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2010年，那時，還對元旦充滿期待！很多個元旦，與同事們感受過西北的荒涼，歆羨過東南的繁盛；共飲過黃河的寒風，同賞過漓江的清泉……

一路走過，總有些難以忘卻的念想，或多或少，這些念想都變成文字，留存在記憶里。也許，一生，我們都只是個行者。

2010年，夜宿洛陽，恍恍惚惚間，草就一篇文字，現在讀來，更加想念那時的光陰。

遂錄其文。

【洛陽一夜】

不再說《詩經》中有多少篇出自中原，不再說唐詩宋詞里有多少大師生活在洛陽，看看現在我們周圍的詩人，“洛陽”只是我們不得不記憶的一種符號或胎記。

我們去洛陽找尋什么？過去的，現在的，遺忘的，銘記的？洛陽，很多人不愿意記起她，因為，她籠罩著灰色的影子。

我?guī)еc渾渾噩噩，被扔進了飛機，然后又被拋了出來，就這樣不經意地睡進了河南的暖被窩。在此之前，我僅僅知道《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想著年邁的杜甫欣喜若狂的辛酸模樣，我多少有些慶幸——畢竟，此時的我，頗有點“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的意氣。

2010年的最后一晚，我宿在洛陽——這意味著，我將和諸如白居易李白孟郊歐陽修等無數個卑微又偉大的靈魂共住一城，共度一晚！

洛陽有時是疏朗的。

孟郊站在洛橋晚望：天津橋下冰初結，洛陽陌上人行絕。榆柳蕭疏樓閣閑，月明直見嵩山雪。

歐陽修縱情《少年游》：玉壺冰瑩獸爐灰，人起繡簾開。春從一夜，六花開盡，不待剪刀催。洛陽城闕中天起，高下遍樓臺。絮亂風輕，拂鞍沾袖，歸路似章街。

張籍于漫漫黃葉中，傾訴《秋思》：洛陽城里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fā)又開封。

有時又是香艷的。

駱賓王在天津橋見到洛陽美人，忍不住吟唱：美女出東鄰，容與上天津。整衣香滿路，移步襪生塵。水下看妝影，眉頭畫月新。寄言曹子建，個是洛川神。

杜牧來的更具風情：誰家洛浦神，十四五來人？媚發(fā)輕垂額，香衫軟著身。摘蓮紅袖濕，窺淥翠蛾頻。飛鵲徒來往，平陽公主親。

李世民見到嬌艷動人的櫻桃，也忍不住大贊：華林滿芳景，洛陽遍陽春。朱顏含遠日，翠色影長津。喬柯囀嬌鳥，低枝映美人。昔作園中實，今來席上珍。

洛陽，是個富有浪漫風情的地方！可惜，在這個寒風凜冽的冬夜，我似乎沒有興致去感受風流才子們的浪漫情懷了。

有時，洛陽又是蒼涼的。

白居易卻有別樣感受：年顏老少與君同，眼未全昏耳未聾。放醉臥為春日伴，趁歡行入少年叢。尋花借馬煩川守，弄水偷船惱令公。聞道洛城人盡怪，呼為劉白二狂翁。

許棠路過洛城，感慨系之：七百數還窮，城池一旦空。夕陽唯照草，危堞不勝風。岸斷河聲別，田荒野色同。去來皆過客，何處問遺宮。

李白更言：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撐如亂麻。

洛陽，留給世人的，似乎又有不盡的悲鳴。無怪乎，人們都說“欲問天下興廢事, 請君只看洛陽城”，“古來利與名，俱在洛陽城”！

洛陽，承載了多少故事，承載了多少夢想，承載了多少情懷，承載了多少靈魂？我所踩的每一寸土地，都隱藏著深沉的嘆息；我所呼吸的每一縷空氣，都浸潤著滿腔難解的風吟。

神游許久，蜷縮在這個古城的一個不知名的賓館，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爍，我仍舊讀不懂這洛陽城。

洛陽一夜，我只是依稀覺得，卑微而偉大的歷史靈魂終將是偉大的。走進洛陽的時候，我就注定將被這座城市折服，因為，誰都抹殺不了歷史，而歷史便是最動人的故事！

洛陽一夜，我將融入這夜色，當我離開的時候，我愿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初稿：2010年

修改：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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