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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李漢君， 自幼喜書，但讀得多，寫得少。及長，不過數(shù)年知青，數(shù)年醫(yī)生，數(shù)年記者，隨波而逐流，漂忽兮不定。轉任文吏，縫裁嫁衣，方坐得幾年小吉普，轉眼又成田舍翁。于是復又埋首書堆，重操楮墨；煮字煉詞心繾綣，紙上談兵意沛然，無他，性本書生。
年輕那會兒不興私家車，老了，自然也就不會開車，如今生活在都市里，出出入入的，便只能依賴公交車了。公交公交，公共交通是也。因而，車停有站，行止守時，絕不會因為某一個人沒趕到，便讓一車人坐等不動。何況，這班車距下班車，總是或長或短的有那么一段間隔，如此一來，有急事的自不必說，即便像我這樣，想節(jié)省一點等車時間的人，見到了車影，也不免緊趕幾步。于是老伴就說：我卻說：“你不趕，怎么趕得上？沒聽人說嘛，凡事都有個時機，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很多時候，一步沒趕上，就會步步趕不上……”她笑我說：“扯得太遠了！趕不上，等個十分八分的，下趟車不就來了，又不是末班車?！?/span>但慢慢的，我體會到，趕公交這個“趕”字，其實并不簡單。大多時候，眼看著要坐的那趟公交車過來了，緊跑幾步，也就趕上了。但若你望見了車影，車已經停靠在了站臺，上下的乘客又少，而你離得又稍遠，那就沒辦法了，此刻即便你飛奔而去，往往也只能眼看著前后門一關，車身一擰，早開走了。最可憐的，是當你氣喘吁吁的已經跑到了車跟前，因為還差那么幾步，就眼瞅著車輛隆隆作響，車輪轉動，任你再怎么招手，那上面印著明星臉的鐵殼子也不為所動，毅然決然在你面前開走了。這工夫，站臺上的人看著你那副狼狽相，也不知該說句什么話來安慰你，而你呢，也只能恨自己不如博爾特跑的快，只好站立一旁，肩頭聳動，胸脯起伏，一口接一口地喘著粗氣。假如就在這個當口——雖然這樣的“當口”不易遇上——你一轉眼，見這路公交車后面跟著又來了一輛，不免喜出望外，于是從容上車，落下座來，情緒也隨著心跳減緩，漸漸平復了下來。出人意料的是，這輛車走了沒幾站，你猛然一扭頭，發(fā)現(xiàn)剛才沒趕上的那輛車，就停在你旁邊——兩輛車肩并著肩，膀挨著膀，齊刷刷的，在街口斑馬線上一起等紅燈。于是，幾分鐘之前沒趕上車的那點小遺憾，瞬間也就煙消云散了，心里話：“呵呵，這么大一座城市，路口繁多，紅燈相望，公交車走走停停的，你就是再快，還能快到哪里去……”這還不算什么，偶爾還能遇上比這更讓人“慶幸”的事：你剛才沒趕上車，一臉無奈，只好等待下趟車。幸而下趟車來得快，并且車上還有空座位，心里不免生出一種退而得其次的“小確幸”，于是穩(wěn)步登車，正襟端坐。車行幾站后，忽見前面路邊站著一堆人，有的，還向這輛車招手。車子停下來。司機打開座位旁邊的小窗口，側過臉去，問車下站著的那個人：“誰知道犯的啥病啊——干踩油門，就是給不上油。走不了了……”答話的，顯然是前車的司機。這時，等在路邊的那些人都已經上了我們這輛車，車里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沒那么多座位，很多人都只能站著。見此情形，你不僅不為剛才沒坐上那輛車感到沮喪，甚至還會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幸虧沒坐上那輛車，要不然的話，也得這么擠擠插插的，沒個立足之地了——看來，失去了剛才的那個“時機”，倒成了一件好事！得意之余，不由想起了那個贏得了一張船票、在泰坦尼克號起錨前一分鐘登上船、并在旅途中俘獲了一位美女芳心的小伙子杰克，也想起了2019年3月11日，一個非盈利組織——國際固體廢物協(xié)會（ISWA）主席安東尼斯·馬沃羅波洛斯，在機艙門關閉兩分鐘之后才抵達登機口，結果被拒絕登機。那一刻，他一定倍感沮喪，為之前一連串“誤事”的環(huán)節(jié)感到懊惱，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此刻沒登上的，竟然是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的一趟死亡航班……杰克一連串的“剛剛好”，導致了他后面的一個大不幸——葬身大海，而安東尼斯的種種“不趕巧”，卻讓他逃過了一場生死劫。如果說，杰克的故事只是個虛構的電影，那么安東尼斯的經歷，卻是實實在在的真人真事。所以，看到這則新聞，我不由開始懷疑起自己“凡事往前趕”這個理念來了。心想，做事盡量趕前而不拖后，一般來說是不錯的，但若事事如此，恐怕也會有問題。有些時候有的事，往后拖一拖，或許會有轉圜余地，甚至出現(xiàn)某種新的機遇，最終會得到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甚至無形中躲過了潛藏的禍端也說不定。若是再仔細想想，生活中那些交通事故，多半都發(fā)生在一個“死亡交叉點”上：兩車相撞，甲車和乙車必須是在同一時間的同一個空間點上，才會發(fā)生，如果甲車提前一秒，或者乙車延后一步，相撞事故就會避開。想想，我們在生活中，每天都會面臨著這樣那樣的不同選擇，那么，處理一件事，搶先一步或是延后一步，需要依據什么呢？是憑經驗？還是靠直覺？或者只能被動服從命運的安排？其實還真不能一概而論。不過，這其中，倒有一條原則或可遵守，那就是：若能依據各方面情勢作出明確的預判，便可主動選擇趕前一步或是延遲一步，但假如事情已經運行在一個必然的邏輯鏈條里面了，也就是說，你已經處在了終將發(fā)生的一場災難的進程之中了，恐怕就不是自己的意愿可以挽回的了，不然，你又能如何呢……話說得遠了。不過，我如今已經不再追趕公交車了，倒不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是心態(tài)與那些年迥然不同了。再者，現(xiàn)在的公交車，也已改善了服務態(tài)度，到站必停不說，見有人趕過來，稍差那么幾步，師傅也會等你，不用攆。
（攝影 郭建華 動畫 王鑫炎） 投稿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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