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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龍峰靜室 在倉盈里倉盈村。岸側(cè)群巒竦立,溪流環(huán)繞。有屋數(shù)楹,墻垣傾圮,相傳為倉龍眾姓檀越。順治初年,有僧名我靜,廬陵人,來清。戒行精嚴,邑人公舉,延而居焉。斂資鳩工,不二載而殿堂聿新。種竹栽獲,規(guī)模爽朗,儼然叢林。傳于戒月。戒月德性清凈,有善知識之譽。所著語錄,鐫版吳門,聲大著云。 松林靜室 在龍峰南里許。康熙癸卯年,僧我靜原建普同塔,名松林。今徒孫超然、頂,棲于茲,勤慎誠樸,人咸敬信。 鶴山靜室 在龍峰對岸。明崇禎丙子,僧名白雪,自江南入閩。至順治庚寅,開辟此山。雖古木蓊蔚,而佛堂齋廚猶屬草創(chuàng)。及懶牧從白雪披剃,不煩募化,取香積之余,與十方自然之喜舍。鳩工治材,已成勝境。懶牧得法于云門顯圣白愚禪師,語錄詩偈,具參上乘。厥后雪巢為懶牧高弟,常東游鼓山,參白巖。皋亭顯圣后,心性豁然貫通。復西抵章貢,住法霖、嵯峨二處,有掛錫之意。懶牧促其歸,遂主鶴山焉。自一衲一缽而外,惟著語錄詩偈以自娛。所刻諸集,與懶牧并臻其妙云。 道人山 在鶴山東北三里許。順治年間,天寶藻鑒開辟。茲風還照,懶牧建塔于此。雪巢亦因,以往來隱處。近傳于繼芳。繼芳禪心朗徹,蔬圃悠然。洵不負藻鑒開辟之力。 祗園靜室 在倉盈里南山坪。順治年,普印開辟。今克心居焉,栽松種竹,頗饒韻趣。 鳳山靜室 在下藥范。順治庚寅年間,僧普樂、應照開辟。年來種樹,藝為常產(chǎn)。一望長松茂柏,若圖繪然。 張水藩讀文: 龍峰靜室 在倉盈里倉龍村。河岸邊群山竦立,溪流環(huán)繞。有幾排房子,墻和院壩已經(jīng)坍塌,相傳施主是倉龍百姓。清朝順治初年,有和尚叫我靜的,吉安人,來到清流。恪守戒律的操行精細嚴密,地方上的人共同推舉,引進到這住持。聚集資金召集工匠,不到二年而嶄新的殿堂就完成了。種竹子栽檴樹,規(guī)模清爽明朗,已是莊重嚴肅寺院。我靜和尚傳于戒月。戒月德性清凈,正直而有德行,有能教導正道好人的稱譽。所著作的語錄,在蘇州刻版,聲名顯著。 松林靜室 在龍峰靜室南一里左右。清朝康熙癸卯年,僧我靜原來建普同塔,叫松林?,F(xiàn)在徒孫超然和頂,棲息在這里,他們勤慎誠樸,人們都敬信他們。 鶴山靜室 在龍峰靜室對岸。明朝崇禎丙子年,有叫白雪的和尚,從江南進入福建。到清朝順治庚寅年,開辟創(chuàng)立這個寺院。雖然古木濃密,而佛堂齋廚還是屬于草創(chuàng)階段。等到懶牧師從白雪削發(fā)出家,他們無須煩勞募化,只取香火錢的積余,與及十方自然樂于施舍。招集工匠準備材料,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成了風景優(yōu)美的地方。懶牧習得佛法,是在云門派顯圣白愚禪師處,語錄詩歌唱詞,都是算得上上乘的。后來雪巢成為懶牧的高級弟子,經(jīng)常東游鼓山,參禪白巖。他在皋亭顯圣后,心性豁然貫通。又再西去抵達贛江,住在法霖、嵯峨兩個地方,雪巢有在那邊掛錫止住寺內(nèi)的意思。懶牧督促他回歸,主持鶴山了。雪巢除了一件衲衣一個缽子之外,只有寫語錄詩歌唱詞用以自娛。所刻印的幾本集子,和懶牧一起達到妙語連篇的境界。 道人山 在鶴山靜室東北三里左右。清朝順治年間,天寶的藻鑒開辟創(chuàng)立。在這種風氣的還回照耀下,懶牧也建塔在這里。雪巢也因此經(jīng)常往來隱居這個地方。近來藻鑒傳承給繼芳。繼芳禪心明朗潔凈,料理蔬圃悠然自得,實在是不辜負藻鑒開辟之力。 祗園靜室 在倉盈里南山坪。清朝順治年間,普印開辟?,F(xiàn)在克心住在那,栽松種竹,頗多韻趣。 鳳山靜室 在下藥范村。清朝順治庚寅年間,僧普樂、應照開辟。一年到頭專心栽培松柏成為寺廟的常產(chǎn)。展望長松茂柏,像圖上畫的一樣。
讀清流道光縣志(卷之二 建置志 寺觀4) 中國每當出現(xiàn)改朝換代,便會出現(xiàn)一批效忠舊朝代,不和新的統(tǒng)治者合作的舊時代知識分子,這些人一般被稱為“遺民”。尤其當外族入主中原,出現(xiàn)“夷夏之辨”時,情況更是這樣,宋末元初和明末清初都出現(xiàn)過大批這樣的“遺民”。 有史可查的最早“遺民”,當屬叔齊和伯夷這兩個商代孤竹國的公子哥們。他們兄弟倆推卻繼承孤竹國王位后,聽說西伯昌“善養(yǎng)老”,就去投靠西伯??墒莿偟侥牵团錾衔鞑^世。西伯的兒子自號文王,發(fā)兵伐紂。司馬遷在《史記·伯夷叔齊列傳》里記敘他們的這段故事:“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龆ブ!贝笠馐鞘妪R和伯夷勒住文王馬的韁繩勸說:“父親過世不下葬,馬上就大大動干戈,能算孝嗎?以臣子的身份殺君主,算是仁義嗎?”文王的左右正要把兩兄弟拉下去砍頭的時候,姜子牙說:“這是仗義的人啊?!蔽耐跬饨友赖目捶ǎ銎鹚麄儾⑺妥?。可他們兄弟堅持不吃周朝的糧食,直到餓死首陽山。后來,孔子在《論語·述而》贊頌伯夷、叔齊是“古之賢人也”,又在《論語·微子》中稱他們“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伯夷、叔齊就成了忠臣不事二主,堅守節(jié)操的榜樣。 這個故事基本就定型了中國古代“遺民”的形象,和統(tǒng)治者對待“遺民”的態(tài)度,以及他們之間的微妙關系。這個故事有這么一些特點:1、“遺民”秉持著一定的道德操持,像“孝”“仁(忠)”“義”等。2、新的統(tǒng)治者認同遺民的道德操持,'此義人也。’3、遺民們以和平的方式“叩馬而諫”持反對態(tài)度,或者不合作態(tài)度。4、統(tǒng)治者對遺民取寬容的政策,“扶而去之”而已,并沒有深加追究。中國這樣的文化傳統(tǒng)造就中國的“遺民”,從三國時期的“竹林七賢”,宋末元初的謝翱、林景熙、汪元量、鄭思肖等,明末清初的顧炎武、閻爾梅、傅山、黃宗羲、錢澄之、歸莊、吳嘉紀、王夫之、呂潛、呂留良、屈大均、陳恭尹、葉紹袁、錢選、龔開等,一直到民國初年的王國維、鄭孝胥、陳三立都是比較著名的“遺民”。明末李世熊本人和李世熊在《夢溪塔引》中寫到的清流幾個靜室的“六七高緇”,也都是這個“遺民”隊伍中的一部分。 陳寅恪論及明末“遺民”時,曾經(jīng)在《明季滇黔佛教考》序里指出:“及明社既屋,其地之學人端士,相率遁逃于禪,以全其志節(jié)?!泵髂┨K州“逃禪”者葉紹袁在其《甲行日注》中,記錄了在其附近寺廟的“逃禪”者,就有二十四人之多,可見明末中國遺民“逃禪”現(xiàn)象的普遍性。明末遺民“逃禪”現(xiàn)象特別多,這既和中國佛教日益中國化有關,也和滿清的《薙發(fā)令》有關。清軍于公元1644年入關時曾頒發(fā)“剃發(fā)令”,1645年6月15日多爾袞下令再次頒發(fā)“剃發(fā)令”。實行“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的高壓政策,人們高呼:“寧為束發(fā)鬼,不作剃頭人!”引發(fā)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江陰舉義,反抗剃發(fā)令,被屠殺的無辜百姓就有幾十萬。 漢明帝把佛教菩薩當神引進中國以后,佛教就和中國本土的儒家和道教產(chǎn)生了矛盾。為了適應中國環(huán)境,佛教吸收中國玄學的部分東西,發(fā)展了禪宗。儒家也吸收了部分佛教、道教的東西,到宋朝產(chǎn)生了理學,發(fā)展到明朝出現(xiàn)了王陽明的心學。心學已經(jīng)基本容三教于一體了,不僅儒家可以接受,佛教、道教也能接納,在思想意識上為士大夫“逃禪”打破障礙。 滿清在關外就信奉佛教,所以進入中原時,還是維持保護佛教寺院的政策。明末清初的儒生士大夫在滿清的《薙發(fā)令》前面,如果不能死節(jié),就要投降接受剃發(fā);既能不死,又能?!叭渲竟?jié)”的,“遁逃于禪”就成了一條比較好的出路。所以明末清初朝代交替之際,就出現(xiàn)了“學人端士,相率遁逃于禪,以全其志節(jié)”的現(xiàn)象。 明末清初這些“逃禪者”并不都是出于對佛教的信仰,而是出于逃難。許多人都像嶺南的屈大均“僧服儒心”,桐城方以智在《象環(huán)寤記》中自稱“以祗支(僧服)為退路”,昆山歸莊也在《冬日感懷和淵公韻十首?之三》說“雖作頭陀不解禪”。妙智在《明末江南寺院逃禪現(xiàn)象管窺》一文中通過解讀葉紹袁的日記《甲行日注》,發(fā)現(xiàn)“逃禪者”雖然逃禪,但一點不受寺規(guī)約束,他們依舊是詩酒唱和,無一日不憂國、憂君、憂民。他們不禮佛、不誦經(jīng)、不坐禪、不受戒,甚至還拖家?guī)Э?。寺里僧人對這些逃禪者也給一定的理解,以客人身份對待他們,寺廟住持、庵主等對逃禪者都比較客氣。但是時間一久,經(jīng)濟接續(xù)不上,也會很客氣地請他們下山,所以“逃禪者”們只能在多個寺院中流轉(zhuǎn)?!疤佣U者”呂留良在《自題僧裝像贊》中自嘲道:“僧乎不僧,而不得不謂之僧;俗乎不俗,亦原不可既謂之俗。不參宗門,不講義錄......有妻有子,吃酒吃肉......”這就是這些“逃禪者”“僧乎不僧,俗乎不俗”的形象。屈大均、閻爾梅等比較激進的“逃禪者”,還經(jīng)常借口化緣四出活動,借以聯(lián)絡同道,同時留心觀察山川形勢,以圖東山再起。李世熊也可以說是個“逃禪者”,或者偽“逃禪者”:甲申年他剃了頭,只不過是自己剃的,沒有拜和尚為師。他住到山上自己的的房子里,卻把房子稱作“但月庵”,庵一般是佛教徒的修行場所,但他的庵不是。他剃和尚頭,卻自稱“寒支道人”。在“逃禪”者中有各種類型的人,但開始基本上是“僧衣儒心”,以保全志節(jié)為主要目的。 我們通過對明末清初的“遺民”現(xiàn)象的梳理,就可以判斷明末清初流入清流“靜室”的“六七高緇”,是屬于“遺民”中的“逃禪者”。我們從本地的縣志記載的情況來看,也可以得出同樣的結(jié)論。 當時清流縣的佛教寺廟不少,全縣有二十幾所寺廟,像萬壽寺、金蓮寺、福壽寺、靈山寺、東華山等都是有一定歷史和規(guī)模的寺院。但是“六七高緇”卻沒有看中一所,而是選擇自建“靜室”,這就暴露了他們是一群穿著僧服的特殊“和尚”。 我們來看看“靜室”是什么東西?!办o室”也稱“齋室”“齋舍”或者“靖室”,中國自古就有,是一般士大夫私家住宅建筑最基本的組成部分之一,通常設在廳堂的后面,重大祭祀前用來進行齋戒的場所。古人認為這是人神交流的一個清凈地方,因此也是人們進行靜修反思的地方?!稘h書·酷吏傳·田延年》記載大司農(nóng)田延年因貪贓事發(fā),他“即閉閣獨居齊舍,偏袒持刀東西步。數(shù)日,使者召延年詣廷尉。聞鼓聲,自刎死”,根據(jù)顏師古的注解,所謂“齊舍”就是“齋舍”。道教傳承了中國這個神秘文化的傳統(tǒng),漢晉時期,天師道《太上太真科經(jīng)·卷十·第四篇“四治室”》規(guī)定“道民入化,家家各立靖室”。北魏道武帝尊崇道教,朝廷設仙人博士官,道士崔浩被任命為第一位仙人博士,道武帝曾為他造“靜室”于苑中,并給資用及管掃灑的二家人。還有佛教徒習靜之所的禪室,也有稱靜室的,所以“靜室”是一個儒釋道都能接受的東西。在那個時代,入清的“六七高緇”對這些歷史淵源當然很清楚。他們不愿意直接到現(xiàn)成的佛教寺院,而選擇自建概念模糊的“靜室”,就是為了適應他們“儒心釋像”的現(xiàn)狀。而且他們營建的場所,除了有一個叫道人山的之外都叫“靜室”,這不發(fā)人深思嗎?所以說他們是一班“逃禪”的儒士并不為過。 我們再看看《清流康熙縣志·寺觀》里介紹他們所建場所的命名,龍峰靜室、龍華靜室、龍吟靜室、鳳山靜室、鶴山靜室、松林靜室、道人山、祇園靜室、觀音靜室。除了后期清朝康熙丁卯(1687)年建的觀音靜室,算是佛教的東西,祇園靜室沾了佛教一點邊。其他的盡是龍啊鳳啊的,這哪里是佛家的追求,分明是世俗人家的愿望。而且從靜室的取名上來看,這些“逃禪”者很可能還是朱氏皇族或者是李自成、張獻忠這些稱過王,當過帝的人,而非等閑之輩。你看"龍峰""龍華""龍吟"、“鳳山”,封建社會里若非皇家龍族,一般人哪敢以龍鳳自居呢?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進入清流的“逃禪遺民”,這“六七高緇”,很快就和自稱“明一人”的寧化“遺民”,偽“逃禪者”李世熊聯(lián)系上。共同的反清復明話題和不愿意失節(jié)事清的情結(jié),讓他們聯(lián)絡頻繁,感情貼近。李世熊樂意為他們的塔寫銘作引,在“引文”里稱他們?yōu)椤案呔l”、“賢者”,和他們共同希望能“龍象供役”,而出現(xiàn)“東流復西”的局面。這是李世熊的希望,也“即諸賢之靈也夫”。從李世熊的身上,我們不是也能很清楚看出進入清流的“六七高緇”,就是一幫為保全志節(jié)的“逃禪遺民”嗎? 《清流康熙縣志·龍吟靜室》里怎么介紹他們的代表人物是岸的呢?是岸是“六七高緇”最典型的代表,你看他選擇的地點是高山峻嶺的夢溪東坑,建的隱居場所叫"龍吟靜室",“龍吟”的潛臺詞是“虎嘯”,這哪是和尚的居所啊,分明是斗士養(yǎng)傷的地方,取受傷的蒼龍猛虎在呻吟呼嘯之意吧。再看他的情況,"江南人,大家子弟。身長九尺,聲洪如鐘。少年使氣犯事,披剃于楚,游遍海內(nèi),明末入閩。"對這段話,我們可以這樣解讀:是岸是“大家子弟”,說明他有條件受到很好的教育,不管是“窮學文”,還是“富習武”,他都有條件學?!吧黹L九尺”,古代的一尺相當現(xiàn)代的七寸,九尺應該是概數(shù),就相當于現(xiàn)在的兩米左右,這么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正是習武的好料子?!奥暫槿珑姟闭f明他的“精、氣、神”很足,一般這樣的人智商很高。這樣的人會使什么氣,犯什么事呢?肯定不會是流氓打架斗毆,就是流氓打架斗毆,對一個大家子弟來說又算什么呢?能解釋得清楚的是:他所犯的事是“遺民”們常干的,罪當滅族的造反之事----舉兵抗擊清軍。李世熊在《夢溪塔引》里說是岸廬州人,廬州是南明抗清的江北四個重鎮(zhèn)之一,血氣方剛的是岸在這風云激蕩的地區(qū)會有什么舉動呢?“披剃于楚,”安徽廬州的是岸怎么跑到楚(湖北)“披剃”呢?我們看看這個時期的“楚”地(即湖北)發(fā)生了什么事。崇禎十四年(1641年)二月,張獻忠率部攻克襄陽,并在湖北轉(zhuǎn)戰(zhàn),,鄂豫交界信陽為左良玉部所敗,又占領武昌自稱“大西王”。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年二月),李自成改襄陽(今湖北襄樊)為襄京,成立新順政府,自號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1645年初又從北京敗退回湖北襄陽,三月,大順軍逼走南明將領左良玉,占領武昌,五月,遭當?shù)氐刂魑溲b襲擊,一說李自成被殺,還有一說李自成退隱石門夾山寺為僧。南明兵部尚書王鼎被推爲湖北蘄黃一帶48寨盟主,他不負衆(zhòng)望,聯(lián)合安徽24寨,合稱江淮72寨義軍,積極組織隊伍抗清。同時與汝漢、德安489個山寨互通資訊,以大別山主峰天堂寨爲總寨,紮下抗清大營。這個時期的湖北清軍、農(nóng)民起義軍、南明軍以及其他的反清復明的義軍交織在一起,是岸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耐人尋味?!坝伪楹?nèi)”這個“游”是游山玩水嗎?這個龍吟虎嘯的斗士,在這個風起云涌的動蕩時代,能置身于反清復明的行列之外嗎?"諱言俗姓鄉(xiāng)慣,"這不就是怕人知道他曾經(jīng)舉兵抗清的歷史底細被人知道嗎?明末清初史學家、文學家張岱在《石匱書后集》有這樣記載:史可法自殺未遂后,與部將逸于離城數(shù)里的寶城寺,“清兵跡之,急決戰(zhàn),不勝,一時盡敗沒”。他兒子所做的史可法墳墓只是個衣冠冢,這是歷史明確記載的事實,因此這個史料很可信。假如史可法當時真的沒有死,也就只能像是岸這樣埋名隱姓活著?!懊髂┤腴}”明末具體是哪一年沒有說,入閩并不等于到清流東坑,到清流時間最遲在1649年,因為“到順治庚寅(1650)年,忽有顯者仆,赍千金來”。這之前是岸“初創(chuàng)此山,僅數(shù)小楹而已”,初創(chuàng)這“數(shù)小楹”至少要一年時間,所以最遲只能是1649年到清流東坑。在明末到1649年這一段時間福建的反清復明活動主要有:1645年朱聿鍵于福州登基稱帝,改元為隆武,后世稱為隆武帝。1646年黃道周攜弟子帶領近萬人出征北伐失敗。隆武帝攜數(shù)千明兵“御駕親征”,從福州抵達延平,清軍入福建,隆武帝在汀州被擄,鄭成功與張煌言聯(lián)師北伐,堅持抗清。1647年 魯王朱以海入閩,繼續(xù)抗清。同年一月,鄭成功在小金門(今日金門縣烈?guī)Z鄉(xiāng)),以“忠孝伯招討大將軍罪臣國姓”之名誓師反清。在福建是岸和“喜讀書,好任俠”的隆武帝,或者魯王,以及黃道周、鄭成功是否有交集呢?這些有待查訪考證。“人傳:其乃朗在籍登甲,居顯宦?!边@就更撲朔迷離了,這“千金”究竟是他們反清復明的活動經(jīng)費,還是真的是他兒子的,是很讓人生疑的。在同一時期,離東坑不遠的包地有一個包地庵,也來了一個和尚,也有人給和尚送來了十八擔的金銀財寶,才有后來的梧地海會塔,這是后話。再說是岸卻"默不一語",只管花錢建廟,買書。所買的書是“古今內(nèi)外典”,而不只是佛教的書。是岸“日事咿唔”讀書,和人討論的內(nèi)容是“古今內(nèi)外典,天下名山川”。對這些問題他都“一一能述其詳”,而且“一無舛錯”。在討論問題時,他不會給人留面子,“常好面折人過”,而且“雖咤叱怒罵,人不為恨?!币驗椤胺湟娐剰V,閱歷深也?!憋@然是岸活脫脫就是個酷愛讀書,知識淵博見多識廣的大儒,也是一個能“咤叱怒罵,人不為恨”的非凡領袖人物。據(jù)傳,當時東坑附近的秀才們都非常佩服是岸,樂意到他的龍吟靜室給他挑水打柴干粗活,龍吟靜室就是一個開放的儒家“書院”。 龍吟靜室濃厚的儒學文化氛圍,也推動龍吟靜室所在地的東坑及其周邊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據(jù)王宜峻主任考證當時東坑及周邊先后出現(xiàn)了九所“書院”,呈現(xiàn)了一派興盛的文化景象。至于那些書院是否曾經(jīng)請是岸這個大儒去講過學,沒有看到史書上的記載,不敢妄議。但可以想象對這個秀才們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是岸,禮請的一定很多,而有一點好為人師的是岸,想必也樂從其善。還有觀音靜室的“奇木善詩,吟詠盈篋焉”,還招引了當時的詩人邢昊來題詠《羅村庵》(即觀音靜室),這些靜室顯然對清流客家的世俗文化起了很好的推動作用。 “六七高緇”初入清流時,大局未定,逃禪者們可能還會積極進行“反清復明”活動。等到大局已定時,“復明”無望,作為知識分子的他們,只能又回到做學問的老路上。明代王陽明的心學已成為儒學的主流,進入清流的這“六七高緇”對王陽明的“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為圣賢”的基本理念,當然耳熟能詳。這和禪學提倡的“直指人心”“心性本凈,佛性本有,見性成佛”,已經(jīng)幾乎是用兩套語言在闡述同一個修心養(yǎng)性的問題,因此對禪學很容易入門,很容易提高?!肚辶骺滴蹩h志·寺觀》說是岸留下了“遺帖不下五千言。無一句不為人發(fā)意業(yè)(意業(yè),即意所起之業(yè)也,有善有惡)開心香(謂中心虔誠,如供佛之焚香)者。”儼然是一個禪學大師了?!肚辶骺滴蹩h志·寺觀》說他們的下一代,龍峰靜室的“戒月德性清凈,有善知識之譽。所著語錄,鐫版吳門,士夫各手一卷,以為佩誦。聲名至今猶錚錚不朽云?!柄Q山靜室的“懶牧得法于云門顯圣白愚禪師,語錄詩偈,具參上乘?!睉心粮叩苎┏?,常東游鼓山,參白巖。皋亭顯圣后,心性豁然貫通?!皯心链倨錃w,遂主鶴山焉。自一衲一缽而外,惟著語錄詩偈以自娛。所刻諸集,與懶牧并臻其妙云?!边@已經(jīng)是清流原來寺院所達不到的水平,把清流的客家佛教文化推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具有輸出文化的能力,像龍峰靜室的“戒月所著語錄,鐫版吳門,士夫各手一卷”,能在中國發(fā)達的文化城“吳門”(即蘇州),占得一席之地,已是很不簡單。 我們也必須看到這些“靜室”最終基本都發(fā)展成佛教寺院,這工作主要是由“逃禪遺民”諸賢的徒子徒孫們完成的。當這些孤身的“逃禪遺民”在靜室定居以后,必然面臨幫手問題、養(yǎng)老問題,所以必須要收養(yǎng)徒弟。“逃禪遺民”的徒子徒孫已經(jīng)沒有“遺民”的心結(jié),同時他們也沒有“逃禪遺民”的經(jīng)濟基礎和廣博的文化學養(yǎng),也就沒有那么強大的吸引力,足以維持靜室的運轉(zhuǎn)。他們不能繼續(xù)生活于亦禪亦儒的“靜室”文化中,都選擇專心入禪向佛,紛紛四出求經(jīng)學法。在縣志里可以看到的記錄就有:龍吟靜室是岸的徒曾孫悅聞,就到建安白云寺掛錫學習;鶴山靜室白雪徒弟懶牧,得法于云門顯圣白愚禪師,懶牧的高弟雪巢常東游鼓山,參白巖。 在這些徒子徒孫的帶領下,清流“逃禪遺民”所建的“靜室”,最終都基本發(fā)展演變成為佛教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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