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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眼兒 我要說的“雀眼兒”,不是鳥雀的眼睛。還記得過去農(nóng)村老屋模樣的人,大概才知道我說的雀眼兒。那時我們這里農(nóng)村的房子,大多是土坯墻、麥草頂。房子不管是北屋還是偏房,屋山尖上大都嵌著個雀眼兒:六片青色的小彎瓦各兩兩相對,相對的兩片瓦中間就形成個紡錘狀的空隙,像一個花瓣。一個花瓣居中直立,左右各對稱一個斜著的花瓣。這三個花瓣下端,往往還有背靠背的兩片瓦襯托著。它約有成人兩個手掌一般大,老人說這是屋的耳朵眼兒。我推測,因為常有麻雀棲息其中,所以人們就叫成了雀眼兒。雀眼兒的設(shè)計可能有著建筑傳統(tǒng)中美觀的因素,也可能有風水的考慮,但我更愿意相信,它是我們先人樸素的人文情懷和天人合一理念的體現(xiàn)。古人倡導(dǎo)“弋不射宿,釣而不綱”“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望母歸”。麻雀是離人最近、陪伴人最多的一種鳥,無論人怎么捕殺它、傷害它、驅(qū)趕它,它都不會遠去,所以也被叫做“家臣兒”“老家兒”。善良的先人們忘不了,蓋房子時也給它們建一個家——雀眼兒。雀眼兒是麻雀的家,它們在里面生兒育女,宿眼休憩。但很多時候也遭到傷害。我們這個年紀往上的人,小時候大都掏過鳥窩,也養(yǎng)過麻雀。在紙盒里用棉絮鋪個窩,肉蛋樣的麻雀還沒睜開眼,張著黃口大嘴嗷嗷待哺,我們嚼碎了干糧喂它,可它們往往活不了幾天。這些背后都是麻雀的“家破人亡”。那時的屋都不高,雀眼兒離地面也就三米左右。好在那時少有現(xiàn)在的梯子之類,有的也就是誰家里的一根木棒。幾個小孩子把木棒抬出來斜豎在屋山上,兩三個弓腰扶著,一個膽大靈活點的爬上去往雀眼兒掏,全然不顧麻雀父母在近處無助地飛來飛去絕望地叫。除了捉幼鳥,用彈弓打鳥也是男孩子常干的事;還有夾子,一般是冬天使用,掩藏在雪里,用一小片煎餅作餌,很容易就讓麻雀中埋伏。過去的土屋窟窿眼多,麻雀只要能鉆進去,里面有個成人拳頭大小的空間,它就能養(yǎng)兒育女。那時麻雀覓食也方便,刷鍋洗碗水往地上或灰坑上一潑,豬食槽,雞食盆,還有剛剛使用過的石碾石磨,都有它們的充饑之物。如今,主動傷害麻雀的人少多了,特別是更少有小孩子去做。也就有那么幾個閑漢,或為點口腹之欲,或為尋點刺激,在樹叢中扯上長長的粘網(wǎng),恨不得將鳥雀趕盡殺絕;或夜晚用強光手電照著,用彈弓打在樹上宿眼的麻雀,幾乎彈不虛發(fā)。這樣的人不多,但破壞力不小。對這些人倒有辦法制止,如果去舉報,或者有關(guān)機關(guān)主動下點功夫,是有法可依的。這小小的麻雀,是國家保護動物呢。現(xiàn)在農(nóng)村都是磚瓦房,水泥抹縫,屋山上再也見不到雀眼兒。幸運的麻雀能在屋檐屋頂找個瓦片空隙孵出一窩,但孵化第二窩時往往就是酷暑時節(jié)了,熾熱的陽光會將瓦片下的幼鳥炙烤而死。我發(fā)現(xiàn)最近幾年很多地方房瓦也升級了,嚴絲合縫透著油光,麻雀連個縫隙也難找了。去年初夏到沂蒙山區(qū)學(xué)習(xí)考察,那里農(nóng)村的房子就是這樣的瓦,在山上、在村莊里,還就真沒看到過幾只麻雀。那里的一個教育基地里,復(fù)原了幾排茅草房,可屋山上偏偏就沒有雀眼兒,一抹到頂光溜溜的,真像一個人少了耳朵,很是別扭?,F(xiàn)在不少地方修了一些仿古建筑,新建了一些小亭子和古色古香的公用設(shè)施,但沒有人有心留個雀眼兒之類。多年前,我看過一個報道:一根倒伏的水泥電線桿底部的空心里,有厚厚一層幼鳥的尸骨。不用說,這是鳥雀在電線桿頂部勉強做窩,但小鳥孵出后就傾覆下去了。我記得二三十年前有個政協(xié)委員在縣兩會上寫了一個提案,意思是建議在預(yù)制電線桿時頂部凹進去一塊,給鳥雀留個能孵化的窩。這類的提議比一些大而空的表面文章有意義。我家樓房洗刷間外的通風口里,有一個麻雀窩,這幾年每年都有一兩窩麻雀孵出。為了不影響它,我們就不開排氣扇。成鳥喳喳、小鳥嘰嘰,如畫眉、百靈的叫聲一樣悅耳。 (攝影 旅途) 作者簡介:韓廣,廣饒人,縣直機關(guān)工作,偶有感悟而綴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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