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自負』

史普羅在《思想的結果》中提出過這樣一個三段論。

大前提：所有的人都會死。

小前提：蘇格拉底是人。

結論：因此蘇格拉底也會死。

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這個三段論的演繹和歸納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從現(xiàn)實和理性出發(fā)，不正是這樣的嗎？

但是，敢于辯論的人常常不是普通人，我們不妨看看人家的邏輯思維。

低級杠精會這么說：你見過所有人嗎？你知道所有人嗎？你見過所有人死了嗎？

當然這只是低級杠精，不必理會。我們在考察大前提的時候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到我們現(xiàn)在為止，我們不能說所有人都會死。

因為當我們說所有人都會死的時候，這所有人包含了如今還活著的人。所以，只有當最后一個人死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死這個前提才會真正成立。

那么，我們認為所有人都會死這個前提成立，是出于我們的經(jīng)驗，而不是理性。我們通過經(jīng)驗觀察：這個世界沒有不死的人，因此所有人都會死。

可是理性而言，未來不可知的事情還非常多，人類到達某個程度之后就能永生了，這現(xiàn)在能說一定不會嗎？

顯然不行。于是，所有人都會死這個前提，就顯得支離破碎了。

我們再看小前提：蘇格拉底是人。

你認識蘇格拉底嗎？你去過古希臘嗎？你見過蘇格拉底本尊嗎？

我想你們已經(jīng)猜到這些話出于何人之口了。不過我們理性分析，似乎小前提更加難以推敲。因為蘇格拉底已經(jīng)作古非常久了，我們也只能通過一些著作才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蘇格拉底有沒有可能是個機器人？甚至更有可能說：蘇格拉底是不是柏拉圖立豎立的稻草人？

柏拉圖只不過是想借蘇格拉底之口來闡明自己的一些理念。那么，如果基于這種懷疑，蘇格拉底顯然難以被稱之為人。

如果小前提不成立，蘇格拉底又怎么會死？

因此，當我們討論一些具體的問題的時候，看似沒有邏輯缺陷，但在別人眼中卻滿是漏洞。

這并非邏輯本身有問題，而是不同的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我們原以為人們看待問題會用理性，但是很遺憾，所有人（我這里不排除例外）都會以經(jīng)驗看待問題。

經(jīng)驗是什么？經(jīng)驗就是我們生活中一切生命體驗的合集。而經(jīng)驗大多數(shù)來自傳統(tǒng)，有什么樣的傳統(tǒng)，就有什么樣的經(jīng)驗。

當然，除了經(jīng)驗和理性，我們更需要先驗性與超驗性的體驗來生活。

先驗就是先于經(jīng)驗，超驗就是超越經(jīng)驗。

也就是說我們早在積累經(jīng)驗之先，就被已經(jīng)預定了大多數(shù)天賦。這就決定了我們會爭論，甚至決定了我們會因何事而爭論。

這就是說一個傳統(tǒng)之內(nèi)，兩個經(jīng)驗類似的人，但他們依舊會對同一件事情產(chǎn)生不同的看法。如果沒有先驗性和超驗性的存在，我認為這兩個人不可能產(chǎn)生不同的人看法。于是，我認為人類爭論的動因就是先驗性的賦予之后個體對經(jīng)驗體驗的不同——絕非出于理性。

那么，結論相當明顯。

人類世界內(nèi)部不存在完美的邏輯，這是由于我們是有限的人，有限的人，怎么可能掌握完美的邏輯？那么，當我們試圖以邏輯去跟別人爭論的時候，又怎么可能做到說服對方呢？

畢竟我們無法以不完美的邏輯取勝。

同時，我們的邏輯有兩個來源：一個是經(jīng)驗，一個是先驗。而我認為，先驗性存在比經(jīng)驗更重要。我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先驗決定了我們?nèi)绾胃惺芙?jīng)驗，而不同的人對同樣的經(jīng)驗也會有不同的體會。比如有人被雨淋就會感到寒冷，而有人淋了同一場雨卻感到神清氣爽。

05年我去上大學的路上遇到了超強臺風，面對著滿路斷崖殘壁，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而我絲毫沒有同行的家人那種擔驚受怕。

于是，我依舊認為相信比較重要。

當你選擇相信某種經(jīng)驗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選擇了某種邊界。

我們回到蘇格拉底是不是人的這個三段論，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兩個前提都是用來相信的，而不是用來證明的——至少現(xiàn)在還不行。

所有人是不是都會死？選擇相信就選是，選擇不信就選否。理由很多，不必再敘述一遍。

蘇格拉底是不是人？這個更需要相信，信或不信，自然不能共負一軛。

那么，結論很明顯，當你相信兩個前提的時候，蘇格拉底會死的結論會成立。當你懷疑任何一個前提的時候，結論就不成立。

因此，我們會發(fā)現(xiàn)，越來世界上所有的邏輯都需要建立在相信的基礎上——即便包括數(shù)理邏輯也是如此。

我想，我們大可不必為任何事爭論——因為毫無意義?。”旧砭褪请u同鴨講，何必呢？

唯有一個爭論有必要——有觀眾的爭論。這種爭論之中，我們可以尋找到與我們有相同經(jīng)驗體驗的人——甚至是賦予了類似天賦的人。

俗稱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