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爺爺?shù)脑岫Y辦得特別風(fēng)光，他有3個兒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在單位身居要職，小兒子自己辦廠，也搞得有聲有色。這次葬禮，三個兒子每人掏了兩萬出來，說要辦得風(fēng)光點(diǎn)。

葬禮那天，村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了，羅家三個兒子穿麻戴孝接待來客，三個兒媳婦則跪在靈柩前哭靈，在一旁道士的奏樂哼唱下，羅家兒媳婦的哭聲此起彼伏，聽得人肝腸寸斷。

凡是來吊喪的人聽到這哭聲，都夸羅家兒媳婦孝順，說羅老爺子好福氣，生了三個好兒子，個個出息，個個孝順。

說著說著，有人問了句：“老爺子是啥原因走的？他身子骨不是一向都硬朗？”大家愣住了，仔細(xì)想想，羅家似乎并沒有傳出老爺子去世的原因。

羅爺爺是土生土長的莊稼人，一輩子沒離開過土地，他和老伴一生清貧，硬是靠著家里那幾畝地，把三個兒子拉扯養(yǎng)大。兒子們長大后也爭氣，老大娶了村長家的千金，婚后就直接在村委上班了。老二娶了隔壁村佟家女兒，佟家是官宦世家，家里更有親戚在省城當(dāng)官，于是，老二婚后就被安排進(jìn)了當(dāng)?shù)囟悇?wù)部門上班。

老三和兩個哥哥不一樣，去外地打工多年，媳婦也是在外面認(rèn)識的，哥哥們成家后，老三帶著媳婦回來，留在家里辦了個養(yǎng)殖廠，這幾年生意越來越好。

人們都說羅家二老好福氣，苦了一輩子，終于看到三個兒子出息了，不用再過苦日子了。然而，羅家三兄弟婚后都各自成家，二老并沒有跟他們住一起，而是一直都住在之前的老屋。

有人問起二老，怎么不搬去跟兒子們住一起？羅爺爺就笑笑，說：“習(xí)慣啦，住在老屋清靜?！敝钡皆鐜啄?，老伴去世，羅爺爺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三個兒子于是開始輪流接老爺子去自己家住，以一個月為限。

頭兩年，人們每個月都會看到羅爺爺坐在小兒子的三輪車后面，旁邊是他的被子、衣服以及一點(diǎn)簡單的生活用品。人們知道，羅爺爺這是要去下一個兒子家輪住了。

后面慢慢地，人們看到羅爺爺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了小兒子家，一問，原來老大老二經(jīng)常不在家，沒時間照顧他。而老三家兩口子常年在家，照顧起來更方便。

羅爺爺雖然年紀(jì)大了，但身子骨依然硬朗，時不時會拉著他的大黃牛在地里忙活。鄰居老莊頭看到了勸他說：“你快歇會兒吧！三個兒子現(xiàn)在都出息了，你該享福啦！”可羅爺爺說：“干習(xí)慣了，跟這地有感情哩。”

羅爺爺去世的前一星期，還去了地里放牛，那時，他輪住在二兒子家。老莊頭下地找他說話，發(fā)現(xiàn)不管怎么大聲，他都聽不全一句完整的話。第二天，羅爺爺就倒下了。

羅爺爺在老二家躺了三天，不肯送醫(yī)，非吵著要去老屋住，后來，小兒子用三輪車把他送到了老屋，到老屋第二天，羅爺爺就走了。

羅爺爺?shù)脑岫Y辦了三天，農(nóng)村辦葬禮有請道士作法超度的習(xí)俗，羅家請的道士奏樂作法一連做了三天，老屋前坪還搭上了戲臺，每天晚上唱戲的，作法的穿插著來，好不熱鬧！

最熱鬧的還是出殯那天，當(dāng)時密鑼喧天，道士的牛角聲婉轉(zhuǎn)凄厲，一伙壯年男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抬著棺材走在前頭，棺材頂上坐著羅爺爺?shù)膬蓚€小孫子，后面是披麻戴孝的羅家子孫和一眾送喪的親戚，送喪隊伍鬧出的動靜響徹整個村子。

村里人都說，羅家子孫真孝順，把羅爺爺?shù)脑岫Y辦得這么風(fēng)光。只是，還是有人不解，羅爺爺?shù)降资窃趺慈ナ赖?？就連隔壁的鄰居老莊頭也不清楚，老爺子是怎么走的呢？生病嗎？是什么病走得這么急？那天在地里見到老爺子，他精神頭還挺足?。?/p>

“我聽說，是老二媳婦跟老爺子吵架，老爺子一時氣不過，這才病倒的……”

說這話的，是老二單位做保潔的尹嬸子。

“老二媳婦可不是省油的燈哩，她在屋門口對著老爺子的背影罵，老東西怎么還不死。這話可是好多人聽到了的?！?/p>

人群中開始有人爆料。正當(dāng)大家都有些氣憤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人都走啦！走的人走得風(fēng)光，活著的人活得風(fēng)光，這不就夠啦？”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遠(yuǎn)處的牛角聲，送喪聲忽遠(yuǎn)忽近，人們看著那熱鬧非凡的隊伍，陷入了沉思。

洛塔鎖姑娘，長沙市作協(xié)會員，湖南省網(wǎng)絡(luò)作家協(xié)會成員，寫世間百態(tài)，孤寂蒼涼，探人間摯愛，融融情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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