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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蘭·羅素 在青少年時期,伯特蘭·羅素的主要興趣是性、宗教和數(shù)學——所有這些都是在理論層面。 在他漫長的一生中(他于1970年去世,享年97歲),他對性發(fā)表了具有爭議的觀點,對宗教猛烈抨擊,并對數(shù)學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羅素有關(guān)性的觀點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 1929年他的《婚姻與道德》(Marriageand Morals)一書出版。 他在書中質(zhì)疑基督教所強調(diào)的對伴侶忠誠的重要性,認為不必如此,招致一些人的不滿和質(zhì)疑。 爭議不會讓羅素在意,早在1916年,他就因為公開反對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而在布里克斯頓(Brixton)監(jiān)獄里待了6個月。 到了晚年,他還協(xié)助建立了“銷毀核武器運動”(Campaign for NuclearDisarmament,簡稱CND),一個反對任何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國際運動。 這位精力充沛的老人在20世紀60年代仍然站在公眾集會的前沿,就像50年之前參加反戰(zhàn)運動一樣積極。 談到自己為什么這么做時,他說:“要么人類廢除戰(zhàn)爭,要么戰(zhàn)爭毀滅人類?!钡侥壳盀橹?,這兩個預(yù)言都還沒有實現(xiàn)。 在宗教方面,他同樣直言不諱,言辭犀利。 在羅素看來,上帝出手拯救人類是絕無可能的,運用自己的理性力量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他認為人們?yōu)樽诮趟?,是因為害怕死亡?/span> 宗教帶來安慰,讓人們相信最終上帝會懲罰惡人,即使他們在世時做出謀殺甚至更糟的事情而沒有招致后果。 有這樣的信仰讓人們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但真實情況卻并非他們相信的那樣。 上帝不存在,而宗教帶來的往往更多的是痛苦而不是幸福。 他承認佛教可能不同于其他大多數(shù)宗教,但是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和印度教都有很多難以推卸的責任:這些宗教從來都是戰(zhàn)爭、苦難和仇恨的根源,無數(shù)人因為這些宗教而喪生。 可以清楚地看出,盡管羅素是一名和平主義者(pacifist),但他愿意挺身而出,為自己認為正確和公正的東西而戰(zhàn)斗(至少是以思想作為武器)。 即使作為和平主義者,他仍然認為在極少的情況下,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武力抗爭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他出生于一個顯赫的英國貴族家庭,正式頭銜是羅素伯爵三世(3rd EarlRussell)。 他一眼看上去就是個貴族,有一種桀驁不馴的神態(tài)、頑皮的笑容和亮閃閃的眼睛,一開口,說話的口音就暴露了他上層階級的身份。 聽錄音中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紀,不過他確實來自上個世紀(19世紀):他出生于1872年,所以是實打?qū)嵉木S多利亞時代人物,他的祖父約翰·羅素勛爵(Lord JohnRussell)曾經(jīng)擔任過英國首相。 羅素的非宗教性質(zhì)“教父”是哲學家約翰·斯圖爾特·穆勒,遺憾的是,羅素對穆勒沒有印象,因為當羅素還在蹣跚學步的時候穆勒就去世了。 但穆勒仍然對羅素的成長有著巨大的影響,羅素拒絕相信上帝的存在就是從閱讀穆勒的《自傳》(Autobiography,1873)開始的。 他曾一度相信第一因論證,也就是托馬斯·阿奎那等人使用的論證手段:一切事物都必須有一個起因,而一切事物的起因,在所有因果鏈中的第一個成因,必然就是上帝。 但穆勒對此提出了質(zhì)疑:那么,什么是上帝的起因? 羅素由此認識到第一因論證存在邏輯問題,如果有一件事是沒有起因的,那么“一切事物都有一個起因”就不再成立。 在羅素看來,要么即使是上帝也有起因,要么相信有一種東西的存在不需要起因,比較這兩種論點,前者更加合理。 跟穆勒一樣,羅素的童年與常人不同,兒時也不是特別快樂。 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照顧他的祖母對他嚴格又疏遠。 他在家中接受私人教師指導(dǎo),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成為一名杰出的數(shù)學家,并在劍橋大學教書。 但真正讓他著迷的問題是,究竟什么使數(shù)學陳述為真,比如為什么2+2=4為真? 我們知道這是真的,但為什么呢? 對這些問題的興趣讓他很快進入了哲學領(lǐng)域。 作為一名哲學家,邏輯學是他的最愛,這是一個介于哲學和數(shù)學之間的學科。 邏輯學家研究推理的結(jié)構(gòu),通常使用符號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迷上了數(shù)學和邏輯學的一個分支:集合論。 當時,集合論似乎能夠解釋所有推理過程,但羅素對此卻提出了巨大的疑問,指出集合論會導(dǎo)致矛盾。 他以一個悖論來說明這一點,后來這個著名的悖論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即羅素悖論(Russell's Paradox)。 下面是羅素悖論中的一個例子。 想象一下,在一個村莊里有一個理發(fā)師,他的工作是為所有不自己刮胡子的人刮胡子,并且也只為這些人刮胡子。 如果我住在那個村子里的話,可能會自己刮胡子,我覺得自己做不到很有規(guī)律地每天都去理發(fā)店,而且總是讓理發(fā)師給我刮胡子也太貴了,我自己刮就挺好。 但是,如果我不想自己刮胡子,那么理發(fā)師就會是那個為我刮胡子的人。 但是理發(fā)師自己該怎么辦呢? 他只能為不自己刮胡子的人刮胡子,按照這個規(guī)則,他永遠不能自己刮胡子,因為一旦他給自己刮胡子,他就不再是一個不給自己刮胡子的人了。 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難辦了,通常在這個村子里,如果有人不自己刮胡子,理發(fā)師就會幫他刮。 但是根據(jù)規(guī)則,理發(fā)師不允許給自己刮胡子,因為這會使他變成一個自己給自己刮胡子的人,而理發(fā)師又只能為那些不自己刮胡子的人刮胡子。 這種情況似乎導(dǎo)致了一個直接的矛盾:某個陳述既是真的又是假的,這就是悖論。 羅素發(fā)現(xiàn),當一個集合指向它自己時,這種悖論就出現(xiàn)了。 我們可以再另外舉一個很有名的例子:“這句話是假的。” 如果這句話表達的意思是對的話,那么“這句話是假的”就是說這個句子所陳述的內(nèi)容是虛假的,也就說它表達的意思是真的! 在這種情況下,似乎這個句子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但是一個句子不可能同時是真的也是假的,這是邏輯的基礎(chǔ)。 這就是悖論。 這些有趣的謎題卻并沒有簡單直接的解決辦法,這一點看起來似乎很奇怪。 但在羅素看來,這個悖論絕不僅是有趣的謎題,它所揭示的,是邏輯學家對集合論所做的一些基本假設(shè)是錯誤的,他們需要從頭再來。 羅素的另一個主要的興趣是研究人們所說的話與世界有什么關(guān)系。 他認為,如果能弄清楚是什么決定了一種陳述是真還是假,那將是對人類知識的重大貢獻。 同樣,他對大腦思考活動背后非常抽象的問題極其感興趣,他的學術(shù)活動大部分是試圖解釋我們所作陳述的邏輯結(jié)構(gòu)。 他覺得語言遠沒有邏輯準確,因此日常語言需要分析,通過分解才能顯示出潛在的邏輯形態(tài)。 他相信,對語言的邏輯分析是哲學各個領(lǐng)域取得進展的關(guān)鍵,要這樣做就必須把語言“翻譯”成更精確的術(shù)語。 以“金山不存在”這句話為例,大家可能都同意這句話是對的,因為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沒有金山。 這個句子似乎是在說一件不存在的事情,“金山”似乎指的是某種真實的東西,但其實不是。 這是邏輯學家的難題,我們?nèi)绾尾拍苡幸饬x地談?wù)摬淮嬖诘氖挛铮?/span> 為什么這個句子并非毫無意義的呢? 奧地利邏輯學家亞歷克修斯·邁農(nóng)(Alexius Meinong)的回答是:我們能夠思考和討論的一切有意義的東西都必須是存在的,所以金山一定存在,只不過是一種特殊的存在,被邁農(nóng)稱為“亞存在”(subsistence)。 同樣他也認為獨角獸和數(shù)字27就是這樣的亞存在。 在羅素看來,邁農(nóng)對邏輯的思考方式有問題。 根據(jù)邁農(nóng)的理論,世界充滿了在某種意義上存在但在另一種意義上不存在的事物,這實在很奇怪。 羅素設(shè)計了一種更簡單的方式來解釋陳述與現(xiàn)實之間的聯(lián)系,這就是他的摹狀詞理論(Theory ofDescriptions)。 比如羅素喜歡用一個相當奇怪的句子為例:“當今的法國國王是禿頭?!?/span> 當今的法國國王? 羅素是在20世紀初提出這一理論的,當時法國已經(jīng)沒有國王了。 法國人在法國大革命期間就把國王和王后趕下了臺。 那么,該如何解釋這句話的呢? 羅素的回答是,跟大多數(shù)日常語言中的句子一樣,這句話也是不精確的,我們需要對它進行分解以顯示潛在的邏輯狀態(tài)。 問題在這里:如果我們說“當今的法國國王是禿頭”這句話是錯的,那么我們的意思似乎是當今的法國國王并不禿頂,但這肯定不是我們想表達的意思,因為我們知道當今的法國沒有國王。 羅素的分析是,像“當今的法國國王是禿頭”這樣的說法實際上是一種隱藏的描述,當我們談到“當今的法國國王”如何如何時,其潛在邏輯形態(tài)是: (a)“當今的法國國王”這樣的東西是存在的。 (b)只有一樣東西是“當今的法國國王”。 (c)任何“當今的法國國王”都是禿頭。 羅素將句子分解成這種復(fù)雜的陳述方式,就能證明“當今的法國國王是禿頭”在邏輯上是成立的,盡管并不存在“當今的法國國王”。 一句話可以邏輯成立,同時卻是錯誤的。 與邁農(nóng)不同,他不需要想象“當今的法國國王”必須以某種方式存在(或亞存在),才能談?wù)摵退伎肌?/span> 在羅素看來,“當今的法國國王是禿頭”這句話是錯誤的原因是“當今的法國國王”這樣的東西并不存在,這個句子卻暗示他存在,所以這個陳述為假。 通過同樣的推理,可以得出“當今的法國國王不禿”這句話也是錯誤的。 羅素開啟了有時被稱為哲學的“語言學轉(zhuǎn)向”(linguistic turn)運動,從此哲學家們開始非常認真地思考語言及其潛在的邏輯形式。 艾耶爾就是這場運動的成員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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