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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惠 第六幅繪東陵瓜。畫中鈐2方?。骸醪堋⒅堋?。附題行書七絕:冷雨寒煙臥碧塵,秋田蔓底摘來新。披圖空羨東門味,渴死許多煩熱人。落款題為“種芹人曹霑并題”,鈐篆書石刻印章“曹霑”。這是八幅圖中唯一曹雪芹親題的詩句。引首鈐一長方朱印,篆書“憶昔茜紗窗”。 第六幅《東陵瓜》借指賈府興衰。有很多學者展開激烈爭論,顧斌先生在《貴州圖書館藏〈種芹人曹霑畫冊〉考釋》一文中認為此瓜為“西瓜”,“表達了對自由、閑適生活的向往?!?/span> 季稚躍先生提出,“《種芹人曹霑畫冊》中的畫作實難恭維,靠它來養(yǎng)家糊口恐有難度”。劉夢溪先生認為,第六幅圖畫功低下,題詩水平不高,疑恐非曹雪芹所作: 即如畫冊中末屬“種芹人曹霑并題”的第六圖,筆墨臃堆鄙俗,無論如何無法與“擊石作歌聲瑯瑯”(敦誠《佩刀質(zhì)酒歌》)而又善畫石的雪芹曹子聯(lián)系起來。而所題之“冷雨寒煙臥碧塵,秋田蔓底摘來新。披圖空羨東門味,渴死許多煩熱人”詩句,更與寫有“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奇句而具有李賀遺風的雪芹詩作相差天壤。 吳佩林、楊仲佑、胡鐵巖、邵琳等學者或質(zhì)疑畫中之瓜的形與葉均與西瓜不同,或質(zhì)疑初秋北京是否還有西瓜,故認為“種芹人曹霑”應非曹雪芹。但樊志斌先生認為不能以畫中是否為西瓜來判斷畫家是否為曹雪芹,同時提出了此瓜是否為甜瓜的可能,以及引《本草綱目》北京西瓜成熟的時間論證符合《種芹人曹霑畫冊》“秋田”“冷雨寒煙”的描述。 拾井磊先生認為,不是實物是什么模樣,丹青手就得畫成什么模樣,也并非畫成什么樣,詩詞家就得照實吟詠?!懂媰浴纷髡叩囊馑?,當時以東陵瓜寓意歸隱田園的超逸姿態(tài),“種芹人”“云中”“東陵瓜”及所繪田園蔬果,都足證《畫冊》作者具有遁世情懷。 筆者則認為,畫中的瓜應為甜瓜。參見詩畫相生:東陵瓜、阮籍詩與《種芹人曹霑畫冊》關(guān)系研究 進一步而言,《東陵瓜》或借指賈府興衰。對《紅樓夢》文本和曹家家事略有了解的當代讀者,聯(lián)系到字“夢阮”的曹雪芹,聯(lián)系到以“東陵瓜”著稱的阮籍的《詠懷詩》其六:“昔聞東陵瓜,近在青門外。連畛距阡陌,子母相鉤帶。 五色曜朝日,嘉賓四面會。膏火自煎熬,多財為患害。布衣可終身,寵祿豈足賴! ”應能敏感地反應過來曹雪芹是在“借畫喻世”。 《紅樓夢》中的賈家亦如東陵之瓜,其坐落在類似“青門”的帝都,四大家族“皆連絡(luò)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正是“連畛距阡陌,子母相鉤帶”;在“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冠蓋云集,輻輳盈門”之時,正是“五色曜朝日,嘉賓四面會”。然而,禍福無門,惟人自召,最終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昔日王侯貴族,忽喇喇似大廈傾,“寵祿豈足賴!” 以曹家家事而論,由包衣奴才入關(guān),到曹寅因母親是康熙的乳母成為康熙的奶兄弟,而被賦予江寧織造的寵銜,曹家并四次接駕,榮寵已極,到虧空無法填補,雍正上臺后慘遭抄家,其人生起伏曲線亦如之。 黃一農(nóng)先生指出,第六幅曹雪芹題詩“冷雨寒煙臥碧塵,秋田蔓底摘來新。披圖空羨東門味,渴死許多煩熱人”和《紅樓夢》小說第十八回林黛玉五律用字全同:“名園筑何處,仙境別紅塵,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其中的“塵”“新”“人”“頻”皆屬上平十一真韻。雖然前人之詩偶亦見有韻腳甚至用字均相同者,但此仍屬難得的巧合,應可進一步呼應“種芹人曹霑”與《紅樓夢》作者間之關(guān)系。 張志先生不同意黃一農(nóng)先生的論斷,舉出三個論點:其一,曹雪芹的詩才不至于使他僅對“塵”“新”“人”“頻”的“上平十一真韻”熟悉或情有獨鐘。其二,林黛玉此詩表達的“心態(tài)與情趣”顯然與“種芹人曹霑”要表達的“歸隱之情”無關(guān)。其三,如上述,曹雪芹連自己是《紅樓夢》作者的身份都在書中有意掩飾,不愿明說,他又怎么會用小說中一首詩的韻腳來題識畫冊中的畫作,從而去暗示自己是《紅樓夢》的作者身份呢? 筆者認為,其一,曹雪芹詩才不僅于此,那他選了同韻腳豈非更能說明他對此詩念念于心?其二,曹雪芹是對《紅樓夢》中的情節(jié)人物爛熟于心,畫冊之詩與小說之詩同韻腳正說明其相關(guān)性。其三,曹雪芹并非有意暗示自己是《紅樓夢》的作者,而是《紅樓夢》耗費他批閱十載,增刪五次,是縈繞于心,無時或忘的思想。那么,慣以隱寓、寫意見長的曹雪芹,在精心結(jié)撰一本畫冊的時候,其所思所感又焉能不有所流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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