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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硯墨

      “奶奶，你別怕，千萬別怕……”我除了這樣不停地安慰奶奶，竟然找不到其他的言語。

      “孫女啊，我沒什么病，我就是要死了，我這么多年做過不少錯事，記恨過別人，沒做過幾件好事，現(xiàn)在要死了，老天讓我痛苦受折磨啊……”奶奶情緒激動，任我怎么安撫也還是反復(fù)念叨。

昨晚爸爸給我打電話，說奶奶生病了，奶奶唯獨惦記我，讓我給奶奶說說話。

奶奶今年八十三了，身子硬朗，據(jù)說年輕的時候有一米七的身高，因為歲月太沉重壓彎了腰，今年總是生病，一會說胃疼，胃糜爛是陳年舊疾了，一會說是嘴里發(fā)苦，做了許多檢查醫(yī)生診斷無礙，一會說是見到了已經(jīng)死去的誰誰誰，對于死亡，我們有說不盡的恐懼，畏懼和未知，奶奶也不例外。

四歲那年，媽媽生下了弟弟，一張床睡不下我們一家四口，爸爸總是在傍晚時分把我送到奶奶家，風(fēng)雨無阻，年幼的我不愿與爸媽分開，哭鬧也是無濟(jì)于事。

一天晚上，我尿床了，半夜哭著喊著要媽媽，奶奶帶著我打著手電筒在更深露重的冬日夜晚回去找爸媽。

我雖然想見到爸爸媽媽，但也害怕，畢竟尿床這件事是要挨打的，到了家，奶奶毫不猶豫地說：“孩子下床上廁所掉到洗腳盆里了，褲子都濕了！”我忽閃著大眼睛盯著奶奶，不太明白，但是充滿了感激。  

稍大一些，爸媽出去打工了，帶上了弟弟，留下我跟著奶奶住在鄉(xiāng)下。一個夏季，我們在田里拾麥穗。別人收完莊稼田里總會有些遺漏，撿回家夠家里的雞鴨飽飽地吃上一頓呢，農(nóng)村里的空氣里混雜著麥秸和燒麥秸的香味兒。奶奶在麥秸堆里燒了一個山芋，等麥秸燒盡了就是享受美味的時刻。

秋天，奶奶捂的柿子熟了，我因為貪吃，一口氣吃了七八個，后來就便秘了。一開始我并沒有告訴奶奶，直到第九天，我蹲在廁所里用盡全身的力氣，可是便便就是鐵了心不出來，奶奶看我蹲在廁所里蹲得腳麻，蚊子趁機(jī)攻擊，于是把家里的便桶上放一根棒槌，我就坐在棒槌上滿頭大汗，卻絲毫沒有進(jìn)展。

第十天，我?guī)缀醪荒茏聛砹?，仿佛便便就在門口，可是它就是不能出來，我開始坐立不安，傍晚，奶奶把我拉到門口，讓我蹲下來，她直接用手幫我把便便扣了出來，然后，奶奶就吐了。        

時隔多年，我的孩子兩歲的時候，因為腎氣太足便秘，我在堅持不用藥的前提下用肥皂頭幫寶寶疏通，用手給寶寶疏通便便，我才曉得多年前的奶奶是出于怎樣的愛才會如此做。

  

在歲月的河流里，總有人感慨時光易逝。迎來了新的生命，自然就會有生命的衰敗，這個世界就是不斷更新，循環(huán)往復(fù)的，我們慢慢結(jié)婚成家遠(yuǎn)離了原來的“家”，奶奶便成為了空巢老人。

她不太會燒飯，每天在廚房摸索，花費一上午做出的飯菜也是難以下咽，她打理的菜園也不如別人的好，郁郁蔥蔥的雜草擠得蔬菜很委屈，但她卻是呵護(hù)備至，澆水施肥，勤勤懇懇，隨著年紀(jì)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古怪，去看她她嫌煩，不去看她她怪罪，十分不好相處，也曾經(jīng)看見她抱著已故的爺爺?shù)倪z像痛哭失聲，她終究還是老了。

我想，人對于死亡是有預(yù)見的，也是恐懼的，戰(zhàn)兢的。

奶奶，別怕，我們陪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