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522位真人故事 我是Hely，祖籍山東威海市，在澳大利亞打工的八零后。“若不是為了碎銀幾兩，誰愿意把青春留在他鄉(xiāng)，誰愿意顛沛流離四處流浪。我記得故鄉(xiāng)的模樣，故鄉(xiāng)卻早已把我遺忘?？善褪沁@碎銀幾兩，能保父母安康，護幼兒成長，雖被壓彎了脊梁，但嘗盡了世間萬千惆悵……”我十九歲離開家鄉(xiāng)，一個人，一本護照，一個行李箱，孤身一人來到國外，為了掙錢吃盡了苦，父母不能言，朋友不能語，打工人的心酸只有自己的眼淚知道。 （今年41歲的我仍然在澳洲的中餐館工作）1981年，我出生在山東威海的一個小村莊，有一個小5歲的弟弟，父母靠種地為生。從上小學(xué)起，我就開始和父母干農(nóng)活，割麥子、撿花生、掰玉米，地里的活我都干過。印象最深的，那會兒家家戶戶都是把麥子拉到麥場去打。因為麥場小，我經(jīng)常得半夜起來去排隊，七、八歲的時候，不會干別的，只能等父母打完麥子給撐口袋。那時候?qū)W校里也有麥假，所有學(xué)生都要勤工儉學(xué)去摘松果、撿麥穗或者木頭，交到學(xué)校頂學(xué)費，木頭冬天生火取暖。 （1981年我五個月時）秋天花生熟了要去刨花生，早上天不亮就跟父母一起走，只帶一點干糧和水，中午不回家，一直干到天黑?；氐郊覐念^到腳都是土，累得連洗臉的勁都沒有。因為家里條件不好，為了能讓弟弟繼續(xù)讀書，初中畢業(yè)我就輟學(xué)了。在家里幫父母干了一年多的農(nóng)活后，2000年，父母東拼西湊借了六萬八千塊錢，通過勞務(wù)中介把我送到韓國打工。那一年我十九歲。初到韓國舉目無親，語言不同，因為想家偷偷哭了很多次，可為了弟弟能接受好的教育，為了幫父母分擔(dān)家庭經(jīng)濟負(fù)擔(dān)，我咬著牙堅持下來。 （2000年我出國前拍照留念）出國務(wù)工不是童話，干的都是別人不愿干得最累、最苦的活。剛出去的時候，我上流水線做汽車配件、手機配件，工作時間都在十一、二個小時。每天看不見太陽升起，也看不見夕陽西下，每個月休息六天，月工資五千塊錢。因為管吃管住，我?guī)缀醪挥没ㄥX，每個月開了工資全部都寄回家。從出國開始，弟弟上學(xué)的費用就都是我在資助。來韓國的第四年，我認(rèn)識了同樣在這里打工的老公，他老家是大連農(nóng)村的，家庭條件也非常不好。相同的經(jīng)歷讓我們相互理解，彼此關(guān)愛。他在韓國從事的是建筑行業(yè)，就是體力活，工作比我還要辛苦，每天也要干十多個小時，一個月比我多掙兩三千塊錢。為了掙錢，合同到期我們沒有回國，2005年的時候，我攢了幾萬塊錢把爸爸也弄到韓國來打工。一年后我和老公在韓國結(jié)了婚，那才是真正的裸婚，真正的一無所有。 （2006年，我和老公在韓國結(jié)婚）在租住的房子里，爸爸、叔叔、舅舅和我們吃了一頓飯，見證了我們的結(jié)合，就算結(jié)婚了，什么儀式、彩禮、酒席通通都沒有。沒有穿婚紗，這也是我一生的遺憾。2007年8月兒子出生，坐月子是我這輩子最心酸的事。由于母親不在身邊，只能老公辭了工作伺候我，可是我們兩個人都沒有經(jīng)驗，不會帶孩子，每天手忙腳亂、焦頭爛額。我當(dāng)時覺得特別委屈，經(jīng)常會哭。老公不干活就沒有收入，那個月都是爸爸開了工資給我們送過來。孩子滿月的時候，我們請朋友們吃了一頓飯，然后老公就出去工作了，我一個人在家里帶孩子。 （2007年兒子百歲照片）在異國他鄉(xiāng)沒有人幫忙，我的心理很脆弱，經(jīng)常會發(fā)無名火。有一次舅舅、叔叔、老公他們在家里打麻將，孩子哭鬧不止，我當(dāng)時有點餓，看著他們打牌，沒有人給我做飯，覺得很委屈，就沖他們發(fā)火。其實，沒什么大事，就是在國外會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地感到委屈、傷感。有了孩子在韓國的生活壓力陡增，而我要帶孩子就無法出去工作，沒辦法，我就讓媽媽來把孩子帶回國內(nèi)照看。媽媽來了以后，因為缺一個手續(xù)，在韓國滯留了一個月。那會兒兒子五個多月，媽媽抱他走的時候，他的眼神好像知道，看得我和老公非常心酸?？蓭е鴥鹤記]法掙錢，沒辦法，盡管萬般不舍，只能哭著把兒子送走。 （2007年在韓國休息的時候）在國外一分錢都舍不得花，2008年，我們用韓國打工攢下來的四十七萬人民幣，在威海買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結(jié)婚三年，我們靠自己的打拼，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那一刻，我們高興壞了。老公在工地干活，經(jīng)常會有磕磕碰碰的事情發(fā)生。2010年的一天，我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老公在家里坐著，因為平時他比我下班晚，我很納悶，問他怎么回事。原來，那天在工地干活的時候，他沒戴安全帽，一塊三角鐵掉下來，正好砸在他頭上，劃了一個口子。當(dāng)時流了好多血，去醫(yī)院縫了針，他就提前回來了。那一刻，看著老公頭上的傷口我百感交集，多年打工的心酸涌上心頭，再也不想在那里呆了，于是第二天買船票，第三天就坐船回國。 （2010年回國，一家三口在一起）所以我想說，不要相信別人說國外打工多么的光鮮亮麗，好像國外遍地都是錢，事實根本不是。你要想掙錢就得吃別人吃不了的苦，干別人不愿意干的活，忍受親人離別的孤獨。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沒有業(yè)余生活。要想攢錢就得不消費，把國外掙的錢帶回國內(nèi)花，這才是事實。出國十年，回來也有些不適應(yīng)，在家坐了一段時間，了解打工的工資不是很理想，就想創(chuàng)業(yè)。說實話，當(dāng)時內(nèi)心也有虛榮的成分在，畢竟別人都知道你出國十年，回來再打工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當(dāng)時爸爸聽說我想開服裝店，就讓我先去服裝店打工，可我沒有把爸爸的話聽進去。古人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虛榮心和盲目自負(fù)，讓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2010年在國內(nèi)，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無知者無畏，因為不懂，所以渾身是膽。手里有錢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就從廣告上加盟了北京一個品牌的服裝店。我們在威海和文登各租了一個門店， 文登步行街的店還給對方出了二十萬的轉(zhuǎn)讓費，兩個店裝修又花了將近二十萬。一個多月店面裝修好以后，我和老公就去北京看貨。當(dāng)時覺得不錯，還交了三萬塊的加盟費。其實后來才知道，那時候已經(jīng)不要加盟費了。可是我們剛從國外回來根本不懂，前期也沒有做市場調(diào)查，就是手里有錢，以為做生意和打工一樣，只要努力就行了，就這樣沒有一點銷售經(jīng)驗的我們，開始自己做老板。從北京回來不久，總部就發(fā)來貨，打開當(dāng)時就傻眼了。這些貨和我們在北京看得完全不一樣，衣服都是線頭，質(zhì)量和地攤貨一樣，我們多次和總部交涉沒有結(jié)果，等到再聯(lián)系就找不到人了，我們才知道被騙了。 （一家三口在一起，做什么都開心）當(dāng)初租兩個店，是為了穿插著賣更方便，可以互相調(diào)貨。可是最后的結(jié)果是不好賣的貨在哪里都不好賣，再加上房租一直漲和網(wǎng)店的崛起，我們又沒有經(jīng)驗和穩(wěn)定的客戶群體，不到兩年的時間，我們就連房租都付不起了。服裝店開了不到兩年就賠了四十五萬，手里的錢全部賠了，一晚上我的頭發(fā)白了好多。我花四十五萬買了一個盲目創(chuàng)業(yè)的教訓(xùn)，手里沒錢了，也不再想創(chuàng)業(yè)的事情，老公就在當(dāng)?shù)卣伊斯ぷ鏖_始打工。2012年秋天，有一個機會去日本撿海蠣子，我一個人去了四個月，掙了二萬多，回來以后就在老姨家開的一個理療養(yǎng)生會所幫忙，一邊照顧孩子。 （2017年在澳洲，我的第一個合租小伙伴）兒子上學(xué)以后需要用錢的地方更多了，考慮再三，2017年我又借了六萬塊錢，辦了工作簽證去澳大利亞打工，老公留在家里照顧孩子和老人。因為我會很多面食的制作，在澳大利亞我選擇了中餐館。剛?cè)サ臅r候每天工作十一個小時，工資是一天六百元人民幣，吃不花錢，主要的開銷是房租。我和一個大姐合租了一間公寓，房租每個星期是七百五十元人民幣。（五年沒見，兒子從一米四長成了一米八的帥小伙）2019年，有一個在澳洲開中餐館的老板，他了解到我的面點做得非常好，讓我去他的餐館當(dāng)?shù)觊L，于是我離開了工作兩年的后廚，到了另一家中餐館。雖然店長這個名稱聽起來比之前的后廚要好聽，但工作量和時間一點都不少，再加上還要管理，我每天仍然要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從早上的五點多起床，一直到晚上的九、十點才能回到住處。每天都很疲憊，身體上的累，睡一覺就可以歇過來，因為畢竟才四十多歲，正是干活的年齡?？擅看斡龅缴【蜁爰摇⑾牖貒?，常常一個人偷偷地哭。記得有一次，員工不小心把一盆開水倒在我的身上，當(dāng)時就起了好多水泡，疼得我眼淚一直流，去醫(yī)院處理了一下，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又開始工作，到現(xiàn)在燙傷的地方都是疤。（今年在澳洲中餐館工作的我）所以在國外打工是把淚水吞進肚子里，為了父母、孩子自己扛下了所有的委屈。疫情開始后，餐館生意一度下滑，澳洲政府給居民發(fā)放優(yōu)惠券，有餐飲、娛樂等各行業(yè)的。我們這樣持有工簽的也和當(dāng)?shù)厝讼硎芤粯拥拇?，偶爾休息的時候也可以出去放松一下。在國外打工多年，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這里的技術(shù)工人要比公務(wù)員工資高，像干建筑、電工、水暖之類的技術(shù)工人，比銀行職員、警察的工資要高兩倍。（弟弟結(jié)婚并且有了孩子，爸爸媽媽終于可以安享晚年了）另外，澳洲的物價也不高，豬肉八塊錢一公斤，牛腩十二塊錢一公斤，豬蹄才兩塊錢一公斤，所以這里的生活消費不高，我掙的錢都會攢起來帶回國。兒子今年參加中考，以后上學(xué)成家，哪哪都要用錢，我準(zhǔn)備攢夠一百萬就回國。在國外能掙多少錢，取決于你能夠吃多少苦。我在澳洲認(rèn)識的一個大姐，一個人打兩份工，每天睡覺的時間只有五、六個小時，其余的時間都在干活。五年前，我義無反顧的丟下年幼的兒子、老公，只身一人來到澳洲打工，就做好了吃苦的準(zhǔn)備。即便如此，每天早上鬧鐘響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辭職，在國外打工的人有多拼只有自己知道。（疫情期間，兩位州議員來我工作的中餐店了解情況）為了早點兒賺錢回國和家人團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世上沒有什么工作是不辛苦的，每天訂單接連不斷，有時候，胳膊疼的都拿不起炒鍋，但我一直都在堅持。每天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就是為了把錢攢下來帶回國。錢看似俗氣，卻是生活中最大的底氣，能解決生活中的諸多難題。有了這碎銀幾兩，就不會在父母需要的時候，我們除了說聲“對不起”，什么也做不了；有了這碎銀幾兩，就不會在孩子需要我們的時候，除了慚愧，什么也不能做。前兩年為了掙錢我放棄了回國探親的機會，沒想到疫情的突然來臨，讓我五年沒有回國。走的時候兒子才一米四，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成一米八的大小伙了，今年參加中考。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我只有通過視頻才能和家人見面。為了生活，為了夢想，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堅定的走下去。人生沒有彩排，每個人都是主角，努力做最好的自己，不辜負(fù)來這世上一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