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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憾【础盁o所住盦”,篆刻大師的印好在哪兒?

 三個小布丁 2022-01-19

“浙派”開派大師丁敬沒有留下照片,所以,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丁敬像,都是藝術家們加工過的形象,但從這些形象來看(特別是那些見過丁敬的藝術家們加工出來的形象),丁敬是一個古怪倔強的老頭。

(丁敬舊像)

不管是羅聘的畫像,還是西泠丁輔之先生命匠人所刻之丁敬石像(現(xiàn)在西泠印社哪座石像是后來重立的,舊像不見了),都是一個怪誕的老頭。

(羅聘所畫丁敬像)

實際上,如果從經(jīng)歷來看,他確實夠怪的:

1、他明明被推舉了博學鴻詞,但他卻不屑于應試,簡直視功名如糞土,這對于舊時文人來說,是古怪的;

2、他明明藝術水平極高,但卻不肯“行藝”為生,他的生活來源是他的酒肆和糧店,也就是說,他寧肯賣酒賣糧,也不愿意出賣自己的印藝,甚至“非性命之契,不能得其一字”;

3、他很窮,卻愿意鉆研金石文字,甚至收藏頗豐,他釀酒販糧所得,大都用于藝術和學術追求(主要是購買收藏品)支出,也就是說,他的經(jīng)濟收入大多用于自己的愛好了。

1756年,也就是乾隆二十一年,這一年,丁敬大師62歲,大約舊歷二、三月間,他的鄰居家不慎起了火災,由此牽五掛四,連同丁敬家的店鋪、家舍都被燒得一干二凈,丁敬收集大半生的金石收藏當然也付之一炬,此后他甚至連居住的地方也沒有了,于是“流寓不定”,后只好借寓“金親家”(疑是金農(nóng))“物恒堂”之南軒居住,沒過多久,他的父親、兒子又相繼離世。于是他給自己的居處起了一個名字叫“無所住盦”,自號“無所住盦之僧”以表達居無定所和孤苦伶仃之慨!

火災使他藏品和自用印盡失,自用印只好重新再刻,這期間,他曾刻了一方朱文雙面印,一面是“敬、身”二字連珠印,一面是“無所住庵”,如圖:

(“敬、身”,“無所住庵”雙面印及邊款)

兩面邊款,一面說:“丙子三月作于金親家物恒堂后,鈍丁記事?!绷硪幻嬲f:“鈍丁刻于金氏南軒時丙子三月也?!闭腔馂闹?。另外,同期他還刻有一方白文“無所住盦”印,我們這次就來讀一讀這方“奇絕”的“齋館印”。

(丁敬和他的“無所住盦”印)

說它是齋館印,是因為它的確是丁敬大師的齋號之一,說它奇絕,是因為它一字一字滲透出丁敬大師伶仃孤苦之態(tài)。

這方印與最早的齋館印李泌的“端居室”一樣,是漢白文印式,甚至連布局也接近,一個是“居”字單獨占據(jù)一半印面,一個是“盦”字單獨占據(jù)印面一半印面。

(李泌的端居室齋館印)

但丁敬大師的這方印自有“創(chuàng)新”之處:

1、這個獨立的“盦”字實際上占據(jù)了印面一半以上的面積。其他三字,如眾星拱月一般拱衛(wèi)著它。如圖:

(印面的空間分割)

夸大“盦”一個字,其他三字相應縮小,這本是常用布局,在漢印中常常出現(xiàn)一個字占據(jù)兩個字的位置,與其他字均衡印面的例子,但這方印里,“盦”字所占位置,已經(jīng)超過了印面一半的面積,占據(jù)印面的面積超過了其他三個字的總和。實際上,這就是“文人印”與“工匠印”的分界,也就是實用印章與篆刻藝術的分界:藝術有意外,有神韻,有夸張,有與眾不同,有異軍突起,有奇思妙想……而實用印章,更多的是規(guī)整、平均、勻稱、對等、精工細致……

簡單說:“盦”不僅僅是一個字占據(jù)了一半印面,甚至超過了一半印面,這是藝術想象力和藝術控制力,是藝術大膽,也是創(chuàng)造力,值得新人在創(chuàng)作時借鑒。

2、隸意十足的線條。仔細看,這方印,印面文字雖然是篆書,但它的線條,卻飽含隸意。我們建議篆刻初學者多多學習隸書,尤其是漢隸,是因為篆書與隸書最為接近,卻可以在篆書的精整之外,帶來姿態(tài)方面的變化,并且依然保有足夠的古樸意態(tài)。比如這方印里的這些橫向線條:

(隸意明顯的橫線)

它足夠古樸,卻比篆書姿態(tài)豐富。這種“姿態(tài)”讓整方印“活”力十足。

3、額外的動態(tài)。水平線條和垂直線條,一般情況下給人的感覺是靜態(tài)的,而相應的曲線則會帶來更多的動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漢印印式作品的創(chuàng)作,篆法方面是“縱有斜筆,亦當取巧寫過。”(吾衍《三十五舉》)因為漢印最重要的是“安穩(wěn)端正”,但這樣的結果,就容易走向呆板。文人們的辦法,是故意留下曲筆,弧形筆,增加對印面的擾動。比如這方印里的這兩處曲筆:

(額外的動態(tài))

實際上,這方印還存在章法上的咬合,比如“無”字的上部兩橫有突入“盦”字上部的態(tài)勢,而“盦”字的底橫卻有突入“住”字下部的勢態(tài)。這增加了印面左右兩部的咬合,形成“太極”陰陽魚式的咬合狀態(tài),使印面緊湊起來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雖然這方印中部有明顯的紅地分割,印面卻一點也不“散”。

大宗師的一方普通印,如果靜下心來仔細揣摩,往往會發(fā)現(xiàn),這些印作都是他們嘔心瀝血的結果,所以,篆刻初學者,對于“大宗師”(開派宗師尤其如此)的作品,需要常常讀,認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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