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網(wǎng)球冠軍的糖尿病患者     

       1950 年的法國網(wǎng)球公開賽上，一位選手突然搖搖晃晃、蹣跚而行，大幅揮舞球拍，賽場上的觀眾十分震驚，以為他賽前酗酒失態(tài)，紛紛喝倒彩，趕他離開場地。在一片噓聲中，他吃下一塊巧克力并短暫休息了一下，之后擊敗了對手，贏得了比賽。

       這位選手叫比爾·塔爾伯特，他并沒有酗酒，只是發(fā)生了低血糖——他是一名糖尿病患者。1918 年，比爾出生于美國辛辛那提的一個普通家庭，小時候身體強壯、擅長運動。那時，他熱愛棒球，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職業(yè)棒球運動員。但10 歲那年，比爾確診了1 型糖尿病。對比爾一家來說，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1 型糖尿病是由于自身免疫缺陷、遺傳因素、病毒感染等原因，患者分泌胰島素的細胞受損，必須注射胰島素才能維持生命。此前，1型糖尿病患者大多死于突發(fā)酮癥酸中毒或因機體無法利用葡萄糖而緩慢饑餓至死。當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胰島素已在5 年前發(fā)明出來并推向市場，比爾有幸成為早期使用胰島素的患兒之一。接下來的日子里，他謹遵醫(yī)囑，嚴格控制飲食并每天注射3 次胰島素，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但按照當時醫(yī)學界的觀點，他必須減少運動量，也就是說他再也無法實現(xiàn)自己的棒球夢了。

       到了14 歲，比爾的父親帶他去看了一場辛辛那提紅人隊的比賽，賽后的比爾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興奮地在訓練基地周圍跑來跑去。這一幕落在了比爾父親眼里，他心痛不已，望著兒子靈動的身影，他意識到比爾內(nèi)心的運動火種，不能就這樣熄滅。

       比爾一家不是孤軍奮戰(zhàn)。他們有了一個重要盟友—— 沃爾多·尼爾森。尼爾森是一位兒科名醫(yī)，他的著作《尼爾森兒科學》是當今世界上最權威的兒科學教材之一。尼爾森不贊同當時那種保守的治療思想，呼吁“醫(yī)生在治病時必須要全面關懷病人，而不是只關注他的血糖”。他認為，“因為疾病而放棄正常生活的治療是不正確的，醫(yī)生應該通過科學控制疾病，讓患兒有機會過上更積極向上的生活?！币姷奖葼柡?，尼爾森得知了他的運動夢想，便建議他去打網(wǎng)球，因為相比棒球，網(wǎng)球沒有身體碰撞，會減少皮膚破損的可能，大大降低繼發(fā)感染的幾率。這在當時，可以說是很激進的治療理念，但對比爾來說，卻是個意義非凡的禮物。回憶到尼爾森醫(yī)生時，比爾說：“我太幸運了，我的主管醫(yī)生對糖尿病的治療有'自由’的思想。”很快，比爾在賽場上展現(xiàn)了非凡的天賦，23 歲時被評為全美十佳球員，還獨創(chuàng)了網(wǎng)球比賽策略和招式，以適應自己的疾病。比如他縮短擊球距離、減少了后揮拍，還縮短了發(fā)球時后擺引球距離。

       雖然比爾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但內(nèi)心仍沒有接受糖尿病——他依舊因患病而羞恥，渴望自己被當作一個正常人。就在法國網(wǎng)球公開賽后，媒體意外得知了比爾患病的事，并公之于眾。讓比爾意外的是，他沒有被當作“可憐鬼”，而是起到了積極作用——糖尿病患者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律和希望，看到了生活的更多可能。這些反饋讓比爾感受到責任和歸屬感，以往拒絕談論糖尿病的他開始積極投身糖尿病組織的活動，與無數(shù)患病兒童互動，公開談論疾病引起的恐懼、不適，鼓舞他們克服困難。比爾只是無數(shù)個先行者之一。在賽場上，他成就卓著：13 次進入美國前10 名，贏得過9 個大滿貫雙打冠軍，入選國際網(wǎng)球名人堂；1987 年，美國網(wǎng)球協(xié)會設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比爾·塔爾伯特青少年體育精神獎”。

       他用行動證明了運動從來不是糖尿病患者的禁區(qū)。在他之后，各個運動領域都出現(xiàn)了糖尿病患者的身影：1996 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上，游泳名將加里·霍爾摘得2 金2 銀，之后被確診為1 型糖尿病，但在2000 年悉尼奧運會上再展雄風，獲得了團體接力賽金、銀牌和個人100 米自由泳銅牌；威爾·克羅斯在9 歲時被診斷為1 型糖尿病，并被告知可能活不過30 歲，但他后來卻登上了七大洲的最高峰，成為了著名的登山家和探險家。運動員們在向世界展示著糖尿病患者的無限可能，也在不斷分享疾病管理經(jīng)驗和建議，激勵其他糖尿病患者勇敢向前。▲

首都醫(yī)科大學宣武醫(yī)院  毛千芊

首都醫(yī)科大學醫(yī)學人文學院   谷曉陽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9YJCZH040）資助的科普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