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家書

大地菲芳 2022-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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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菲芳文學(xué)微刊

總617期

2022年05月16日

家書

文/金震

3月17日，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為了能找到這一天有什么特殊意義所在，在寫這篇文章前，我特意百度了一下“歷史上的今天”，想看看歷史上的3月17日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有影響力的重大事件，搜索的結(jié)果乏善可陳。但是，這一天對于我來說，卻是極其難忘、極其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天。因為這一天是我新兵連下連的紀念日。經(jīng)過三個月嚴苛的新兵訓(xùn)練，將人生中無數(shù)“第一次”融入到日常生活之后，終于完成了一名青年學(xué)生向一名合格軍人的轉(zhuǎn)變。屈指算來，這一天距今整整30周年了。

雖然年代久遠，但幸好我保存有當年的日記，還有父親寫給我以及我寫給父親的書信，使我還能夠依稀連片回憶起當天的情景。而最珍貴、最難忘的莫過于臨出發(fā)前十分鐘，我幸運的從中隊司務(wù)長手中接過父親寫來的家信。古語云：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身受才能感同，對于當時處于水深火熱的新兵來說，能夠收到家人、朋友的來信，簡直就是荒漠甘泉、續(xù)命神器，興奮激動的心情幾乎像買彩票中了大獎一樣，真的是莫大的安慰。

依稀記得， 1992年3月17日上午9時許，我們新兵四中隊在北京南口訓(xùn)練基地的大隊部樓前集合，背著背包，拎著行軍包，整齊列隊，準備登車。我們乘坐的是解放牌141軍車，一輛軍車大約能坐二十多人，也就是一個排的樣子。等我們登上車蹲坐在車廂內(nèi)等待出發(fā)時，中隊的司務(wù)長急匆匆地向我們這邊跑來，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喊，金震在哪里？金震在哪里？有你父親的來信。遺憾的是，這位注定被我感念一輩子的司務(wù)長，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記不起他的名字，是哪里人了？甚至連他長什么樣子也一點記不清了。這封來信的意義之大，對于正在對下連前途未卜、惶恐忐忑的我來說，不吝是一劑治病良藥，令我的心情為之一振，愁云一掃而空，而且，這更是一段父愛親情、青春記憶和寶貴財富。

真巧、真險啊！沒有早來一步，也沒有晚來一步，接到信不到10分鐘，車隊就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雖說部隊有嚴明的紀律，但整個新兵支隊1000多名新兵統(tǒng)一行動，分配到市區(qū)的5個支隊，還是忙亂的。而且，南口訓(xùn)練基地距離市區(qū)部隊有近百公里，一旦錯過，這封信能夠送達我的手上幾乎沒有可能。

父親在信中首先說：“春節(jié)后，一連接到你兩封信，照片也收到了，大家看了你的照片，都很高興，你的確胖了，在部隊這所大學(xué)校里，不光能鍛煉一個人的意志，而且能鍛煉一個人的體魄。”30年后，現(xiàn)在以評讀的心情來品味父親的這段文字，簡潔干凈，內(nèi)容詳盡，畫面感強，幾乎沒有一個字是多余的，而且內(nèi)涵豐富，境界高遠，充滿了人性之美、理性之光。十分驚訝于30年前偏居一隅的父親竟然有這樣的格局、水準，令我無可而感、無比贊嘆。想來父親在寫這封信的時候，也不過是四十五六歲的光景，比我現(xiàn)在還小幾歲，正是精力充沛、年富力強的時候，腦海里不禁回想起他中年時的樣子。實事求是講，這一段文字我是寫不出來的?，F(xiàn)在，父親雖然年事已高，耳背體弱，但仍然思維清晰，關(guān)心時事，偶爾還寫寫信，不過不是寫給我的，而是寫給我的兒子。記得在我兒子初三到現(xiàn)在高二成長的每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他都會給我兒子寫信，及時給他以信心和鼓勵。每次寫信時，我媽媽都數(shù)落他，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還寫信，你孫子根本不會看。而我的兒子從沒有回過信，但父親仍照寫不誤，在我的印象中，至今寫了不下四封信。近期一次期中考試，父親聽說我兒子的成績提了100多名，高興不已，當晚就給他寫了一封信，并附上1000元獎勵，物質(zhì)獎勵和精神鼓勵并舉。我問兒子，爺爺給你寫的信你看不看。兒子說當然看啦，字比你寫得好看多了。我問寫的是什么內(nèi)容？他說保密。我說你都要好好收藏起來，不要弄丟了。

父親在信中還說過我的新兵排排長楊德果給他寫信和父親給他回信的事，當時包括現(xiàn)在我都還大為驚訝。在我的記憶中，當年楊排長給我父親寫信，特別是我父親給他回信的事，楊排長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這是一件好事啊，為什么不說呢？30年前部隊就有這種良好的軍地溝通機制，不知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了。也不知這是楊排長的個人行為，還是當時部隊有統(tǒng)一要求，不得而知。

父親給我寫的這封信至今保存，嚴格來說，我在部隊期間，與父親、同學(xué)、親友所有來往的信件我都保存著，安靜地躺在家里的一個角落里。記得有一年，當我得知父母要搬到弟弟家住，老房子要出租時，生怕他們把這些書信當作垃圾扔掉，便連忙向領(lǐng)導(dǎo)請假回家。回到家，我找出書信，一邊閱讀、一邊回味、一邊整理，整整一個下午都沉浸在如煙的往事當中。最后，我統(tǒng)一將這些書信放到一個紙箱帶回自己的家中珍藏，心里一直有個愿望，就是等若干年后，再細細反芻回味一番，將往事變成文字，那是一段關(guān)于青春的記憶。

隨著時代的變遷，好多年沒有寫信了，記得最后一次寫信，是寫給剛認識的女友、現(xiàn)在的愛人的，距今也有22年了。還有，保持了近20年的寫日記的習慣，也因為談了戀愛放棄了，體重也隨之蹭蹭往上漲，真的是逸豫可以亡身。30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剛下連的新兵蛋子，現(xiàn)在已成了一個中年大叔。在今天這個對于我來說一個特殊的日子，之所以寫下這段文字，一方面是緬懷青春，致敬曾經(jīng)，另一方面更是要告誡自己：不忘初心，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