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好幾年沒有看到牛了

牛是我兒時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田埂上再也找不到牛蹄印了

牛蹄印是我兒時認識的第一個漢字

與牛相關的犁犁耙耙也都不見了

那些犁犁耙耙是我兒時最膜拜的神器

牛一直是父親形影不離的搭檔

父親走后  牛又成了老兄的搭檔

老兄說  那些現(xiàn)代化的農(nóng)具進駐以后 

牛就死了

村里的很多人都吃了熱騰騰香噴噴的牛肉

像過節(jié)一樣  老兄沒吃

城里人天天都有牛肉吃

而我  一吃牛肉就就過敏

油菜花

油菜花是農(nóng)民的語言

很多很多年前  農(nóng)民就喜歡這樣說話

只是這種方言土語

外人聽不懂  也沒人愿意聽

現(xiàn)在不同了  每到油菜花開的時候

城里的人都蜂擁而至  并且

都把自己擺成一株株油菜花的樣子

農(nóng)民的語言成了國語  比普通話還流行

年年春天  億萬農(nóng)民

都用這種鋪天蓋地的色彩朗誦

蝴蝶伴舞  蜜蜂配音

狂野的聲音驚醒了打盹的白云

路燈

以前  月亮是鄉(xiāng)里唯一的路燈

沒有月亮的夜  就是一張撕不開的網(wǎng)

所有的夢想都無法出門

以前  只有在城市的街道上才能見到路燈

現(xiàn)在  鄉(xiāng)村的路修得跟城市的馬路一樣了

老兄家的門前也栽上了路燈

一排路燈亭亭玉立  心明眼亮

那個氣質(zhì)  賽過城里下鄉(xiāng)的知青

老兄說  這輩子

再也不怕走夜路了

垃圾站

遠看以為是一棟鄉(xiāng)村別墅

走近才認出是一個垃圾站

垃圾站一點也不垃圾

整整齊齊  酷似穿著制服的員工

難怪一路上都干干凈凈

家家戶戶院子里都開著鮮花

難怪我想扔一張廢紙

卻怎么也找不到原來的糞池

難怪鄰居家的小孩老看著我偷笑

他一定在想  城里人為啥這樣子老土

嫂子

嫂子得了肺癌

在長沙住了一段院  回家了

心態(tài)很好  精神也很好

完全不像個患大病的人

想起50年前  還在搖籃里的妹妹

一個出麻子的小病就奪走了她的生命

那個時候  方圓十里

連個赤腳醫(yī)生也沒有

想起33年前  父親中了風

赤腳醫(yī)生說  準備后事吧

父親還沒閉眼  就無條件地宣判了死刑

那個時候  赤腳醫(yī)生就是掌管生死的神

想起幾年前  老兄先后遭遇兩次車禍

第一次斷了鎖骨  第二次斷了三四根胸骨

都是直接叫車送進縣城的醫(yī)院

一個星期就死里逃生

嫂子說  她在省城住院花了十幾萬

都是在廣州上班的兒子買的單

她相信  如今只要錢包里有米米

就一定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