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秦紅 來源:《石舫塔影》 謹以此文 紀念爺爺秦邦憲誕辰115周年 1925年10月,莫斯科中山大學成立。1926年11月,秦邦憲進入中山大學讀書,至1930年初回國。1931年,24歲的秦邦憲成為臨時中央總負責。究其原因,一定與他莫斯科中山大學讀書有關(guān)。筆者經(jīng)查閱秦邦憲在莫斯科的檔案及其在延安整風時存留的個人筆記后,認為秦邦憲之所以后來出任黨內(nèi)要職,與他在留蘇期間所建立的私人關(guān)系并無關(guān)聯(lián)。 秦邦憲在中大時,個人能力出色,工作作風踏實,得到了學校認可,在翻譯方面尤其受到重用;在思想上,他受中大支部局書記、教務長與翻譯老師影響,在“中大”內(nèi)部的政治派系糾紛中,是校方政策也就是聯(lián)共(布)與共產(chǎn)國際政策的支持者,使他成為聯(lián)共(布)與共產(chǎn)國際認可的值得信任的人。 ![]() 秦紅 北京大學國民經(jīng)濟管理學系1986級,中科匯澤資產(chǎn)管理公司總經(jīng)理,從事私募證券FoF業(yè)務。曾先后供職于博時基金、易方達基金、工銀瑞信基金,曾任摩根士丹利華鑫基金副總經(jīng)理。著書并出版《投資的心靈密碼》,參與主編出版《博古和他的時代——秦邦憲(博古)研究論集》等。 三 卷入中大政治漩渦 1929年是秦邦憲成為“大翻譯”的一年。1月16日,秦邦憲從教學翻譯成為了教學講師,從事口譯和出版社筆譯的工作,工資增加到90盧布[注44]。但與此同時,1929年的中大到處充斥著激烈的派系斗爭。 秦邦憲出國前,在國共合作的上海市黨部做了一年宣傳工作;看到的黨內(nèi)文件,只是上海地委所發(fā)文件,想來是學習而非討論評判;所寫文章主要刊登在非黨刊物的《無錫評論》上。在中大學習僅2年后的1929年春天,他可能第一次接觸到黨中央的文件——六大文件,而且不止是要學習,還要參與其中有關(guān)中國問題的討論。對這些問題,涉政未深的秦邦憲不太可能有自己的獨立觀點?!?9年春交,六大文件在學校印發(fā)之后(六大開會我是不知道的,文件印發(fā)及有些參加六大的人回校傳開之后才知道的),對于文件上有一個眉批'聯(lián)合富農(nóng)’,翻譯班中對此已有議論。在列寧主義組(我是參加這組的)討論中,有主張對的,有主張不對的。教員結(jié)論謂:聯(lián)合全體農(nóng)民不等于聯(lián)合富農(nóng),以聯(lián)合富農(nóng)單獨提出,作為一個策略口號是不對的,引經(jīng)據(jù)典的說了一番。在翻譯班討論時,我就將教員的結(jié)論販賣了一番。富農(nóng)問題提出來后又在墻報上寫文章鼓吹反對富農(nóng)。三營壘討論時,我亦是積極反對三營壘說?!?/span>[注45] [注44] 《部門職工調(diào)動申請》,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58張。 [注45]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16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 作者提供 除了對于中國問題的討論,在學校問題上沖突更加激烈的,主要是“中大”的教育方針要不要“中國化”,進而檢討“中大”支部局的工作方針是否正確[注46]?!皩W校中爆發(fā)了改造學校的斗爭,一部分學生對學校的教育和支部的工作不滿,提出批評與意見,支部方面就把問題提到每個小組去討論支部路線是否正確。因此,路線正確不正確就成了學生中的大爭論,許多學生更向聯(lián)共(布)中央去告,聯(lián)共(布)中央亦組織了一個調(diào)查委員會來考查?!?/span>[注47]沖突在1929年6月17日開始舉行的總結(jié)工作的全校黨員大會上總爆發(fā)。兩派的焦點是支部局的路線是否正確。辯論持續(xù)了十天十晚,“最后區(qū)委書記以區(qū)委名義宣布停止大會繼續(xù)討論”[注48],通稱“十天大會”。會上,秦邦憲與楊尚昆擔任了大會翻譯[注49]。會議中,聯(lián)共(布)區(qū)委書記芬可夫斯基在會上講話時,引發(fā)與會學生“強烈反對。在激憤情緒影響下,會場上發(fā)出片譏笑噓叫聲,跺腳聲震地。有兩個工人出身的學員跳上講臺,想把他拉下來。擔任翻譯的秦邦憲等人也幾乎被哄下臺?!?/span>[注50]會議之混亂可見一斑。 [注46] 程中原:《張聞天傳》,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6年,第80頁。 [注47]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17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注48] 孫耀文:《風雨五載——莫斯科中山大學始末》: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6年,第299頁。 [注49] 楊尚昆:《楊尚昆回憶錄》,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33頁。 [注50] 孫耀文:《風雨五載——莫斯科中山大學始末》,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6年,第290頁。 ![]() 對共產(chǎn)國際而言,中國學生對莫斯科教育不滿,已不是第一次遇到。對一期、二期的學生而言,中大的教學老師中,“一些到過中國并多少了解中國國情的人,先后在這里執(zhí)教”[注51]。中山大學的教學方法,無論是從社會科學的教授講授、學生提問教授解答、教授提問學生解答、學生自由討論教授總結(jié)的四步法,還是黨小組會上人人必須發(fā)言的思考與表達訓練,加上游覽、旅行和下工廠實習的實踐教育,其目的都是把理論和實際有效地結(jié)合起來,學生基本是滿意的。斯大林也知道“理論若不和革命實踐聯(lián)系起來,就會變成無對象的理論”[注52]。但要做到理論與各國實踐的有機結(jié)合,不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1927年底,第三期學生200多人入校,有一大批是工人出身的同志[注53]。他們大都經(jīng)歷了中國大革命的全過程,富于實際斗爭經(jīng)驗。但許多人只有小學文化水平,有的甚至近乎文盲,這就使他們深入學習有相當大的困難,中大也為此成立了工人預備班。到了1928年春,教育方針中國化的沖突首先在東方大學開始。東大學生認為:他們不顧萬里之遙來求學,迫切要求獲得適合于中國革命的理論與經(jīng)驗,現(xiàn)在聽到的卻是些同中國革命實際脫離的教條,學不到更多有用的知識,自然十分失望,因而強烈要求校方改善課程。1928年4、5月間,東方大學校方拒絕了中國學生要求后,學生與校方間的爭執(zhí)激化。聯(lián)共(布)中央派了一個調(diào)査委員會專門處理這個問題[注54],最終決定撤銷東大的中國班,在1928年秋并入中大。在莫斯科的中國學生,想學習到“適合于中國革命的理論與經(jīng)驗”,“如中國農(nóng)民運動、中國職工運動、中國革命發(fā)展情況和特點、中國革命要解決的重要問題等等。但這些合理要求沒有被學校領(lǐng)導釆納”[注55]。這些合理的要求在遠離中國的莫斯科,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有可能被滿足嗎?恐怕是難以完成的任務。對于教材中文化不足,翻譯質(zhì)量不高這些問題,作為翻譯局主席的秦邦憲恐怕更知其難度。在“在官廳最高官員月薪亦不過二百元”[注56]時,秦邦憲每日6小時翻譯與編輯的工作,薪酬達140盧布,一期的學生孫冶方也講:“我們做翻譯工作的拿工資,有近百盧布?!?/span>[注57]可見學校對翻譯工作的重視程度,再要大幅提高翻譯能力也是不易。面對工人學生提出的改造學校的要求,作為學校翻譯工作重要一員的秦邦憲想必只是作為聯(lián)共(布)的黨員的角度,也是支持學校與支部局的。 [注51] 李玉貞:《國民黨與共產(chǎn)國際(1919–1927)》,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49頁。 [注52] 盛岳:《莫斯科中山大學和中國革命》,北京:東方出版社2004年,第97頁。 [注53]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楊尚昆年譜(1907——1998)上卷》,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年,第22頁。 [注54] 孫耀文:《風雨五載——莫斯科中山大學始末》,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6年,第182、183頁。 [注55] 程中原著:《張聞天傳》,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6年,第204頁。 [注56] 徐則浩編著:《王稼祥年譜》,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25頁。 [注57] 孫冶方:《給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和中共中央組織部的報告》,參見沙尚之編:《記孫冶方》,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年,第287頁。 ![]() 作者提供 1929年6月11日,秦邦憲成為了出版社的一級翻譯編輯,每日工作6小時做4頁的翻譯與編輯,同時免除一切形式的學生工作。工資增加到140盧布[注58]。但這份工作秦邦憲沒有做多久就是十天大會,之后的1929年6月15到8月15日期間,秦邦憲從出版社獲得了休假批準[注59],“二九夏我與尚昆等到南俄休息,準備考中國問題研究院[注60],后考取[注61]。 1929年秋季開學,秦邦憲進入中國問題研究院做研究生,一起進入的有楊尚昆、何子述等[注62]。同時,9月26日,秦邦憲又成為中大教學部門翻譯,教學時間為16小時,每月工資為23盧布20戈比[注63],同時還 “任工人班的政治常識教員及該班黨的指導員”[注64]。1929年10月后進入中大的蘇子元寫到:“我被分配的班級,所有同學全都不懂俄語,教員是蘇聯(lián)人,翻譯是秦邦憲(博古),同時他又是我們班的政治指導員”[注65]。到12月,秦邦憲調(diào)動為政治學教員與翻譯,工資合計為89盧布76戈比。[注66] [注58] 《部門職工調(diào)動申請》,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57張。 [注59] 《職工常規(guī)休假申請書》,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51張。 [注60] 中國問題研究院:1928年初,米夫任校長期間,以中大漢學研究室為基礎(chǔ)成立,工作分為中國的基本問題和現(xiàn)實問題2大類。作為蘇聯(lián)漢學界的主要研究中心之一在中大停辦后仍保留了下來。——摘自《紅場記憶》。 [注61] 秦邦憲:延安整風發(fā)言草稿(手稿),第9頁,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館藏。 [注62]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楊尚昆年譜(1907——1998)上卷》,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年,第30頁。 [注63] 《部門職工調(diào)動通知》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53張。 [注64] 秦邦憲:延安整風發(fā)言草稿(手稿),第9頁,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館藏。 [注65] 蘇子元:《八十年浮生瑣憶》,參見齊齊哈爾市政協(xié)文史辦公室編:《齊齊哈爾文史資料》18,1988年,第39頁。 [注66] 《部門接受職工申請》,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54張。 ![]() 作者提供 1929年10月,中大清黨,人人過關(guān),相互揭發(fā)。作為校方與支部局政策的支持者,秦邦憲成為對學校不滿的學生群體的攻擊對象?!岸拍昵妩h時,對我的結(jié)論是派回實際工作中去,在學校斗爭中又以我為一個主要的攻擊對象,心理上頗多反感,因而要求回國?!?/span>[注67] [注67]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20、21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 作者提供 在1929年的中國研究院研究生成分委員會的討論記錄中,記錄了對9位學生的決議:秦邦憲與李敬永的決議中有兩人反對,五人需要再調(diào)查,兩人得到留下通過,另建議了五位工人同志上研究生。在秦邦憲的決議中,有3條原因說明:一是在中國不是黨員,二是沒有實際的黨工作經(jīng)驗,三是社會地位是富農(nóng)(一百畝田一間房子)[注68]。但在隨附的個人材料中,寫有在中國的入黨時間與介紹人,家庭情況是“動產(chǎn)五百元、不動產(chǎn)沒有”[注69],黨政工作包括了學生運動、上海國民黨市黨部做工等。在李敬永的家庭情況中,有土地200畝,房屋約有十間,與對他的決議中的社會地位:地主(十間子,二百畝田,六個雇工)的情況相匹配,但對秦邦憲的決議與附件中個人的介紹材料內(nèi)容是南轅北轍。當時中大學生針對秦邦憲的攻擊可見一斑。 [注68] 東方大學社會和殖民地問題研究院研究生委員會備忘錄,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530,目2,案卷85,第1頁。 [注69] 東方大學社會和殖民地問題研究院研究生委員會備忘錄,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530,目2,案卷85,第6頁。 檔案 ![]() ![]() 作者提供 1929年的秦邦憲,翻譯上成為翻譯局主席,“除大會翻譯外,亦曾為支部局翻譯過幾次(支部局翻譯主要是尚昆),并且是一個工人班的指導員”[注70];開始接觸六大文件,還在翻譯組教員的影響下,對黨的一些政策通過發(fā)言與寫墻報文章表達了觀點;不知不覺間,深入卷入到了聯(lián)共(布)與中國代表團的沖突之中。 秦邦憲申請回國了,除了成分不好,沒有工人、群眾的工作經(jīng)驗這些客觀現(xiàn)實,他的努力得到了認可。 秦邦憲的黨員鑒定是: “中共黨員1925年起,學生,從事政府工作的地主的兒子。 政治發(fā)展良好,能很快和精確理解黨的問題,有自制力,有黨務工作的實際經(jīng)驗,但未在工人中工作過,對黨的問題有巨大興趣。能獨立解決政治問題,守紀律,同志關(guān)系滿意,嚴重的缺點是進行群眾工作的能力不足。”[注71] 秦邦憲的1929/30年的學生鑒定是: “翻譯,1905年生于江蘇省,學生,地主兼政府官員的兒子,1925年起的中共黨員,聯(lián)共(布)預備黨員,在國民黨待過約3年,自1926年起在蘇聯(lián)。 認為是可信賴的,指出從事群眾工作的必要性,以幫助波戈雷洛夫同志擺脫過于自信的成分。認為合理的是調(diào)離大學,到直接生產(chǎn)企業(yè)工作一年,然后考慮派往中國的問題。”[注72] [注70] 秦邦憲:延安整風發(fā)言草稿(手稿),第10頁,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館藏。 [注71] 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67張。 [注72] 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48張。 ![]() 作者供圖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秦邦憲的學習鑒定也得到了楊尚昆的中大學習鑒定的印證:“從1926年起為中共黨員。聯(lián)共(布)候補黨員。加入國民黨兩年。1926年來到蘇聯(lián)”。“需要派出一年從事生產(chǎn)活動,此后再決定派回中國從事實際工作問題”[注73]甚為相似。 1930年秦邦憲要回國了。秦氏在日后的個人回憶中曾如下記錄回國之來龍去脈: “在1930年初我就請示回國。請求書是向?qū)W校提出的,學?;卮鹨艳D(zhuǎn)到東方部。不久聯(lián)共中央組織部召我和何子述去,當時遇見沈澤民、王稼祥。談話極簡單,要我們交出聯(lián)共證件,說你們歸共產(chǎn)國際分配工作,寫了一封介紹信給我們。我們轉(zhuǎn)信一起去國際東方部見米夫,他亦簡單說現(xiàn)在派你們回國去,一切和阿勃蘭莫夫接洽。回國的事要我們不要告訴任何人,派人引我們見阿,辦假護照等候。不久即自學校搬至旅館。王、沈、何分批走了。一天東方部又要我去,當時米夫要我去菲律賓送一文件(內(nèi)容不知),我以英文不好,薦澤民去,米夫答應了,說要澤民在柏林等我,由我告訴他這個任務,在菲半年后再回國。于二月上旬我離莫赴柏林,抵柏林見澤民,囑咐了去菲任務。為等護照在柏林等了約兩星期,未成,即偷關(guān)經(jīng)比利時到法國。在巴黎住兩星期辦好護照,我即去馬賽乘船。船行一月,五月初抵上海?!?/span>[注74] [注73]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楊尚昆年譜(1907——1998)上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年出版,第37頁。 [注74] 秦邦憲:延安整風發(fā)言草稿(手稿),第11頁,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館藏。 ![]() 作者提供 四 只是書生 秦邦憲在中大的人際交往與黨務工作 應該說,秦邦憲1926-1930年的四年留蘇生涯,是其個人政治發(fā)展軌跡的重要轉(zhuǎn)折時期。究其緣由,大致與留蘇期間秦氏得以接觸并了解了多位日后對中共早期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歷史人物。學界亦一般認為秦氏與米夫、王明等人的私人關(guān)系對其日后在中央蘇區(qū)黨內(nèi)政治地位的躍升密不可分,但值得注意的是,筆者經(jīng)查閱相關(guān)俄文檔案及秦邦憲本人的回憶,并未看到留學期間秦邦憲本人與米夫、王明等人的密切關(guān)系,恰恰相反,秦氏本人并不認為與米夫、王明相熟,并由此可見中共領(lǐng)導人早期留蘇時期人際往來及其與共產(chǎn)國際關(guān)系之一斑。為此,筆者將秦邦憲的俄文檔案及其他文獻摘列如下,冀圖能推動學界對秦邦憲留蘇時期及早期中共留蘇學生與共產(chǎn)國際關(guān)系的進一步認識。 01 人員關(guān)系 與米夫關(guān)系甚少,與王明不熟悉 與沈澤民交往多,與楊尚昆私交好 首先,是與米夫的關(guān)系。秦邦憲認為自己與米夫“關(guān)系甚少。在他長授時(引者注:原文如此)未曾和他有私人談話,亦未替他當過翻譯。他至東方部后,我沒有參加過東方部的工作(如翻譯、參加會議、起草文件等),只是回國時經(jīng)過東方部派遣,米夫和我們簡單地談了話,四人一起談的,并未囑咐任何政治的或組織的任務?;貒髲奈匆娺^他,亦未和他通過信”。[注75] [注75]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18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 ![]() 與米夫關(guān)系 第二是與王明的關(guān)系。“在莫斯科時和他是不熟悉的”,“王明當時不大在學校的,在學校中最接近的安徽、湖北人”[注76];從一同學習的角度,張聞天、王稼祥、沈澤民與王明均為1925年入校,是第一批學生中的學業(yè)佼佼者,他們與王明之間的熟悉程度會比秦邦憲略高。 [注76]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19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 作者提供 秦邦憲在與張聞天、王稼祥、沈澤民、楊尚昆的關(guān)系中?!芭c沈澤民交往較多,一因他住在學校近旁,一因易接近,且他學的教條較多,所以,在學習上常常請教他的。與洛甫、家(稼)祥,交往不多;私交最好者是楊尚昆”[注77]。在楊尚昆筆下也是“我和博古是同班同學,關(guān)系最好”。[注78] [注77]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19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注78] 楊尚昆:《楊尚昆回憶錄》,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35頁。 02 理論深度 是研究生而非“教授” 延安整風時,秦邦憲說他“主要是通過寫文章,當翻譯。張聞天主要是在思想理論方面支持米夫和瞿秋白等論戰(zhàn)”。秦邦憲在這個期間寫的文章,都是為黑板報所寫,并沒有留存下來。在中大學習三年的秦邦憲,比張聞天、王稼祥少了一年以上的在校學習時間,期間還外出半年做非學習的翻譯,未曾像張聞天一樣推掉部分校內(nèi)的事務工作[注79],專心研究,也沒有成為張聞天、王稼祥般給學生講“聯(lián)共(布)黨史”[注80]、“中國階級斗爭史”[注81]、“西方革命史”[注82]、“中國問題”[注83]的“教授”;1929年時,在紅色教授學院學習的張聞天是中國問題研究所的研究員,這時的秦邦憲是研究院的新學生。因為老翻譯在1928年秋離開了學校,他作為1926年后入校學生中的“大翻譯”,成為了翻譯部主任與學生輔導員,卷入到了中大的斗爭漩渦。 [注79] 張培森主編:《張聞天年譜1900-1976》,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第97頁。 [注80] 張培森主編:《張聞天年譜1900-1976》,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第84頁。 [注81] 張培森主編:《張聞天年譜1900-1976》,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第95頁。 [注82] 徐則浩編著:《王稼祥年譜》,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32頁。 [注83] 徐則浩編著:《王稼祥年譜》,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36頁。 ![]() 作者供圖 03 秦邦憲在莫斯科 中山大學各類學生組織中的地位 1930年秦邦憲在其《回國工作登記表中》曾對自己在中大留學期間的在校工作有詳細描述:黨一年級副支部委員,組織部及宣傳部委員,少共總委委員,少共組織部長,學校翻譯局主席[注84]。而在李一凡等同期秦邦憲中大同學的回憶錄中,也有對1927和1928年中大各類組織領(lǐng)導的回憶,“1927年9月改選支委會,組織委員何尚志,公社主席蔣德芳,楊尚昆是宣傳委員”[注85],“1928年5月,托金成為書記,王云程組織委員,李竹聲宣傳委員,劉群先婦女委員,殷鑒為公社主席,何子述同志審判會主席,陳昌浩為團支部書記,王寶禮學生工會主席,吳紹益為《墻報》主編”[注86]。這里,需要指出的是,不管同學的記憶是否準確與全面,里面都沒有秦邦憲。 從中大支部局正式記錄中看:1929年中大聯(lián)共(布)支部局的體系,部長是俄國人,設(shè)2位中國學生作為副部長,1929年春的組織部部長是伯爾曼,副部長是王云程、朱阿根。楊尚昆在1929年春是中山大學聯(lián)共(布)支部局宣傳部副部長(部長是俄國人),參加支部常委會會議[注87]。1929年中,楊尚昆作為支部局委員,全年記錄了3次支部局會議,2次支部常委會議,秦邦憲只參加過一次支部局會議,討論的議題是國際形勢。 從學校系統(tǒng)看,中大先后有2位學生副校長,1929年初是王寶禮,1929年秋是李竹聲,直到學校停辦。 在1927-28年,秦邦憲是少共總委委員、組織部長,少共的上級單位是支部局。 從中大的校務系統(tǒng)看,王寶禮在1928年是學生公社主席,1929年初是副校長,李竹聲是1929年后的副校長,他們應該算是在學校方面層級最高的學生。在支部局層面,組織部副部長王云程與朱阿根、宣傳部副部長楊尚昆,應該是1929年黨的系統(tǒng)級別最高的學生黨員。秦邦憲在翻譯的體系中,是繼張聞天1927學年翻譯局主席之后,1928年秋后的翻譯局主席,這是秦邦憲在中山大學最“顯赫”的職務。 [注84] 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第77張。 [注85] 李一凡:《回憶中國共產(chǎn)主義勞動大學》,載《革命史資料》第19 輯,第91頁。 [注86] 李一凡:《回憶中國共產(chǎn)主義勞動大學》,載《革命史資料》第19 輯,第92頁。 [注87]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楊尚昆年譜(1907——1998)上卷》,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2007年,第29頁。 ![]() 作者在莫斯科中山大學舊址 五 余 論 1919年共產(chǎn)國際成立,其目的是輸出蘇俄式革命。中大是共產(chǎn)國際出資,以對中國的社會工作者進行社會政治教育為宗旨的高等學校[注88]。中大成立后,隨著蘇聯(lián)斯大林派與反對派的斗爭日益激化,“靠攏黨”、“對黨忠實”的觀念不僅僅在蘇聯(lián)社會生活中越來越強烈,中大校方對學員的控制也因之越來越緊,中山大學校園里階級斗爭氣氛漸濃,其目的無非是把學員中對聯(lián)共(布)政策和路線的認識“統(tǒng)一”到斯大林派的觀點上[注89]。秦邦憲學習努力,俄文水平逐步提高,知識面增廣,各項課程學得好,在學校安排的工作中表現(xiàn)積極而耐勞,逐漸受到中大校方與支部方的重用,受中大黨支部與學校管理層人員的影響逐步增加,成為中大教育的成果的一部分?;貒蟮臋C遇把他放到了黨內(nèi)極為重要的位置,使中大對他的思想影響在中國放大,也是共產(chǎn)國際對中國革命影響的最集中體現(xiàn)。 [注88] 李玉貞:《國民黨與共產(chǎn)國際(1919–1927)》,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43頁。 [注89] 李玉貞:《國民黨與共產(chǎn)國際(1919–1927)》,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62頁。 ![]() 中山大學的學習,使秦邦憲結(jié)識了上百位共產(chǎn)黨的早期黨員與干部,屈武[注90]回憶錄中說到:“當年曾有過這樣一種說法:中國留蘇學生是中國的希望之光。后來的事實證明,這種預言的正確性。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后來成為海峽兩岸的最高決策者或黨政軍及經(jīng)濟界要人。我同他們中的許多人結(jié)下了深情厚誼,經(jīng)久不衰。這正是我從事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一個很有利的條件”[注91]。秦邦憲的這段留學生活,為他之后的領(lǐng)導生涯與國共合作談判生涯都奠定了一定的人員基礎(chǔ),盡管最終不全是革命道路上的同行者,但曾經(jīng)同行也是對當時工作的幫助。 中山大學初期的學制是兩年,秦邦憲在中山大學度過了1927年上半年、1928年全年,1929年上半年四個學期,中間隨工人代表團做翻譯,之后進入中國問題研究院學習與經(jīng)歷“清黨”。從學習俄文、學習理論、到參與翻譯工作,參與火熱的討論,參與對工人班的輔導,又成為中國問題研究院的研究生,俄文達到了“大翻譯”水平,為他之后的理論與翻譯工作都奠定了足夠的基礎(chǔ),雖與第一期的“紅色教授”們相比,在理論研究深度上存在差距,但作為第二期的學員,他可算是學業(yè)上的佼佼者。 [注90] 屈武:(1898—1992),陜西渭南人。五四運動中的陜西學聯(lián)會長,1920年春考入天津南開高中,1922年同于右任長女結(jié)婚,1922年夏考入北京大學,1925年成為中共黨員,1926年1月當選為國民黨二大中央候補執(zhí)行委員。后被中共派往中大學習。1929年夏到伏龍芝軍事學院深造。1930年4月遇蘇聯(lián)黨內(nèi)“大清洗 ”被發(fā)配服苦役。1938年10月被于右任營救回重慶,參與創(chuàng)建民盟、新疆和平起義,建國后曾任政協(xié)常委、民革主席等。 [注91] 屈武口述,陳江鵬執(zhí)筆:《屈武回憶錄》,北京:團結(jié)出版社2002年,第165頁。 ![]() 秦邦憲與米夫關(guān)系甚少,與王明“在莫斯科時和他是不熟悉的,王明、博古之不可分是從回國后上海反立三路線時期起才造成的”[注92]。秦邦憲回到上海后與王明偶然“示威時在馬路上遇見”[注93],疊加上動蕩年代中的諸多事件與因素的合力,使他在不到2年的時間里成為臨時中央負總責,并在之后成為最年輕的中共早期領(lǐng)導人,但這些都是在上海的機緣,有中大的影響,但不是在中大發(fā)生的了。 [注92]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19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注93] 秦邦憲:《博古同志的反省》第22頁,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歷史檔案館藏,全宗489,目225,案卷2847。 ![]() 作者提供 從1926年10月離開上海,到1930年5月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地,轉(zhuǎn)回到了中國現(xiàn)實的斗爭生活,一切將重新開始。 覺得文章好,請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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