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梁人的詩與遠方

——記中交公路規(guī)劃設計院副總工程師劉明虎

文/本刊記者 李詩韻

感言——

“橋梁不是冰冷的鋼和混凝土，工程師的哲學及倫理思維、科學知識和專業(yè)技能、美學素

養(yǎng)、職業(yè)道德、家國情懷、生活情趣，賦予橋梁血肉和靈魂。”

“在這樣一個好的時代，遇上這么一個好的項目，搭建這么一個高的平臺，這是時代的機

遇，也是個人的機遇，要把這個事情做到盡善盡美。”

“舍棄小愛為了國家大愛，這是我們作為橋梁工程師，作為橋梁設計者應該具備的一個基

本的情懷和素養(yǎng)。”

素描——

現(xiàn)任中交公路規(guī)劃設計院有限公司副總工程師的劉明虎，1993 年本科畢業(yè)于重慶交通

學院（現(xiàn)重慶交通大學）橋梁工程系結構工程專業(yè)，2008年晉升為教授級高級工程師。

參加工作 28 年來，劉明虎主要從事勘察設計領域特大型橋梁及地下結構的設計、咨

詢、科研與管理工作。他在橋梁工程特別是特大跨橋梁結構、地基基礎方面成績突出。但

從他個人來講，這些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成績，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他認為自己只是

一位平凡的工程師，希望能有更多機會參與到更多的、更有特點的橋梁設計建設當中，去

發(fā)揮自己的綿薄之力。

劉明虎以“工匠精神”打造了一座座橋梁豐碑，為建設交通強國做出了突出貢獻。他

主要主持或參加完成了石首長江公路大橋、港珠澳大橋、鄂東長江公路大橋、武漢陽邏長

江公路大橋、武漢軍山長江公路大橋、廈門海滄大橋、南京長江四橋和江蘇崇啟大橋等項

目的勘察設計，瓊州海峽通道工程橋梁方案規(guī)劃研究，以及東營黃河大橋、荊岳長江大

橋、九江長江公路大橋、泰州長江大橋、湖南矮寨大橋、潤揚長江大橋、廈門公鐵大橋、

上海閔浦大橋、重慶魚嘴長江大橋、江津觀音巖長江大橋、濟南黃河三橋、貴州北盤江大

橋、貴州馬嶺河橋等 20 多個項目的設計咨詢，工程項目遍布全國。

他還作為項目負責人之一，主持完成襄陽東西軸線魚梁洲漢江隧道施工圖勘察設計并

參加了南京揚子江隧道設計；作為專業(yè)三審，他參與了港珠澳大橋海底沉管隧道施工圖設

計、深中通道沉管隧道及廣深沿江高速前海段下沉改造工程兩階段設計工作。

劉明虎在橋梁事業(yè)中融入了他的美學素養(yǎng)、文學情懷，賦予了橋梁血肉和靈魂。

2020 年，劉明虎被評為 “2019-2020 年度十大橋梁人物”之一。評選組委會的頒獎

詞是：

劉明虎是個有情人，

害了愛橋、念橋的相思。

劉明虎是著了魔的人，

入了建橋、筑橋的迷戀。

身體不適，他就奔跑強化體能，

只為夢達彼岸。

工程受阻，他就奔走調(diào)研取經(jīng)，

力求不負重托。

既然選擇了橋梁事業(yè)，

劉明虎就注定一生攀登跋涉，

不到高峰不止休。

（一級標）源于熱愛，敢于堅持

2002 年 8 月，劉明虎積勞成疾，患上一種呼吸中樞功能失調(diào)癥——“高通氣綜合

癥”，被救護車送至醫(yī)院，多次綜合檢查未發(fā)現(xiàn)器質(zhì)性疾病，只能調(diào)理，十分痛苦。

參加工作以來，有高光時刻，也有艱難時刻。當無癥狀時，劉明虎在工作中總是十分

賣力、富有激情，但是一旦開始不舒服、癥狀出現(xiàn)時無論再大的的熱情都猶如一盆冷水一

下子澆沒。氣息不夠的情況下無法集中精力，關注點只會放在人體最自然的反應上，最嚴

重的時候不敢出門，因為呼吸不自主，只要稍微顛簸就會打亂呼吸節(jié)奏，癥狀就會加重。

由于工作性質(zhì)的問題沒有休息的時間并且要經(jīng)常出差，難以保證系統(tǒng)性、調(diào)理性治

療，所以干脆選擇放棄。曾經(jīng)也想過調(diào)崗或放棄工作，但情懷和事業(yè)心讓他堅持了下來，

并坦然接受了該癥狀，在心里做好了與這個病一生相隨的打算。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曾說，

正是因為自己通過跑步有了強健的體魄，才能成為一個好的作家。他的故事激勵著劉明虎

一路跑了下來，慢慢養(yǎng)成堅持長跑的習慣，春夏秋冬，風雪無阻，甚至還報名參與了馬拉

松比賽，并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劉明虎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長跑是一種外界的形式，不僅會對身體產(chǎn)生好處，還會

在精神方面有一些直接的作用和影響。比如說情感方面，包括對人生的理解都會有變化，

跑步有很多種境界，就像從佛學的角度看世界、看花，跑步也是一種境界，跑到最后忘了

自己。”

如果說“忘我”是跑步的最高境界的話，那么對劉明虎來說，最初的原因只是單純的

鍛煉身體、交友、記錄人生的軌跡，慢慢堅持下來發(fā)現(xiàn)人生觀、情感、意志力也得到了很

大的提升。

由此，劉明虎養(yǎng)成極強的自律性和堅強的意志毅力，也使他得以留在摯愛的橋梁崗位

上，并將積極、樂觀帶到工作和事業(yè)中。

（一級標）堅持創(chuàng)新，精益求精

很快，劉明虎迎來了事業(yè)上真正的挑戰(zhàn)——武漢陽邏長江大橋，并成為該項目負責人

之一，同時兼任錨碇分項的負責人。

陽邏長江大橋是武漢市在長江上建設的第五座大橋、第一座懸索橋。由于該橋位于長

江低漫灘平原，水文地質(zhì)條件復雜，且距離國家一級防洪干堤武惠堤僅 150 米，因此，保

護長江大堤的安全便成了重中之重。

“作為主跨為 1280 米的懸索橋，必須要修建兩個錨碇，其距長江大堤的 150 米的位

置。而做懸索橋的基礎要挖一個大基坑，挖基坑的話就涉及到堤防的安全和風險。對于水

從基坑底下破壞基坑防水的防線這風險到底如何，整個團隊心里面是沒有太大把握的，在

已建成的其他結構形式中，有的即使投資雖高，但在建設過程中還是出現(xiàn)了漏水很嚴重的

情況。”劉明虎回憶道。

堤防的安全風險關系到武漢幾百萬人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劉明虎為此承受了極大的壓

力。但是，無論風險和壓力有多大，“修錨碇、挖基坑”都是要必須完成的第一步。在國

內(nèi)沒有類似成功先例可循的情況下，劉明虎及團隊大膽提出了圓形地下連續(xù)墻基坑的方

案。

為了實現(xiàn)這一方案，整個設計團隊先是前往香港考察學習，然后再結合自身項目特點

加以研究，再經(jīng)過幾輪反復的論證、實驗，以及多次的專家咨詢、研討、審議，終于拿下

了圓形地下連續(xù)墻基坑的方案。

方案確定后，劉明虎依然不敢放松，接下來他們還要面對基坑施工的挑戰(zhàn)。“直到基

坑挖到最后、最深，把底封住后，整個壓力才逐漸得到釋放。這過程還是比較艱難的，整

個團隊也是經(jīng)過了一系列技術攻關、科學研究，最后才完整解決了圓形地連墻錨碇基礎建

設的關鍵技術。”據(jù)劉明虎介紹，南錨錠是“拽”住大橋南面兩根主索的關鍵工程，其基

礎采用內(nèi)徑 70米，外徑 73 米、深 60 米的圓形地下連續(xù)墻，屬國內(nèi)首創(chuàng)。超深特大型圓形

地下連續(xù)墻懸索橋錨碇創(chuàng)新技術成就了當時的“神州第一錨”，并在國內(nèi)得到廣泛應用，

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大跨度懸索橋錨碇工程及橋梁基礎工程的技術進步。

此后，家鄉(xiāng)的鄂東長江大橋又向劉明虎招手了。同樣是大跨徑，同樣沒有先例。劉明

虎跑遍了整個項目沿線，搞勘察，做測量，匯資料，從零起步開始研究。

在劉明虎看來，能夠在家鄉(xiāng)建橋，能夠為家鄉(xiāng)的建設作出自己的貢獻，讓他總有一種

說不出的感情和自豪。“鄂東長江大橋是民營企業(yè)投資、建設+運營管理的一次嘗試，規(guī)模

大、跨徑長、影響面廣，既要品質(zhì)好也要效益好，技術創(chuàng)新點要取得相應的技術成果，肩

負的責任也更重。設計作為一個項目的靈魂，必須要發(fā)揮龍頭作用。從關鍵技術來講，鄂

東橋的核心就是混合梁——鋼和混凝土結合技術。當然作為一個新的橋梁的結構構造形

式，我們還要把它的機理探索出來，包括混合梁結合部位位置的選擇，以及混合結構的構

造、受力機理、傳力模式等，這是作為這座橋的核心技術關鍵點。”

最終，經(jīng)過業(yè)主、設計、施工等各方面的努力，鄂東長江公路大橋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

建設目標，“超大跨混合梁斜拉橋結構體系及鋼-混凝土結合技術”全面提升了我國在這一

領域的技術水平，也成為劉明虎的又一份自豪。

劉明虎在接受采訪時說道：“作為橋梁界的每一個工程師都應該要有交通強國的宏偉

目標，要把自己的事業(yè)、人生的理想和跟交通強國的目標高度契合。在這個基礎上才能夠

熱愛這一份事業(yè)，去踏踏實實的做好本職工作，在工作過程中去發(fā)現(xiàn)差距、找到問題，進

行提升、創(chuàng)新，這是我對橋梁接下來發(fā)展的一個希望或者是自己的一個寄托。”

2020 年國慶前夕，劉明虎重回鄂東長江大橋，正值鄂東長江大橋建成通車十年，劉

明虎也從建橋時的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成長為當今中國橋梁建設的中堅力量。站在橋位

旁邊的長江大堤上，他聯(lián)想到同樣是作為項目負責人完成的、同樣是超大跨混合梁斜拉橋

并于 2019 年國慶前夕通車的石首長江公路大橋，他豪邁地寫下一首《雙驕》——“一跨斜

張，兩斷大江。鄂東石首，傲立荊黃。”

（一級標）橋梁美學，詩情雅趣

曾有位作家說：“生命經(jīng)驗使我復雜，但詩歌令我單純?！蓖瑯?，在劉明虎的心中，

除了有橋，還有詩和遠方。

在登臨塔巔時，他感慨“自古尊為天塹，在我不過咫尺”；暢想通車之日，他是一個

豪邁的“最喜天塹通途日，繡林煮酒白云邊”橋梁飲者；通車之際，他高唱“塔高不見

頭，勢聳重霄九。一橋飛架銷萬愁！”；在蛟龍飛騰伶仃洋之上時，他以總書記“四橋”

為題才思泉涌組詩 5 首，其中“神龍舞大灣，港澳牽一線。國強山河壯，伶仃碎夢圓”是

多么的驕傲和自豪；在向橋梁強國奮進的道路上，他更激情抒發(fā)橋梁建設者“千米長跨江

河海，萬丈高越山峽谷，超越未曾輸”的自信。

除了愛寫詩，劉明虎還把這種詩情注入到了他參與設計的港珠澳大橋中。作為港珠澳

大橋最大通航孔橋——青州航道橋的設計負責人和全橋橋梁建筑美學設計團隊的主要成

員，他在橋梁設計中融入了更多對“美”的理解和追求，對當時提出來的“中國結”元素

造型進行了深度優(yōu)化，將具像的形狀抽象化、曲線化，并從美學等方面進行優(yōu)化設計，最

后形成了最終的方案。劉明虎表示：“以我自己對于文化、對于美學方面的理解，'中國

結’除了傳統(tǒng)文化元素中的寄托美好和祝福的概念外，還很好地契合了當?shù)貐^(qū)域文化或者

說是社會背景。兩岸三地通過這座橋聯(lián)系在了一起，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連接，也是心的連

接。”正所謂“港澳東西撫，神龍日夜浮。坼離無復在，心路更通途。”

如今，青州橋的“中國結”已經(jīng)成為了珠海市的地標建筑，更是港珠澳大橋最具代表

性的標志。港珠澳大橋管理局在有關信息中稱，“中國結”即結形撐，可謂是全線的點睛

之筆。50 公里長的港珠澳大橋主橋，似一條長龍，時而潛入海底，時而躍出水面、騰云駕

霧。而設置在全線最高索塔上的結形撐，恰似龍的眼睛，使得港珠澳大橋這條巨龍更加生

動傳神、顧盼生姿。

在劉明虎的設計理念中，從創(chuàng)新到超越，使設計水平隨著這個過程不斷提高。對橋賦

予的功能也從交通屬性、功能屬性提升到更高的高度。他認為：文化是工程活動中的重要

因素，是工程的靈魂。橋梁是文化的重要載體，文化價值是重要的橋梁價值之一，其外在

形象折射出工程文化的光芒。橋梁建設應把文化表達及景觀設計放在重要位置。橋梁景觀

文化要充分展現(xiàn)優(yōu)秀的民族和國家文化，處理好民族與世界、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關系。既要體

現(xiàn)文化自信，又要反映開放包容；既要符合傳統(tǒng)審美價值，又要契合時代特征；要融會統(tǒng)

籌工程科技創(chuàng)新與文化藝術創(chuàng)造，讓橋梁工程結構和建筑景觀文化融為一體，煥發(fā)出強大

而持久的生命力。橋梁景觀設計應充分協(xié)調(diào)周圍環(huán)境，按照力學原則來體現(xiàn)橋梁自身的功

能美和形式美；應通過一定的設計手段和措施來實現(xiàn)橋梁設計的理念，并賦予其文化的傳

承，力求建筑風格與環(huán)境的和諧統(tǒng)一；應充分考慮“交通、人、環(huán)境”融合的理念，實現(xiàn)

以人為本、功能完善、節(jié)能環(huán)保、環(huán)境優(yōu)美的目標。他是這么思考的，也努力實踐著這些

理念。

作為一位橋梁工程師，劉明虎參加工作 28 年來，累計完成共 30 多個項目的設計和咨

詢。他認為橋梁不僅僅是交通功能的承載體，更是文化的一個承載體。橋梁不是冰冷的鋼

和混凝土，工程師的哲學及倫理思維、科學知識和專業(yè)技能、美學素養(yǎng)、職業(yè)道德、家國

情懷、生活情趣，賦予橋梁血肉和靈魂。

每當參建大橋建成通車，劉明虎都感觸頗多，內(nèi)心深處總是想通過某種方式來表達自

己的心情和對大橋的寄托。因此作詩便成了他獨特的語言，以此來表達對大橋的倚仗，抒

發(fā)自己的情感。以詩為馬，負篋而行，詩歌中體現(xiàn)著他的赤子之心，體現(xiàn)著他對這份事業(yè)

的熱愛。

對劉明虎來說，橋梁是事業(yè)，是夢想，更是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