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瓊讀書時盼望放假,巴不得天天都放假;多多讀書時總希望沒有那些所謂的假期。她一點不喜歡有假期,假期不但得在家?guī)椭杉覄?wù)活,還要忍受母親沒有來由的責(zé)怪。特別是農(nóng)忙的季節(jié),母親最容易生氣,自己稍有不對之處,輕則遭罵,重則挨打。很多時候,多多覺得自己生活得非常小心,她甚至有些恐懼。所以,她喜歡上學(xué)讀書。因為,讀書可以逃離家,可以避開母親。盡管有人把等開學(xué)的日子比作等死,但也有人把等開學(xué)的日子叫作重生。對多多來說,是重生。沒上學(xué)的日子,她會感到整個日子是空洞的,寂寞的,難熬的。開學(xué)了,多多穿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去了學(xué)校,盡管衣服褲子是打過好幾個補(bǔ)丁的,但她依然歡天喜地地去了。到校后,報名注冊交學(xué)費,然后就去自己所在的班級交作業(yè),領(lǐng)新書,然后大家一起打掃衛(wèi)生,接著放學(xué)回家。不過,多多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被李瑤喊上,去了她家。第二天,學(xué)校正常開課了。多多又開始走上了一個學(xué)生的生活正軌。只是她有時放學(xué)回自己家,有時去李瑤家,但她在李瑤家呆的時候好像比自己家多。多多長時間地在李瑤家住,也不是個辦法。畢竟,李瑤家就他父親一個人掙工資,還得養(yǎng)活一家人,陳建川覺得不太妥當(dāng),與楊召珍商量,每月給李瑤家三十斤大米,也算是給對方一點補(bǔ)償。遇上有什么新鮮的蔬菜,也給李瑤家?guī)ァ?/span>“人不走不親,水不攪不混 ”,因為多多與李瑤成拜把子姐妹,加上常常走動,儼然就成了親戚,多多家就這樣與李瑤家結(jié)下了一份親緣。這天是周六,多多放學(xué)后直接回了自己家。回到家里,多多在街沿邊的地下做作業(yè)。一會兒,紅瓊背著一背篼的草,還牽著?;貋砹?。紅瓊說:“多多,幫我把牛拴進(jìn)牛圈里。”楊召珍回到家,直接去宰豬草了,紅瓊煮飯,陳建川則坐到一邊看報紙。他看的報紙是《人民日報》,這份報紙是逢場時,在公社那里耍時順便拿來的。楊召珍見陳建川在低頭看報紙,說:“大字不識幾個,一張報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多回了,有啥看的。”陳建川笑而不答,一會說:“三天不學(xué)習(xí),趕不上劉少奇。”這句話都變成了陳建川的口頭禪。多多覺得父親說這話有點意思,便放下手里的筆問:“為啥三天不學(xué)習(xí),就趕不上XXX?”陳建川說:“因為XXX不斷學(xué)習(xí),善于學(xué)習(xí),進(jìn)步很快。所以你也要努力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每天上課要專心聽講,不要欠債,一天不學(xué)問題多,兩天不學(xué)就要走下坡了。”“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就跟你姐姐一樣,只能干農(nóng)活了。你看,街道上那些居民,太陽曬不到,雨也淋不到,多安逸,每月按時拿錢。莊稼人,還得靠天收成,天氣不好,費力半天,也收不到幾顆糧食的。”多多點了點頭。她想,我以后就不要呆在這里,不要靠土地為生。楊召珍見陳建川在給多多講道理,噘了下嘴說:“你自己都沒啥文化,還在給多多講,也不怕人笑話!”陳建川笑著說:“這道理不是我說的,是偉人毛澤東說的,他的話沒有錯,所以要學(xué)習(xí),天天學(xué)習(xí)?!?/span>陳建良不知從哪個地方鉆出來了,他喊著:“二哥二哥,我給你說個事?!彼掷飱A著一根煙,嘴里還在咳嗽。上身還是習(xí)慣性地白襯衫、紅領(lǐng)帶,美中不足的是褲腳一個卷上,一個放下,腳上還拖了一雙爛拖鞋。楊召珍說:“陳建良啊,你看你這一套火,像個啥子哇,簡直像個唱丑角的。”“今天我看見陳忠久了,他在廣東打工剛回來,說過半個月還要去廣東,聽說工資還可以,一百多塊錢一個月,還說那里好找工作,他還問我去不去。你給我拿個主意吧。”還沒等陳建川說,楊召珍就說:“腦袋長到你身上,你二哥能幫你拿啥主意,還是自己決定吧。拿好了,你掙錢了,你婆娘沒話說;拿不好,你掙不了錢,你婆娘曉得了又得罵你二哥了?!?/span>“你說得輕松,你婆娘不講理,我沒那閑工夫跟她吵架。”趙月華是村里有名的糊涂蟲,脾氣暴躁、不講道理、而且手腳不干凈,見人家菜地里有啥,只要她家沒有的,就順手牽羊給拿走。而且還張嘴罵人,根本不講理。有一次,趙月華把自己的豬放出來不管,豬出來吃了楊召珍家的東西,找她論理她還罵人。為了一些小事,楊召珍與趙月華也鬧過不少次。所以楊召珍不想跟她住在一個屋檐下,也就堅持要修房子搬出來。倒是陳建良,即便趙月華跟楊召珍吵架了,他也當(dāng)不知道,一個耳朵進(jìn),一個耳朵出了。楊召珍雖說偶爾也會說陳建良,也只是嘴上說說,并不真生陳建良的氣,照樣逢年過節(jié)地把陳建良一家和陳建安喊在一起團(tuán)團(tuán)圓圓地吃飯。“去也可以,畢竟守在屋頭掙不了啥錢?!?/span>“我也是這樣想的,天天守著這個破補(bǔ)鞋攤也不是個辦法,補(bǔ)一雙鞋子也就一兩角錢,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除了成本也賺不了啥錢,就夠稱鹽打油的?!?/span>“那你跟他問好喲,啥時候走,把該準(zhǔn)備的準(zhǔn)備下,家里該怎樣安排就安排下。”“這個我曉得,二哥,等我在那邊立足了,安下了,就給你寫信,你也出來,我們不要守著那點地,你雖然有個面條加工機(jī)器,做掛面賣,也收入不高,而且還黑天半夜地忙著。”楊召珍接茬道:“可不是嗎?白天去大隊磨面,又停電,晚上有電了,人家住得近的又占了位置,等輪到我們,也就半夜了?!?/span>外出打工,陳建川已經(jīng)有打算,他準(zhǔn)備投奔親戚吳濤去。陳建川屬于藏得住話的那類人,不像陳建良,有啥事就出來說了。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末,村里有陸陸續(xù)續(xù)外出打工的,回來了又出去了,出去了又回來,每出去一次,回來總會有所改變,于是,打工外出,就成了農(nóng)村人收入的一部分。一時間,能出去的勞動力都出去了,留在家里的都是老人、婦女和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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