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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走廊》紀錄片解說詞:使者 明? 2022-4-11 公元前 138年·西漢 一個風(fēng)輕云淡的日子。距離漢帝國首都長安西北 120公里之外的甘泉宮里氣氛不同尋常?!獋€使團即將出征。朝廷侍從官張騫鄭重地從漢武帝劉徹手中接過象征授權(quán)的符節(jié)。他將率領(lǐng)使團踏上出使西域的行程。這一年,他們都很年輕——劉徹 1 9歲。張騫27歲。對于距今 2100年前的這個帝國來說,“西域” ,無疑是個風(fēng)險重重又令人向往的地方。張騫一定知道,西去的路上必定充滿艱辛和不測。但他無法知道的是, 當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 這次起伏跌宕、 險象環(huán)生的出行就將注定被載入史冊。而河西走廊,也將從此進入中國人的視野。 在今天的中國版圖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由西北至東南走向的省級行政區(qū)劃。甘肅省,是中國西部的一個省份,形狀猶如一支如意,它的中段, 是一條自然形成的地理大通道。這條通道東西長約 1200公里,寬數(shù)公里至近百公里不等,東起烏鞘嶺,西至星星峽,南側(cè) 是祁連山脈,北側(cè)是龍首山、合黎山、馬鬃山。因為地處黃河以西,形似走廊,于是被人們稱作——“河西走廊” 。它的形成,源于數(shù)億年前的一次地殼劇變。歐亞板塊因為印度次大陸板塊的撞擊而緩慢隆起, 形成地球上最高、 也是最龐大的地質(zhì)構(gòu)造體系:青藏高原。與此同時,一條平均海拔在 4000米以上的弧形山脈被頂推隆起,這,就是祁連山。 在祁連山脈的北麓自然形成了這條咽喉般的狹長走廊。 它南北溝通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東西連接著黃土高原和塔里木盆地。 青藏高原的隆起, 切斷了印度洋暖濕氣流的北上, 使西北地區(qū)形成了大片的戈壁荒漠。 但幸運的是,在來自太平洋季風(fēng)的吹拂下,豐沛的山區(qū)降雨使祁連山成為伸入西北的一座濕島。祁連山脈覆蓋的積雪和史前冰川融化,形成了中國第二大內(nèi)陸河——黑河。河水奔涌而下, 源源不斷地流進了河西走廊。 在黑河的東西兩側(cè)是石羊河和疏勒河, 這三大水系滋養(yǎng)了片片 綠洲,成為孕育生命的搖籃。 這個星球上除了海洋以外,幾乎所有的地形地,貌都在這條走廊上呈現(xiàn)。河西走廊是中原通向中亞、西亞的必經(jīng)之路, 更是東西方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條黃金通道, 后來聞名世界的絲綢之路注定要從這里穿過。在中華民族的歷史進程中, 河西走廊關(guān)乎一個國家政治經(jīng)略、 經(jīng)貿(mào)促進、文化交融的宏圖大夢。對于生活在中原的人們,打通河西走廊,前往更為遼闊的西部是他們不變的夢想。這個夢想的開端,源于兩千年前一個帝國的開拓。 公元前141年。西漢 公元前 141年,作為漢帝國創(chuàng)始人劉邦的重孫、漢景帝劉啟的第十子,年僅16歲的劉徹登上皇位。此時,漢帝國已經(jīng)運行了 64個年頭。 帝王的最高統(tǒng)治者鏟除了異姓王,平定了劉姓諸王叛亂,中央集權(quán)到進一步的加強,經(jīng)濟上休養(yǎng)生息,國富民強,充滿活力。但是軍事和外交的羸弱卻讓這個國家被北方的匈奴王朝襲擾和壓制了幾十年。 年輕的劉徹自登基的那一天,就躊躇滿志地開始謀劃如何經(jīng)營自己的國家。此時,他的國家,向東是大海;西南方向是猶如天然屏障的青藏高原;向北和向西都是強大的匈奴勢力。 匈奴,始終是東亞大陸諸國的噩夢。他們曾經(jīng)是亞洲大陸上最強大、幅員最遼闊的游牧部落,成為橫亙在東西之間的可怕力量。 這是一個由眾多游牧民族逐漸演變、融合而成的部族,發(fā)祥地在今天的內(nèi)蒙古河套地區(qū)和陰山一帶。 從先秦時代開始,他們一批批地從蒙古高原沖出去,無所顧忌地劫掠安定富庶的農(nóng)耕國家。 秦末漢初之時,趁著中原形勢混亂之際,匈奴杰出的軍事統(tǒng)帥冒頓單于殺父自立,驅(qū)逐東胡、月氏等鄰族,一統(tǒng)大漠,建立起龐大的匈奴王朝。 也正是在這個風(fēng)云激蕩的年代,匈奴王朝勾勒出自己的勢力范圍,他們可以控制的地域東起遼東,橫跨蒙古草原,西與羌、氐相皆,北達貝加爾湖,南抵河套及今山西、陜西北部。 這個王朝雄踞在高原大漠之上,俯瞰著東亞腹地,他們兵鋒南指,成為漢帝國最強悍的敵人。 公元前201年,一支匈奴騎兵突然包圍了馬邑城,隨后又南擾太原。剛剛統(tǒng)一全國的漢高祖劉邦,親自率軍營救,不想?yún)s被困在冰天雪地的白登山七天七夜,雖然軍中猛將謀士如云,“馬上天子”久經(jīng)沙場,卻險些全軍覆沒。 “白登之圍”是漢匈正式交鋒的第一戰(zhàn),竟以如此慘敗的結(jié)局而告終。這是漢高祖劉邦始料不及的,一統(tǒng)天下的豪情化作英雄遲暮的傷感。為了休養(yǎng)生息,劉邦只能被迫采取屈辱的和親政策,同時每年還要源源不斷地送給匈奴大批生活物資。但是,匈奴帶給漢帝同的威脅并沒有因此而減少,無奈的屈辱已經(jīng)延續(xù)了五代皇帝,年輕的劉徹決心改變這一切。 就在漢武帝劉徹登基不久,一名匈奴軍官被漢帝國邊境部隊俘獲。通過對這名軍官的審訊,劉徹得到這樣一條情報:當時河西走廊形勢混亂,被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所控制,其中比較大的是月氏和烏孫部落。月氏部落趕走了烏孫人,而匈奴單于進入河西走廊后又殺死了月氏的領(lǐng)袖,甚至把他的頭顱做成了酒器。 新的月氏王渴望報匈奴的殺父之仇,但力不從心。于是,月氏只好向西遷徙。劉徹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假如能聯(lián)合西域的月氏,形成東西方向的聯(lián)合夾擊,必定可以打敗匈奴。 遺憾的是,在年輕的漢武帝麾下,幾乎所有的謀臣武士,對遙遠的西方世界一無所知。但他們知道,向西渡過黃河之后,有一條河西走廊可以通往西域。 一個解除來自西北方匈奴威脅的戰(zhàn)略構(gòu)想提上漢帝的日程表。 漢武帝決定公開招募愿意冒險出使的人,穿過河西走廊,前往西域去尋找月氏部落,說服他們和漢帝國東西夾擊,趕走匈奴。 但是,作為此時中原通往西域的唯一交通要道,河西走廊控制在匈奴王朝右賢王部的渾邪王與休屠王手中,而且月氏西遷后的下落也無人知曉。更令人擔(dān)憂的是,也許出使的人還沒有走到西域,就會被匈奴人殺掉。但還是有勇敢者站了出來,他就是27歲的陜西城固人,張騫。 張騫是漢武帝首創(chuàng)察舉制之后被推舉出來的孝廉,并且剛剛成為帝國宮廷中的侍從官,也就是漢武帝的宮廷侍衛(wèi)、朝廷行政事務(wù)見習(xí)官。張騫覺得出使西域是個建功立業(yè)的好機會,也是一件對中原具有重要意義的事。漢武帝非常高興。他不僅親自為張騫挑選了勇士隨行,還讓一個歸順的匈奴人堂邑父給張騫做向?qū)Ш头g。臨行前,漢武帝劉徹在甘泉宮隆重接見了張騫。讓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擔(dān)當這樣的重任,漢武帝有氣量,沒把握。 這里是祁連山脈中段一條長約28公里,貫通南北的大峽谷——扁都口。 今天,扁都口仍然是由青海進入河西走廊的重要通道。兩側(cè)山勢陡峭,奇峰聳立,發(fā)源于祁連山脈黑河水系的大大小小20多條河流,沿峽谷蜿蜒而下。遠近的牧民在此放牧,過著波瀾不驚的生活。他們中很少有人知道,兩千年前,張騫和他的使團渡過黃河后,就是由這里進入河西走廊的。當張騫使團走出了扁都口的蔥郁山林,來到河西走廊的茫茫戈壁之中時,他們距離帝都長安已經(jīng)1000公里了。 對于長期生活在富庶漢中平原上的張騫和他的使團來說,盡管對于穿越這條通道的艱苦與險惡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但隨著日漸深入河西走廊,他們還是感到了自然環(huán)境的壓力——戈壁堅硬,黃沙漫漫,陽光熾烈如火一般燃燒,走上很遠才能看見一片綠洲和稀疏的人煙……然后又是荒漠,戈壁,勁吹得風(fēng)沙鋪天蓋地…… 危險無處不在。要找到月氏部落,就只能冒險穿過匈奴人嚴密控制的這條通道。而強大的匈奴王朝與中原王朝的對立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百年,若是不幸撞到匈奴士兵, 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一個平靜的午后,在炎熱的戈壁灘上,伴隨著呼嘯聲,彪悍的匈奴騎兵沖到了眼前。沒有任何懸念,張騫和他的使團被俘虜了。 在被押解的漫漫路途中,他們驚恐交加,饑渴難耐,體力嚴重透支,不斷有人倒下。他們被押送到匈奴王庭,即今天的呼和浩特附近去見當時的匈奴王——軍臣單于。軍臣單于得知張騫使團打算前往月氏部落之后,陰沉著臉對張騫說:月氏在我們的北面,你們漢人怎么可以擅自從我們領(lǐng)土上過去呢?要是我們穿過你們國家去南方的越國,你們會同意嗎?張騫自知理虧,無話可說。毫無疑問,等待他們的結(jié)局必定兇多吉少。 公元前135年五月。權(quán)傾一時的太皇太后竇氏去世:這一年,劉徹22歲。張騫出使西域已經(jīng)3年了,沒有任何音訊。此時,張騫仍被困在匈奴營地。 三年前,當他在河西走廊被匈奴人抓到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準備。但匈奴人并沒有殺掉這些俘虜。他們希望能從張騫口中套取更多關(guān)于漢朝的情報,并試圖說服他和他的使團為匈奴效力。 張騫拒絕了,他的不合作與不妥協(xié)導(dǎo)致他長時間失去自由,被匈奴士兵軟禁。但這也給他提供了一個近距離熟悉和了解匈奴王朝日常生活與軍隊備戰(zhàn)的機會。在匈奴人的營地,張騫發(fā)現(xiàn),這個民族有著不那么嚴密的軍事組織,但是他們卻具備在當時來看更先進、更具攻擊力的軍事裝備與戰(zhàn)術(shù),特別是他們的騎兵。馬匹在匈奴人的生活中,扮演著雙重角色。平時是作為交通工具,戰(zhàn)時則成為戰(zhàn)馬。匈奴騎兵不像中原士兵靠盾牌來保護自己,而代之以更輕便也更堅固的盔甲來裝備自身,戰(zhàn)斗中既機動靈活,又有更強的攻擊性。貌似歸順的張騫讓匈奴人感到自己的策略是奏效的,于是他們漸漸放松了對張騫的戒備與管制。 這也或許是因為張騫的性格和為人。據(jù)司馬遷在《史記》中的描述:“張騫為人強力,寬大信人,蠻夷愛之”。但是,匈奴人并沒有放棄對這個來自中原王朝官員情感瓦解的努力,經(jīng)由單于撮合,張騫娶了—個善良的匈奴女子。 這是張騫在單調(diào)枯燥的戈壁生活中唯—的—抹亮色。 我們無法知道她的名字,但從張騫的匈奴妻子身上,我們能感知這位出自游牧民族的善良女性如何的善解人意,又如何能為愛情、親情和自己的選擇獻出自己美好的年華。 她是張騫“鑿空”西域的一個精神動力,古絲路的正式開通,一半功勞要記在這位可敬的少數(shù)民族女性身上。史料中并沒有她的姓名,也沒有提到張騫在西域出生的兒女,想來大的也只有七八歲,小的尚在襁褓之中,他們一同回到了長安,他們或者凍餓而亡,或者寄養(yǎng)在西域,我們今天已經(jīng)無法去推測,但張騫和他的妻子為了絲路使命,犧牲了人生最寶貴的一切。 盡管所有的歷史典籍里都沒有記載他們的情感故事,但,穿越兩千年的時空,我們依然相信,或許正是這段愛情帶給了張騫堅持下去的勇氣和信心。時間在緩緩流逝。被長時間滯留在匈奴人軍帳中的張騫對于祁連山與河西走廊的了解也越來越深入。 在匈奴人眼里,祁連山是神圣的,匈奴語中的 “祁連”就是“天”的意思。這片神圣的土地曾是月氏人的家園。在那個縱橫馳騁的時代,河西走廊豐美的水草,培育出優(yōu)良的戰(zhàn)馬。擁有了優(yōu)良的戰(zhàn)馬,也就擁有了向更遠處開拓的力量和速度,這對于游牧民族來說尤其重要。 公元前201年開始,野心勃勃的冒頓單于就不斷領(lǐng)軍南下。不堪襲擾的月氏人被迫西遷。從此,祁連山與河西走廊成了匈奴人的天然牧場。他們由此握住了一把直插漢帝國西部邊境的利劍。 漢武帝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他時常夢到西域,夢到匈奴,血腥的廝殺,槍刺與馬蹄,他試圖沖破重圍,但毫無希望。此時已經(jīng)是公元前133年春,張騫出使西域的第5年。漢武帝失去了耐心,決定不再等待張騫使團的消息。他召集群臣,就如何應(yīng)對匈奴的戰(zhàn)略進行廷議。 5年來,漢武帝銳意改革,大力削藩,鞏同中央政權(quán)的政治和經(jīng)濟實力。在軍事上,他嚴厲督促各地行政官員廣泛搜尋并儲備良馬,選拔衛(wèi)靑、公孫敖等一批年輕軍官展開軍事訓(xùn)練。漢武帝劉徹決心已定,即或是張騫杳無音訊,或是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也要開始對匈奴的反擊。這次廷議中,漢帝國的文武大臣們一致同意停止執(zhí)行先帝們奉行的防御戰(zhàn)略,反擊匈奴。漢武帝劉徹計劃親率30萬大軍,以和親為誘餌,在馬邑圍剿前來迎親的匈奴部隊。 雖然這次被稱為“馬邑之謀”的軍事行動由于消息泄露而被迫中止,但漢帝國自此揭開了對匈奴戰(zhàn)略反擊的序幕。 劉徹,這位年輕氣盛、胸懷宏圖大略的皇帝,將把漢帝國快速帶入一個開疆拓土、威儀天下的嶄新時代。一幕圍繞爭奪河西走廊的政治謀略與軍事行動的大戲逐漸走向高潮。 “馬邑之謀”過去4年后。公元129年,當匈奴又一次對漢帝國的北方發(fā)起襲擊的時候,漢武帝決定派出四路大軍回擊匈奴。 這是漢帝國面對匈奴襲擾的第一次全面反擊。但結(jié)果卻是,四路大軍中一路無功,兩路折損,唯獨車騎將軍衛(wèi)青領(lǐng)銜的一支,出其不意的深人險境,直搗匈奴祭天圣地,并且在漢帝國歷史上首次俘虜了匈奴將士近千人。這就是名噪一時的“龍城之戰(zhàn)”。這讓漢武帝感到振奮。 但另外三路大軍的失敗,卻讓漢武帝陷入沉思。對于匈奴的不了解和缺乏必要的情報成為了更加迫切的問題。9年前,當他選派張騫出使西域的時候,他滿懷期待。此時,杳無音訊的張騫不知是否還活著?時光匆匆,轉(zhuǎn)眼間,張騫已經(jīng)在匈奴的監(jiān)管下生活了9年。9年時光,足以磨滅一個人的雄心壯志,只有細心的匈奴妻子會發(fā)現(xiàn),張騫偶爾會眺望東方。那一定是長安,是他對故鄉(xiāng)的思念,還有,漢帝國交給他的使命。一個平常的日子,張騫帶著自己的隨從堂邑父像往常一樣外出打獵。但他的匈奴妻子還是察覺出一絲異樣。 她知道,此一去,自己的漢人丈夫?qū)⒉辉倩仡^。張騫和堂邑父穿著胡服,穿越匈奴人的關(guān)卡一路狂奔——但他并不是要回長安,而是選擇了繼續(xù)西行,完成漢帝國交給自己的使命。 此時,月氏人早已在匈奴的數(shù)次打擊下,分裂成兩支——大部分月氏人選擇西遷,他們背井離鄉(xiāng),途經(jīng)大宛,遷居到中亞阿姆河流域,他們被稱作大月氏。而少數(shù)則留在敦煌南山地區(qū),與羌人雜處,被稱作小月氏。 張騫得知這一消息后,毅然折向西南方向,繼續(xù)尋找大月氏。他們進入焉耆,再溯塔里木河西行,經(jīng)過庫車、疏勒等地。這是一次艱險的跋涉。沿途人煙稀少,水源奇缺。張騫他們風(fēng)餐露宿,備嘗艱辛。塔克拉瑪干,世界第二大沙漠。兩千年前,張騫和隨從堂邑父曾經(jīng)從這里穿過,前往西域。茫茫無際的沙漠中時而飛沙走石、時而熱浪翻涌,今天的我們依然無法想象,張騫是如何在強大的信念支撐下,橫穿大漠,翻越帕米爾高原,來到大月氏的。這相當于從今的內(nèi)蒙古,走到中亞的烏茲別克斯坦。 當大月氏王見到這個來自遙遠中原的漢人時,他格外的驚奇和欽佩,但對漢武帝聯(lián)合攻擊匈奴的提議并不感興趣。他告訴張騫:這里土地肥沃,大月氏部落已經(jīng)逐漸由游牧生活過渡到安居下來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狀態(tài),已經(jīng)無意東還。 張騫在大月氏滯留了一年多,再三邀請大月氏王卻得不到明確的答復(fù)。盡管他感到有些失望,但他的內(nèi)心深處依然覺得不虛此行。他途徑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西域數(shù)國,足跡遍及天山南北和中亞、西亞各地,深入了解了西域社會。 這里人們的風(fēng)俗習(xí)慣以及草木、畜產(chǎn)都與中原不同,更有一種名為汗血寶馬的優(yōu)良馬種,高大俊朗,絕非中原所見。 如果能夠打通河西走廊這條溝通漢帝國與西域的咽喉要道,中原與西域的貿(mào)易往來就可以通暢無阻,漢帝國的視野也將更加開闊。 帶著這樣的想法,張騫決定盡快返回長安 。 為了避開匈奴控制區(qū),張騫決定改變路線,通過青海羌人地區(qū),以免遭到匈奴人的攔截。他們再次翻越帕米爾高原,沿昆侖山北麓,經(jīng)莎車、于闐——也就是今天的和田,迂回北上返回長安。意外的是,此時羌人也已淪為匈奴的附庸。張騫實在是時運不濟,再次成為匈奴騎兵的俘虜。這一次,張騫認為自己必死無疑。但,令人驚奇的是,匈奴首領(lǐng)再一次寬恕了這個逃跑的漢人使者。 在匈奴的營地里,張騫幾經(jīng)周折,回到他的妻子——那個善良的匈奴女身邊。公元前126年春,匈奴軍臣單于病逝,張騫抓住機會,再次出逃。這一次,匈奴妻子義無反顧地和他一起踏上了東歸的行程。從甘泉宮出發(fā)那一刻算起,一個13年來杳無音信、幾乎被遺忘的男人,突然像穿越時空一般,活著回來了。 當這個男人再次望見巍峨的長安城時,匍匐在地、長跪不起。 公元前126年,張騫從遙遠的西域神奇歸來,京城為之轟動。此時的他,已經(jīng)從一個英姿煥發(fā)的青年變成年近不惑、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中年人。當年出使的使團,今天回來的也只有他和堂邑父、匈奴妻子,還有他帶回來的西域地圖和從未見過的植物種子,以及他未曾泯滅的夢想。張騫將西域諸國豐富的物產(chǎn)、奇異的風(fēng)俗,以及山川地貌,向漢武帝和眾大臣做了詳細匯報。張騫的講述,讓包括漢武帝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聽得入了迷。 張騫13年起伏跌宕的出使經(jīng)歷,對于漢帝國來說無疑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地理大發(fā)現(xiàn)。 這位探險家的獨特經(jīng)歷及其一番域外奇談,立刻引起漢武帝的強烈興趣,并被史官司馬遷收錄在《史記·大宛列傳》中,成為后人了解西域最寶貴的資料。司馬遷稱贊張騫通西域的壯舉有“鑿空”之功,絕非妄言。張騫的所見所聞讓地處亞洲東部的漢帝國視野大開,他們的目光已經(jīng)可以越過巍峨的崇山峻嶺,穿過河西走廊,看到了西域、中亞、南亞,一直到羅馬帝國。 一切都顯得那么真實,那么振奮。漢武帝封張騫為太中大夫。授堂邑父為“奉使君”。但跟隨張騫的匈奴妻子在歷史典籍中鮮有提及,我們只知道,一年后,她染病故去。 在漫長而艱辛的出使西域途中,因為這個女人,張騫不再孤獨——兩千年后人們更有理由相信這一點。 漢武帝對張騫這次出使西域的成果非常滿意,這將是漢帝國隨后在西域開展軍事和外交攻勢的基礎(chǔ),也使?jié)h武帝最終堅定了打敗匈奴的信心。這些寶貴的情報使得漢帝國與匈奴人的決戰(zhàn)不再是一場盲目的復(fù)仇。盡管距離分出勝負還為時尚早,但打通河西走廊這條通往西域的必經(jīng)通道,斬斷匈奴右翼,并且讓它永遠成為帝國的一部分,成為漢武帝的國家策略。 3年后,公元前123年二月到四月。已經(jīng)晉升為大將軍的衛(wèi)青率六路大軍先后兩次進攻匈奴。漢武帝命張騫以校尉軍銜跟隨衛(wèi)青出擊漠北。張騫利用他熟悉匈奴軍隊特點、具有沙漠行軍經(jīng)驗和豐富地理知識的優(yōu)勢,為漢朝軍隊做向?qū)?,指點行軍路線和扎營布陣的方案。司馬遷在《史記》里寫道,張騫“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確保了戰(zhàn)役的勝利。 戰(zhàn)后論功行賞,漢武帝封張騫為“博望侯”。“博望”是取其能“廣博瞻望”的意思。 張騫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在那個風(fēng)云激蕩的時代,這個星球的亞歐大陸上,幾個國家的興衰故事正在輪番上演——亞洲西部的恒河平原,古印度的孔雀王朝剛剛落下帷幕;波斯,生機勃勃地安息王朝正在崛起;而在歐洲南部一個名叫“羅馬”的偉大國家已經(jīng)誕生。歷史的巧合,讓羅馬的東征與地處歐亞大陸東端的漢帝國的西征,在幾乎同一時期遙相呼應(yīng)。 此時,漢帝國與匈奴的對決已愈演愈烈。打通河西走廊,挺進更加廣闊的世界正成為這個中原帝國越來越清晰的宏闊夢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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