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去，在烏蒙大山里，山上塌方下來的或挖出來的樹根往往被當做柴禾燒掉，那些在山林中日曬雨淋被腐蝕留下筋骨自然成型盡顯滄桑的樹根也是做飯烤火的好材料，人們把這些燒柴戲稱為“烏木疙兜”。山里人有一句老話：“怕你把烏木疙兜貢活了！”意思是不可能的事。這是流傳已久的民間傳統(tǒng)。山里人窮在山中不識寶，抱著甑子餓肚皮。現(xiàn)在，經(jīng)濟發(fā)展起來了，人們物質(zhì)生活不斷提高，精神生活也有了更高的要求，人們一反傳統(tǒng)，追求美的生活，根藝盆景成為時尚，把烏木疙兜加工成精美的藝術品，把樹樁培植成精致的山水盆景，人們的生活品質(zhì)切實在提高。在這一循序漸進過程中，人們也不會忘記大山的林子曾經(jīng)遭受過的劫難。上世紀90年代后期，春蘭之鄉(xiāng)火熱一時的蘭花市場跌入疲軟。那時山里的人還是很窮，靠山吃山是自然的事，凡是山里能變成錢的東西都要弄來賣，以改變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要把茅草房變成磚混房。那時，走進大山里，凡是磚混的農(nóng)家，不用問，那家人肯定有下海打工的人。隨著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人們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又把目光盯上賺錢更多的東西，那些適合作盆景的樹材，蘭天竹、金彈子和巖壁上長得奇形怪狀的樹木便成了攫取的目標。開始是自己上山找，找到好看的或符合意象的，就把樹砍了，把根挖出來，帶回家自己再培植樹形，三年下來，一個精致的盆景就初見端倪。有人要，就賣了出去。窮慌了的人們發(fā)現(xiàn)了商機，有的人便動員農(nóng)民上山採挖金彈子的樹樁，金彈子是中國園林和盆景制作的一類好樹材。大批收購往外銷售，農(nóng)民的積極性調(diào)動起來了，一些三四百斤重的金彈子樹樁都抬到公路邊，商人們有時一天要拉幾大卡車出去。一些吊在懸崖絕壁上的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風景樹就這樣消失了。后來，林業(yè)部門發(fā)現(xiàn)不對勁，開始制止。封山育林后，那些僅有烏木疙兜才得到有效的保護。因為喜歡收藏根雕盆景這些物品，在這時期，既可以看看山里不能涉足望而生嘆的東西，也可找找一些自己喜歡的小東西，小有收獲。收集那些材質(zhì)好造型獨特的下山疙兜，開始自己制作根藝作品。但真正的好東西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碰到了就不會輕易放手。幸運之神往往落在有心人的身上。我碰到了，也感到十分滿足。擺放在我家客廳里的是一件原生態(tài)的根藝作品，宛若一只回頭張望的梅花鹿。朋友們十分贊賞，康師傅用相機咔嚓一照，一種美的感覺躍上鏡頭，還上了刊物。根藝作品上部寬50cm，底座寬90cm，高106cm。是無人工鑲嵌穿斗的完整根藝作品，百看不厭。凡看到過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贊嘆：形似、神也似。按照古藺根藝大師樂倫先生的說：“搞了幾十年根雕藝術，還沒有遇到過一件這樣自然完整，無需接斗，大小適中，動感強烈的好作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雖然有點言過其實，但是這件根藝作品成功制作，確實經(jīng)過了一個認真觀察、縝密構(gòu)思、巧妙修整的漫長過程。1998年5月31日，古藺經(jīng)歷了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風雨災害，導致山洪暴發(fā)，泥石流肆虐，災情嚴重。我陪同省上有關領導到黃荊老林視察災情。從德耀拐進黃荊的公路，快到三岔河的時候，路坎塌方，養(yǎng)路工人正在清理道路，把一個泥土包裹著的大樹圪蔸清擺在路邊。正巧我路過，晃了一眼沒在意。第二天回來，下車看了看，覺得好看。機不可失，不然又變成材火了，立即找了一輛川路車，請了8個人抬車上拉了回來。退泥去皮后的毛坯，很像一條海上翻躍騰空的大鯨魚，又像一只梅花鹿。該怎樣加工呢？我在構(gòu)思中舉棋不定……為了防止樹根干后開裂，我用鹽水、石灰水浸泡了幾個月，以退去生根的裂性。之后，才請來了當?shù)叵矏鄹駝?chuàng)作的樂倫和奇哥老師來仔細觀察構(gòu)思。最后，樂倫建議把它做成一個回頭鹿。根藝是中國古老的民族民間藝術，是在原根的基礎上略加工，造型以天然為主，是純樸自然的美。加工只是起畫龍點睛的作用。根雕在根藝中則是自然形態(tài)的樹根與人的巧妙構(gòu)思相結(jié)合的藝術。枯根朽木，通過根藝師的精心刻作，注入靈氣，實現(xiàn)從自然美到藝術美的升華，變成一件精美奇異的藝術品，也就是常說的“化腐朽為神奇”。有人說根藝追求“真奇古怪絕”，這話一點不假。隨著人們生活品質(zhì)的不斷提高和對大自然的熱愛，山里的根藝被熱捧起來，不乏有找尋原始根材并自制根藝的愛好者。根藝的制作過程主要有：選材、構(gòu)思、造型、細刮、打磨、上臘、拋光、配座、起名等等。材質(zhì)（根木質(zhì)量和原始造型）是很重要的基礎，決定著作品的生命力和檔次。防蟲蛀防開裂也是確保作品美感的重要細節(jié)。但是，其中最關鍵的是依據(jù)素材本身的原始形態(tài)來構(gòu)思取巧，把所面對的原始根坯的最閃光的東西凸顯出來。構(gòu)思是根藝制作的靈魂，要對根材細心觀察、反復推敲，選擇出最佳制作方案。好的創(chuàng)作，要靠眼力、靈感、經(jīng)驗和一定的美術、美學等知識作基礎。樂倫和奇哥老師用鋸把作品初步定型后，在其的指導下，我開始了繁雜的制作過程。制作不僅是體力活，也是腦力活，既能鍛煉身體、增強體質(zhì)，又能修身養(yǎng)性，陶冶情操。在工具運用、操作技術等也有許多學問與技巧，刀斧鋸鋜錯錘缺一不可。整個制作過程能給人帶來內(nèi)心愉悅，簡直就是一種高級享受。制作期間，恰逢兒子暑假，工余時間父子倆操起工具享受起來，赤膊上陣，每每干得汗流浹背，不時還會得到兒子童真眼光審視出來的美的建議。特別是制作到頸部時，剝?nèi)テ溆?，固有的原生形態(tài)形狀就完全顯現(xiàn)出來，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好，真讓人驚訝，頭頸身完美地融為一體，漂亮極了。最終，一件動感十足的根藝作品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給根藝作品取個好名字也不容易，要有一定的文學、歷史、自然等綜合知識，恰如其分的名字，可體現(xiàn)出根雕作品的形態(tài)及其他的豐富的藝術內(nèi)涵。后來，我們?nèi)壹紡V益，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回望》。《回望》神似一頭歷盡滄桑的回頭鹿，歲月的年輪刻上它筋骨之身，老態(tài)龍鐘的神態(tài)讓人們散發(fā)出無限的想象，它似乎在回望著，找尋著，留戀著什么？親情，同伴，家園，時光……或者是來時的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