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大話的就怕較真

陋室夜讀 2022-07-19 發(fā)布于遼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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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是個出妄人的時代，各行各業(yè)，都有妄人。說大話，自吹自擂，不分男女老少，上嘴唇挨著天，下嘴唇接著地。比較起來，學界的妄人，最多。人文社科界多，自然科學界，也不少。外面不明就里之人，經常會被蒙得一愣一愣的。感覺中國學界，滿滿的都是世界級的泰斗，拿不了諾貝爾獎，那是因為人家不屑。無論會議上，還是酒桌上，碰上這樣的牛皮匠，跟他們較真的人，幾乎沒有。大家都識趣地順著說，也不知道是真信假信。

在沒退休之前，參加學術會議，跟學人一塊聚餐，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兒，幾乎每次都能碰見。大家互相捧，感覺我們的學界，簡直就是宇宙第一，世界都不在話下了。實在受不了，總是給人家拆穿，自己都不耐煩了，于是，退出學界，不跟他們玩了。但是，每年的博士生面試，總不能不管，沒想到，這種場合，也能碰到說大話的。

當年陳三立，即陳寅恪的父親，是個讀書種子，陳寅恪書讀得多，有家傳的因素，他的父親，就是一個書蟲書癡。大部分中國典籍，都可以背下來的，進入民國之后，有一次一個做過大官的人，經朋友介紹，來見散原（陳三立的號）老人。上來就說自己如何博聞強記，散原問他，你平時什么書讀得最勤最熟??？那人回答說，喜歡讀的書，不勝枚舉，譬如前四史，即史記、漢書、三國志和后漢書，人多苦其卷帙浩繁，而我則能背誦，不遺一字。于是陳三立馬上說，巧了，我正在寫一篇文章，要用到史記里面的天官書，勞駕給我背一下，免得我再查了。只見那人瞠目結舌，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后就告辭了。

說大話的，用這樣的辦法，治起來最有效。但是，我不像散原老人那樣，拿出邊角落地方的東西來難為人。每當博士生面試，只要有人說大話，也按捺不住，要治上一治。比如我問他，都看過什么書？他會噼里啪啦開列出一串書單來，我一般都會挑出最簡單，最常見的一本，問他這本書的關于某個問題是怎么說的。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來說，他都會說得驢頭不對馬嘴，沒有例外。

還有一次，有個考生說，他把中國歷史都弄明白了，現(xiàn)在重點要攻世界史了。我就問他，你把中國歷史都弄明白了，都看過什么書?。克卮鹫f，中國通史。我心想，看了本通史，就敢說中國歷史都明白了。又接著問他，你看得是誰的通史？他說，范文瀾的。我接著說，范文瀾論井田制是怎樣說的呀？哪知道，對方馬上語塞了。

其實，不怪這些博士考生，現(xiàn)在時髦得意的大師們，有幾個人不是這樣，翻過一本通史，就號稱把歷史弄明白了呢？可惜，現(xiàn)在中國，既沒有陳三立，也沒有了陳寅恪，沒人難為他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