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在老家我是見過竹的。 挺拔的竹干，翠綠的葉子，簇?fù)沓梢黄窈?。每一次看見，我都企盼自己能有一身好功夫，足尖輕輕一點(diǎn)便飛到竹枝上，從最高的一片葉子上俯視這片郁郁蔥蔥的竹林。 人類向來喜歡站在高處 ，向來喜歡俯視其他生命。 爺爺喜歡竹?？诚聨赘匣丶抑?，長長的竹子垂在地面上，被路邊的雜物刮得傷痕累累。爺爺坐在院子里，用竹條編著各種竹筐。偶爾閑下來，他便用剩下的竹條編上幾只小鳥，竹條在他粗糙的手上有序地飛舞。我喜歡那幾只小鳥，放在鼻前會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但我不會意識到，那僅僅是尸體，竹的尸體。 我所居住的城市竹是不多見的，遮住天空的樹蔭是榕樹，一棵棵生長在道路兩旁，每當(dāng)茂盛的樹葉蔓延出來，園林工人就來了，我總會在隔天清晨看見枝葉落地。我輕易不去折榕樹，因?yàn)閿嚅_的傷口不斷涌出白色液體，像極了人類的血液。我會在那一刻意識到這是生命，跟人類一樣，是有唯一生命的生物。 但竹卻不同，不僅中空，也不見水分。刀砍過后，只留下傷害過的痕跡，沒有液體流下來，它像是不痛不癢。于是，人們面不改色地?fù)]下第二刀，第三刀，竹子倒下了，轟然倒下。 我見過死亡，外公的葬禮我也記得。那是一個木制的骨灰盒，上面雕刻著花紋。骨灰盒放進(jìn)墳?zāi)怪械臅r候，母親點(diǎn)燃了鞭炮，“噼啪”的聲響在寂靜的墓園里響起。我突然想起竹子倒下的聲音，葉子在風(fēng)中迅速墜落，鳥雀驚飛。 我也見過竹的死亡。它們一根根倒下，被人拖走，在地面留下長長的痕跡。之后，竹被分解，短小的枝干連同葉子塞入爐灶，修長的枝干分割成條。風(fēng)壓而不倒的竹，成為可以任意彎曲的蔑條，成為背簍、蒸籠、扁擔(dān)，成為家宅的籬笆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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