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我們以后分手了，在我結婚的時候你會來看我嗎？”寧如初坐在陽臺，明明很明亮的陽光卻總是那么昏暗，張南溪想要再看清她的臉龐，可是終究是徒勞。

他是不喜歡這種假設的，可是寧如初喜歡，他對她的患得患失總是不在意，大概深陷其中的人都不會考慮的太過久遠。

直到他真的去參加了她的婚禮，然后被新郎的朋友堵在酒店的后巷，他終究沒有見到她穿著婚紗的樣子。

最近幾次張南溪總是會再次做起這樣的夢，可能是閑了吧，就像二狗說的，只有在人閑的時候才會無事生非。

前段時間，忙著裝修，忙著上線平臺，忙著采購，有事情做的時候，真的會忘記很多東西，相反，在這樣閑暇的午后，總是給胡思亂想提供了作亂的機會。可能真的就像二狗說的那樣，人一旦閑下來就會無事生非。

周圍的人很少知道寧如初的事情，他也從沒主動和誰談起過，那段感情就像一團棉花死死的堵在他的胸口，人海喧囂時讓他喘不過氣來，可是沉寂的深夜他卻總是忍不住撫摸那份柔軟甚至是貪婪的依偎在旁。

就像二狗說的，都是自作自受的主，留著那份刻骨銘心甘之如飴?？墒侵挥袕埬舷约褐溃@些都不算什么，哪怕被堵在酒店后巷，最后是二狗陪著笑臉遞著煙把他帶走，而南溪失魂落魄的坐在后排，北方的春天，難得帶著些暖風。

就像他們之前說過的，要挑一個天氣極好的春天，這樣穿婚紗就不會冷了，而且他穿上西裝也不會太熱，他知道她怕冷，她記得他怕熱。

“不要想了，你帶不走她的，她也絕對不會跟你走?！倍返鹬鵁熥灶欁缘恼f著。

“其實是個好事情，總比你從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愛意屬于別人的好?！?/span>

南溪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有說出來什么，因為他很清楚，二狗說的是對的。

哪怕只是過了短短的兩年，可是兩年又可以發(fā)生很多事情，讓多少愛情死灰復燃，讓多少相遇一見鐘情，也可以讓多少感情消失滅跡。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就好，酒店后巷潮濕的空氣混合著汗液和泔水的腐臭味，張南溪蹲在巷子里，新郎的朋友背對著他，當禮炮和喧鬧的人聲傳進巷子里的時候，張南溪始終沒有抬起頭，只是松開了攥緊的拳頭。

二

那天二狗開車把南溪從北方帶回南京，只不過原本過去需要六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回來卻花了三天。

他們回了趟那座小縣城，張小花沒心沒肺的說“沒挨頓打已經很賺了，看來新郎還挺客氣的。”

二狗夾了塊拉皮炒肉，“多吃點，回去了可真的吃不到了，我的哥哥?！?/span>

小哥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和他碰了下杯，算是安慰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南溪突然間就釋懷了，就像窩在胸口的火，在春風里放火燒山，只剩下滿目瘡痍的焦土，算是最后的交代。

不過也好，可以重新打理這塊土地，不再需要把那些長在心底的草移來移去。

小縣城的晚風，九點就開始打烊的餐館，四個人買了啤酒在小區(qū)的涼亭繼續(xù)喝著，小哥說自己很少這么晚還待在外面，南溪笑著說，以前上班的時候，這個時候地鐵里通勤的人還有很多，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收拾滿地雞毛，就又要面對第二天的兵荒馬亂。

南溪沒有告訴他們，自從一人在外以后，他總是喜歡凌晨一兩點跑出去，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溜達，他把這些理解為自由，從前回家的門禁時間，在獨自一人之后，也算是打破，難怪二狗總會在這個時候說一句，丫叛逆期來的屬實有些晚了。

但是自從寧如初來了南京之后，一切都不再一樣了，這些臭毛病也就有了伴，兩點鐘跑出去吃海底撈，趴在凌晨的陽臺上等第一場雪。

“生活早已經把我們約束在了條條框框里，我們總得張牙舞爪的做些什么，算是給自己證明自己的棱角沒有磨平，或者是別的什么?！睆埬舷蛑栢脤幦绯跽f，寧如初只是笑著看著她的大男孩。

三

“我知道我沒有那么好，現(xiàn)在想想都恨不得給當時的那個自己一個巴掌?！蹦舷灶欁缘恼f著，可二狗已經躺在副駕上睡著了。從老家回南京大概要四五個小時，他們睡了一覺就到了正午，喝多了不說的二狗，還有喝多了絮絮叨叨的南溪，如今算了正常了些。

“她說出分手的時候，我就不該答應的，應該死皮賴臉的，或者就跑過去找她，拽著她說什么都不放手?！?/span>

“不過后來我想過，哪怕是多少次選擇，我好像都做不到奮不顧身，瞻前顧后，毫無出息?！?/span>

“可是我努力了那么久才得到手里的這點東西，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我用三年走了被人五六年的路程，我又為什么要放手呢?！蹦舷袷且恢槐患づ墓吕?，憤恨的攥緊了方向盤，不過也只是那么一秒。

好像泄了氣的張南溪，打著轉向燈換到了慢車道，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勇氣。”

南溪很確定二狗那天睡了很久，但是二狗總是找很多理由不做他開的車。

南溪也在那天之后，開始鼓搗他的院子，在腐爛的土壤里過著稀爛的生活，不過夏天來了以后，總歸是可以曬曬的，碾碎了就又是今年的新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