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

梅煉三九幽氣香，

井淘三遍清水甜。

溫室難有黃金甲，

戒尺底下苗木端。

“唉，這是怎么了？我怎么斷成了兩截？”講桌上一把斷成兩截的戒尺想。

“喂，你們在我身上堆了一層層厚厚的書。”大半截戒尺被壓得呼呼喘氣。

這是一把斷了的戒尺。一大半約有20公分長，被拋棄在講桌的角上，上面壓著一堆書，什么書？被壓得說不清。還有幾包粉筆，抑或是粉筆頭。還有幾根用完了水的圓子筆的筆芯，紅的黑的都有。

“來不及扔掉嗎？”戒尺有點氣，“太忙？忙到這程度！”

大半截戒尺想著，有點悲傷。但還是不由得想起當(dāng)年剛到時的美景。

那時，也就三十多年前。人們買個衣服帶現(xiàn)金，理發(fā)帶現(xiàn)金，買個饃不帶現(xiàn)金不行；打電話是座機，還得到村頭的商店里；跑幾十里看電影的不多了，電視才傳到農(nóng)村，整個組里也就那三五家有。但村小的學(xué)校里就有“我”的位子。

村小也就三間土坯房，兩個年級的復(fù)式班。班里有五排桌子——用五個大泥垛砌成底，上面放幾塊對接的木板算是課桌。學(xué)生們從家里自帶坐凳。

而“我”戒尺卻在老師的書上躺著，在孩子們的“草色遙看近卻無”誦讀中賞著春色，在家長們的“叮囑”甚至“柳條爆肉”聲里配著音。記得一位同學(xué)字跡不工整時，“我”三次警告后，那位同學(xué)家長帶著刺棍打在孩子屁股上，只一下，孩子記得了，每次寫字就在心里默默道“起筆輕，收筆重，上尖下圓似?滴”。

那時的“我”，不發(fā)怒，輕輕揚起輕輕落下，孩子們就步步前進(jìn)。孩子們根正呀，那“柳條爆肉”、“嚴(yán)慈出孝子”的家庭里的家長自己管教孩子，孩子們自小心中就埋下感念恩德的種子。到了學(xué)校里，孩子們心在課堂上，生怕跑了聲調(diào)、錯了筆順、忘了思路……到了大自然里，春天踏青、夏收拾麥、秋天野炊、冬打雪仗，孩子們心里體驗了生活，敬畏了自然。

“唉，尺在手頭，戒在心中?！蹦菚r的“我”是被尊敬的，家長尊敬“我”，學(xué)校尊敬“我”，社會尊敬“我”。

“我”還沉迷在回憶里，忽然聽到：“戒尺戒尺，現(xiàn)實現(xiàn)實?！?/span>

只聽音樂響起：“戒尺戒尺，今我羞之，家無嚴(yán)慈 ，愧對輩祖。戒尺戒尺，今我愧之，師無嚴(yán)慈，怎出高徒?！?/span>

“我”聽著音樂，倒是想起了“我”那少半截“兄弟”。

就在上幾周，“我”被幾個人攥在手里收拾了一番。那幾天，又陰還有點兒冷。下午快放學(xué)，老師留了幾個學(xué)生過關(guān)頭一天晚上的作業(yè)，大部分都按時保質(zhì)完成了。只剩下一個孩子，也是“我”的?？?，因為作業(yè)，“我”都動用了好幾次，最狠的一次，磕在課桌上，震得“我”小身板發(fā)抖，震得“我”手都發(fā)麻。老師還不放棄那個孩子，好心電話讓家長來共同輔助 。誰知“我”倒再次成了出氣筒。老師用帶著粉筆灰的手使勁地捋捋“我”的臉，嗆得“我”快要窒息,還把“我”又狠狠地在講桌上磕了磕，“我”的頭都破了點皮。

更受罪的居然被“分尸”了。孩子的家長也看到了“我”，抄起“我”，把“我”舉起來超過了額頭，瞪著眼，齜著牙，呼著粗氣。

啪，“你這不爭氣的，昨晚你說寫完了，你騙我，打死你。”

“咋說的？讓你騙人，打死你。”啪啪。

哎喲喲，“我”好痛。

孩子終于忍不住了：“媽呀，媽呀，你別打我。老師每天都過問過你的孩子，作為家長，你為啥今天才生氣？”

“你還犟嘴？回話回話，給老師作保證。今晚回去要你好看。”

啪啪啪啪又是四下。

“我”成了兩截。“我”也暈了過去。

醒來后也一直想知道頭天晚上過問過沒？平日問過沒？但到如今，也沒有人回答“我”。

“我”也只能藏在書堆里、粉筆灰里、桌子角里流淚?？蓱z“我”的弟弟，你那小半截在哪里？大約的確被丟在垃圾桶里。

后來，講桌上又多了一根掃帚棍子，“我”也光榮地退休了。偶爾老師拿錯了，“我”才跟著在班里溜幾圈。我在心里嘀咕著：“一根大半截的戒尺沒啥炫耀的。”

正所謂：

戒尺方方傳千古，

古訓(xùn)聲聲家教出。

威嚴(yán)教鞭來指點，

莫讓兩截不同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