福斯上尉案”就這樣發(fā)生了。他被誣告為德國間諜，成為國家公敵。

但與之前不同，當西莫尼尼準備“受之無愧”地拿著偽造證據(jù)的報酬走人時，社會上卻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知識分子質(zhì)疑對德雷福斯的控訴，認為證據(jù)中漏洞百出。對所謂的“猶太間諜陰謀論”，社會上也出現(xiàn)了爭論。

臨近小說尾聲，這個故事似乎暗示著一種現(xiàn)代性的光輝：在更多人擁有知識與自我判斷之后，那些所謂的陰謀論會在爭論的過程中自行化解。

西莫尼尼的工作貫穿了19世紀末期。無辜的猶太人被不斷卷入偽證，成為西莫尼尼的工具。當然，將構造了猶太人威脅與共濟會陰謀論的罪責都推給一個角色，在小說邏輯之外的世界是不成立的。它值得我們反思的問題在于，為什么西莫尼尼的偽證如此被確信，為什么歐洲政府想要將罪責推到猶太人身上、借此維護統(tǒng)治的手段屢試不爽，不知情的民眾又如何用自己的情緒主導了歷史的走向。在翁貝托·?？瞥Ｒ姷膫商浇饷芙Y(jié)構和“我是誰”的心理學外衣下，《布拉格公墓》是?？平o予民族仇恨的回擊，以及一場對陰謀論的無情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