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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華文學?散文】王棟梁/江蘇/飛雪舞江南

 曾令琪西南文學 2022-01-18
大中華文學·散文


——微刊總第164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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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簡介

  王棟梁,江蘇省吳江人,現(xiàn)居昆山。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蘇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作品散見于《散文選刊》《青海湖》《西部散文選刊》《西南文學》《中華文學》等。有作品入選《中國當代文學精品》,《姑蘇的冬》榮獲全國散文300篇大賽二等獎,《故園老屋》榮獲相約2020年全國優(yōu)秀散文三等獎。著有散文集《回望歲月》。
  

  

  飛  雪  舞  江  南  






  

  

  


盼望著,盼望著,望眼欲穿地盼望,江南的冬天在悄無聲息中姍姍來遲。寒冬臘月,北風呼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江南雪里花如玉,風流越樣新裝束。恰恰縷金裳,濃熏百和香”。南宋詩仙韓元吉,留下來醉美江南的千古絕唱,美到心碎的雪景,撥動了我的心弦,我好想在江南的冬天里,聽一場漫天飛雪的聲音,看一次銀裝素裹的大地,赴一場心靈雞湯的婉約。

忽然,一場飛雪從三千米空中飛落,在寂靜無聲中悄悄地降臨,這是一場久回的飛雪。窗外,“嘩啦啦”的西北風,從門窗的間隙里吹進來,渾身瑟瑟發(fā)抖。氣溫一下子降為0度以下,玻璃窗上,泛起了一層層薄霧,一會兒變成了水珠,水珠從玻璃上滑落,偶爾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不由人心煩意亂。

一夜之間,裊裊炊煙的村莊,江河湖海的水域,亭臺樓閣的古戲臺,粉墻黛瓦的水鄉(xiāng),盛世繁華的古城,一片片白雪,白了屋頂,白了樹梢,白了大地,覆蓋了江南的世間萬物。一眼望去,江南大地換了冬裝,變了模樣。

難忘今宵,最難忘是兒時的冬雪。漫天飛舞的雪花,就像一片片梨花的花瓣,又像空中飛舞的羽毛,飄飄灑灑落下來,宛如天女散花一樣,那潔白無瑕的花瓣紛紛揚揚,灑落在江南的曠野上,我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的夢幻之中。

我喜歡江南的白雪。一夜的白雪,給田野里的農作物蓋上來一條厚厚的被子,莊稼地里的油菜花,麥苗,紅花草,像個孩子似的懶洋洋地躺在被窩中,孕育著生命的活力。湖面上成群結隊溜冰的孩子,玩得不亦而乎,岸邊父母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孩子,怕墜入河中,出現(xiàn)危情。??吭诤嫔系男≈?,不動聲色,幾個壯漢想出門遠行,無奈拿起竹鎬,木棒敲打冰塊,竹鎬碎了,木棒斷了,回家拿來鐵鍬,足足半個時辰,弄得滿頭大汗,精疲力盡,一條水道才算打通,水道慢慢延伸,連接著河網(wǎng)交錯的要塞,船緩緩駛向遠方……

舊時,家中的門是敞開的,難得幾家有圍墻,前面有院子,開門就能見到寬闊的田野和遠方的小溪,屋前屋后厚厚的積雪。打破了往日的平靜,掃雪的父輩們汗流浹背,脫下了棉衣,一會兒場地上堆成了雪山,一會兒兩旁潔白的雪地上,隨之出現(xiàn)一條一綹的黑色麻點,一條清晰的小路漸漸延長,相伴而生的喜悅,悄悄滋生。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忙碌著在雪地里滾雪球,做雪兔,打雪仗。一場飛雪,累了父母,笑了孩子。放了學的孩子,再也不用去柳堤上放牛了,把事先準備好的干草喂飽老牛,并在牛棚的門前,用一塊篷布,筑一道防護墻,以防老牛凍壞了身體。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越野童趣的故事,藏之久矣。

我喜歡江南的冬雪,天上飄著鵝毛似的雪花,樹上披上銀裝,房子上蓋著雪白的被子,地上鋪著潔白的地毯……我仿佛在童話世界的仙境之中,慢慢醒來,撩起我的思緒,飄逸遠方。

江南水鄉(xiāng)的雪景,飄飄然然,漫無邊際地從空中散落下來,每一片雪花, 宛如天真活潑的江南少女,舞動著各種姿勢,如煙一樣輕,似玉一樣潤,像云一樣白,悄悄飄落,鋪滿一地……

看看屋頂上,厚厚的白雪堆積著,真擔心會把房屋壓垮,只有炊煙裊裊,才能感覺它的存在,屋檐下,垂掛著一尺多長的冰掛,一根根玲瓏剔透的冰條,整整齊齊的變長,長大,把老屋裝扮得閃閃發(fā)亮,門前的幾棵青松結上了冰塊和沾滿了雪花,就像颯爽英姿的女兵披上了風衣,守護著自己的家園。那雪地里的一串串,深一腳淺一腳的印子,不就是兒時留下的足跡嗎?

兒時濃濃的味道,那就是雪水。母親常常把最純的雪裝在壇子里,裝滿了再進行封存,然后一罐一罐放進地窖,待到明年新茶上市,壇子里的雪融化為水,水倒入壺中,用自制的土灶,木柴煮雪水,水開后,放入明前的碧螺春或龍井茶葉沖泡,一會兒甘甜清香的茶水,品一口美妙純真的香味,喝一口爽滋滋的味道,傳說是以前皇宮中的官府,才能品嘗這樣的味道,這種招待貴客上門的習俗,在江南一帶廣泛流傳,那是我兒時最初的記憶。

明人高濂在《打雪烹茶玩畫》一文中這樣說:“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謂半天河水是也,不受塵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

《紅樓夢》里,妙玉才花蕊上的雪,煮茶喝,這樣的茶,清新?lián)涿妫€有淡淡的花香,妙玉借助天地間最美的意象,來賦予茶獨特的魅力。撩人在舌尖上打轉兒,對窗細品有淡然出世的天真。讓我的心中,頓時萌生出對古人的敬仰之情。時光飛越千年,大自然處處是珍寶,而如今,天下一品的味道,已悄然無聲。

我喜歡江南的冬雪。一場席卷江南的大雪,裝扮著江南的世間萬物,點綴著姑蘇城外蒼茫的大地。我仿佛回到古代的江南里,感受著古色古香的唯美意鏡。水鄉(xiāng)古鎮(zhèn),古樸典雅,小橋流水,枕河臨街,槳聲燈影里,燈紅酒綠,人景相依,情景交融。風花雪月的江南,本是多情女子,風姿綽約,一會兒身穿藍布花衣,駕著小舟,“咿呀,咿呀”唱一曲吳儂細語的歌謠,一會兒換一身民國時期的旗袍,手握一把琵琶,“叮叮咚咚”聽一場蘇州評彈,燉一碗心靈雞湯,煮一壺經(jīng)年老酒,醉守西窗,清香四壁,一醉方休,自由自在演繹著姑蘇兒女的情懷。

漫步在飛雪的江南里,好似回到了唐詩宋詞的江南,置身于一段古老的歲月。“何事冬來雨打窗,夜聲滴滴曉聲淙。若為化作漫天雪,徑上孤篷釣晚江”。江南雪,輕素剪云端。瓊樹忽景春意早,梅花偏覺曉香寒。看漫天飛舞的江南,用的不是眼睛,而是一種心情,一種自我的對話,一種柔情的表白。雪依舊,洋洋灑灑,輕飛曼舞,滋潤著雪后嶄新的世界。

江南本是一首浪漫純真的詩,更是一幅五彩繽紛的千里長卷。落雪江南,忽然變得簡潔和明快,轉瞬之間時光被翻轉,生命突然有了穿越時空的恍然。晴不如雨,雨不如雪。最是容易撩起人的一抹思緒。水墨丹青的亭臺樓閣隱隱約約,粉墻黛瓦的明清建筑飛檐峭壁,走向世界的鑰匙橋若隱若現(xiàn),青石板的街道斑斑駁駁,幽深寂寞的水巷,寧靜雅致的江南小院,小家碧玉的萬般柔情,似乎回歸了淡泊和寧靜,仿佛在歲月的時光中,點點滴滴潑墨著一山一水,讓你走出了唐詩宋詞的婉婉約約,走出了平平仄仄的幾經(jīng)蕭瑟,幾絲欣慰。無論是疏朗別致的平江路,還是水巷幽幽的七里山塘,無論是西湖冷月的白沙堤,還是揚州瘦西湖的二十四橋,都彌漫著唐宋時代的千古風韻。你慢慢地走,它輕輕地來,令游子心曠神怡,美到極致。

我多么渴望江南的冬雪,卻偏偏來了一場春雪。父輩們有一句諺語“冬雪一條被,春雪一把刀”。寓意:冬雪就是瑞雪。瑞雪兆豐年,盼望著明年的秋天,碩果累累,喜獲豐收的愿望;而春雪就像一把刀,“春風裂石頭”。可見春天的氣溫一旦降到0度以下,大地上冰凍三尺,更何況是莊稼地里的農作物,人也受不了。

立春過后的雪,真的讓人揪心,那個時代農民靠天吃飯,是福是“舞”,我無從知曉,不過,還有一句諺語:因“舞”得福,我想,只能等待時間去分辨是非。而如今,江南的冬雪,無論在老家,還是在城里,離我咫尺天涯,遙遙無期。

萬紫千紅的江南,滿庭芳香,紅花相映,綿綿的春雨,灑滿了大地,晶瑩的水珠,輕輕滑落。一縷溫暖的陽光,就像一夜之間吹來了春風,冰天雪地中,千萬棵梨樹雪白的梨花,開滿了枝頭,地上的小草,帶著泥土的芳香,長出了嫩芽,春姑娘踏著輕盈的腳步,來到我的身邊,跳起了最美的舞蹈,聆聽著鳥兒的歡唱,大自然的一切如約而至,又換上了春裝。北京的朋友走遍了江南水鄉(xiāng)的大街小巷,臨行時對我說:“江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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