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在山東惠民地區(qū)，有一個叫“石口”的老鎮(zhèn)。這是個有土城墻的鎮(zhèn)子，鎮(zhèn)里的房子建的很奇特，戶與戶之間相互連接，從這家進去，可以從別家出來，像迷宮一樣。如果沒有鎮(zhèn)里人引領(lǐng)，外鄉(xiāng)人怕是繞幾天也走不出去。老鎮(zhèn)里有許多神秘的傳說，今天我只給大家講關(guān)于黑白“貓仙”的故事。

　　一、豐收的餃子

　　鎮(zhèn)里有個青年叫劉成，臘月里剛辦了喜事?；槭罗k完，那點可憐的積蓄也全花光了。臨近過年，家里連斤白面也拿不出來。第一年的新媳婦怎么著也得吃頓餃子吧，臘月二十九那天，娘遣劉成到家底相對好些的姑姑家，借點米面。

到了姑姑家，姑父正巧不在。姑姑給劉成挖了四、五斤白面，又從準(zhǔn)備做供品的熟方肉上，抹下一片包好，塞給侄子幾文錢，要侄子快走。那年月窮，這么幫襯娘家，被當(dāng)家的知道了那還了得。

　　劉成提著口袋，踩著“咯吱咯吱”響的積雪往家走去?？斓郊視r，他聽到有小貓仔的叫聲從腳下傳來，低頭一看，三只一扎來長，黑白相間的小貓仔，正在他腳邊沖他“喵喵”直叫。劉成看小貓崽實在可愛，就蹲下身子逗弄。

　　天冷，小貓緊緊靠在劉成腿邊取暖。有一只貓仔可能是餓了，還用舌頭不停地舔著劉成的手。劉成猶豫一下，從口袋里拿出那片熟肉，撕下幾絲喂給小貓。小貓吃完肉絲，圍著劉成叫的更歡了。劉成看小貓實在可憐，狠了狠心，又撕下幾絲。豬肉太小，這撕了幾絲就去了一半。劉成看看小貓，又看看那片肉，無奈地說：“不能再給你們吃了！這片肉，我還得拿回家包餃子呢！”

　　劉成起身要走，一轉(zhuǎn)身嚇了一跳。離自己不遠(yuǎn)，白白的雪地上站著一只通體漆黑的貓咪，貓咪的嘴里叼著一只麻雀，兩眼不安地盯著劉成。

　　年三十晚上，劉成娘和面，跟媳婦包了一笸籮底的干菜餃子。初一早上，水燒開了，婆婆要媳婦去磨坊端餃子。媳婦進了磨房，卻發(fā)現(xiàn)笸籮里一個餃子也沒有了。這大過年的不能說“沒有”這樣不吉利的話啊，媳婦兒乖巧，就對婆婆說：“娘，我一個人搬不動，您老人家跟我抬吧?！毕眿D的意思，只要婆婆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婆婆聽了媳婦的話，心里很生氣，這媳婦也真懶?？纱筮^年的也不好說什么，婆婆氣嘟嘟地走進了磨坊。

　　“哎呀！媳婦，快去叫你爹他們！咱娘倆抬不動！”媳婦聽婆婆喊叫，伸頭一看，我的天！油燈下，磨臺笸籮里上了尖的全是餃子！她趕緊去屋里喊公公和丈夫幫忙。

　　劉成跟在爹后面正要走進磨坊，卻聽得一聲貓叫傳來，他一扭頭，晨曦中，一只通體漆黑的貓咪正竄上墻頭，跳出院去。

　　餃子煮出來以后，素的、肉的，好幾種餡兒，一家人足足吃了一個正月，那可是吃糠咽菜的年月啊。

　　這事傳出去后，有老人說，劉成見到的那只黑貓，是貓仙之一“黑仙”，它們有異地移物的能耐，約是感念劉成喂了自己的仔仔，才從別處移來餃子報恩。但也有人說，既然它們能異地移物，怎會要自己的仔仔餓著？

　　二、愛喝酒的白仙

　　鎮(zhèn)上有個人叫李萬，弟兄兩個分家單過。李萬家生活相對殷實，而弟弟家就艱難了許多。李萬心疼弟弟家的孩子，逢年過節(jié)或有別樣吃喝，就差孩子給弟弟送去。

　　這年臘月23晚上，李萬家吃餃子。餃子煮好后，先撈了一碗，要兒子給弟弟家送去。兩家村東村西，也就二里多路，可都到半夜了，孩子還沒回來。李萬以為兒子在兄弟家貪玩忘了回家，就去弟弟家接兒子。

走到村中間，李萬看到兒子正在那里轉(zhuǎn)圈，就訓(xùn)斥他：“你這孩子就知道貪玩，都這會了還不回家，不知道大人著急啊！”說著，抓起孩子就要打屁股。李萬抓住兒子手腕，卻發(fā)現(xiàn)兒子抖成一團。他心知有異，忙問兒子怎么回事。

　　兒子用手指指黑呼呼的墻邊，說：“我看到那邊有個白乎乎的東西，就扔了一塊破磚頭。哪知道，扔完磚頭，四面就變成墻了，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了！”聽了兒子的話，李萬知道兒子惹著“白仙”了。他沖四周一抱拳，打了個揖說：“白仙爺爺，這吃屎的孩子不懂人事，您老別生氣，我替他給您賠禮道歉了！如果您老不生氣，今晚就去我家，咱爺兒倆個喝盅！”李萬話音剛落，打黑影里走出一只白貓，跟李萬回了家。

　　李萬要老婆炒了一個菜，擺上酒盅、筷子，沖門口一抱拳：“白仙爺爺請了！”李萬剛落音，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兒便走進了屋。

　　貓兒跳到正坐的椅子上，直立起身子，前爪按住桌面，伸出舌頭舔食酒盅里的酒。一連三盅，白貓從椅子上跳下，晃晃悠悠出了李萬的家門。

　　李萬每天晚上都有喝兩盅的習(xí)慣，自此以后，每當(dāng)擺上酒，他就抱拳請“白仙”喝酒。每次白貓都如約而至，喝完三盅就走。時間長了，李萬的老婆孩子也習(xí)以為常，不再避諱。

　　這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糧食大豐收。收完秋糧，種上小麥，李萬割了些肉，燉了滿滿一鍋，打算好好犒勞老婆孩子一頓。飯菜擺上，李萬沖屋外抱拳作揖道：“白仙爺爺，今個咱一家人改善生活，您老如不嫌棄，也請來聚聚！”話沒落音，白貓便走進門來，徑直跳上正座。

　　李萬倒上酒，又在小碗里放上幾小塊肉。白貓也不客氣直立著身子喝酒吃肉。大約是高興，白貓一連喝了好幾盅，吃飽喝足，這白仙爺爺跳下地，可走不動了。只見它瞇著眼睛，后爪著地，前爪抱著桌子腿熱晃悠?；瘟税胩欤湍敲春笞χ兀е白?，走一步退三步，人樣扭著屁股走了出去。把個李萬一家駭?shù)么笱鄣尚⊙?，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自從白仙喝醉了酒，就再也沒去過李萬家蹭酒，偶爾在路上碰到李萬，也老遠(yuǎn)就避開。李萬的老婆說：“它老人家這是因為上次喝醉了，感到難為情呢！”

　　三、鋤奸

　　話說日本侵略中國時，鎮(zhèn)上出了對漢奸兄弟。這漢奸弟兄兩個，都有怪癖，一個愛穿黑衣，一個愛穿白衣，哥倆個一塊出來就是那催命的黑白無常。這漢奸和他兄弟，仗著小鬼子撐腰，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鎮(zhèn)上人一說起這哥倆，恨得牙根直癢癢。有人見了黑白倆仙就說：“白爺、黑奶，您兩位老人家發(fā)發(fā)善心，滅了那狗娘養(yǎng)的漢奸兄弟倆，讓咱大家喘口順當(dāng)氣行不？”

　　過了不久，游擊隊的情報員到鎮(zhèn)上探詢敵情，被鬼子識破身份，腿上挨了一槍，眼看就要被鬼子追上，情急之下，情報員拖著傷腿跑進了巷子。這時，也不知從哪里冒出兩個人，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黑衣，架起情報員就走。情報員眼看著鬼子端著槍追到了屁股后面，卻愣像沒看到他們一樣拐了彎。

鬼子沒抓到情報員，卻以漢奸和他兄弟私通土八路為由，把他們抓了起來。鬼子說，那天眼看就要抓住土八路，沒想到漢奸和他兄弟跑出來，架著土八路三拐兩拐就不見了蹤影。

　　漢奸兄弟倆大呼冤枉，說他們那天根本就沒在家。鬼子才不聽他們解釋，端起刺刀，把這兩個家伙扎成了篩子眼。

　　漢奸倒地的時候，看到屋檐上，“白仙”、“黑仙”抱著前爪，搖著尾巴，蹲在屋檐上，優(yōu)哉游哉的在看熱鬧。

　　我小的時候，外婆經(jīng)常給我講白仙、黑仙的故事。我對外婆的故事一直深信不疑，直到今天看到純黑、或純白的貓兒，我都十分敬畏。

（首發(fā)：《新聊齋》2011年3期，編輯：殷鐘學(xué)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