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一切多馀的東西

一一王宗岳《十三勢行工歌訣》集解(六)

李新方

【原文】十三總勢莫輕視，命意源頭在腰隙。變轉虛實須留意，氣遍身軀不稍滯。靜中觸動動猶靜，因敵變化示神奇。勢勢存心揆用意，得來不覺費工夫?？炭塘粜脑谘g，腹內松靜氣騰然。尾正中神貫頂，滿身輕利頂頭懸。仔細留心向推求，屈伸開合聽自由。入門引路須口授，工用無息法自體。若言體用何為準，意氣君來骨肉臣。詳推用意終何在，益壽延年不老春。歌兮歌兮百四十，字字真切義無疑。若不向此推求去，枉費工夫遺嘆惜。

【解曰】學太極拳既得真?zhèn)?，知道怎么練了，而用力之久，身上有了十三勢，雖然能夠贏人，但打人還不夠干凈利索，那是因為身上多馀的東西，即非十三勢的東西還太多，負擔太重，就無法在技擊中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是以王宗岳先師進一步指出：“仔細留心向推求，屈伸開合聽自由”?！傲粜摹本褪怯靡?，而不是用形，認真仔細地向著用意的正確方向推求，把一切多馀的東西去掉，十三勢的作用才能真正顯現(xiàn)出來，在走架打手中就得到自由了。

人們由于平時的動作習慣，已經(jīng)習慣于用形，在學太極拳知道怎么練以后，仍然免不了帶有許多多馀的動作和想法，往往把十三勢也當作形來練，特別是太極拳列入競技比賽，加入了許多花法，許多人每天就像背著個大垃圾袋打拳，怎么會自由呢？早期太極拳家戚繼光早就指出：“凡比較武藝，務要俱照示學習實敵本事，真可對搏打者，不許仍學習花槍等法，徒支虛架以圖人前美觀”(《紀效新書·比較武藝賞罰篇》)。

十三勢集中體現(xiàn)了武術實戰(zhàn)中決定勝負的客觀規(guī)律，而能否掌握和運用好十三勢，武禹襄《十三勢說略》概括為“得機得勢”四個字：“總須完整一氣，向前退后，乃能得機得勢。有不得機得勢處，身便散亂，必至偏倚”。得勢是就空間而言，不偏不倚為得勢，即每一瞬間都氣勢圓滿，毫無缺陷，稍有一點缺陷就不能得勢。得機是就時間而言，不先不后為得機，即恰到好處地把握因敵變化的每一瞬間，毫無斷續(xù)，稍有一點斷續(xù)就不能得機。得機和得勢也是一，即“完整一氣”。有缺陷和斷續(xù)就不可能完整一氣，而缺陷和斷續(xù)的存在，恰恰是因為多馀的東西太多，把空間和時間都給擠占了。

缺陷和斷續(xù)是多種多樣的，其他多馀的東西也是多種多樣的，是以消除缺陷和斷續(xù)，去掉一切多馀的東西，決不是一件在短期內容易做到的事情，太極拳人長期走架的目的即在于此，許多前輩一輩子就打一套拳，認為走架是長期修煉的重點，通過走架“去掉身上一切多馀的東西”。身上還有多少多馀的l東西，要通過打手來檢驗，不能贏人肯定不對，但能贏人也不一定對。雖能贏人但贏得不夠輕松，肯定是還有許多多馀的東西在起作用，而知人仍是問己，還是要通過走架來把這些多馀的東西去掉。走架和打手也是一，你心里知道的東西越多，身上多馀的東西就越少，練到一點多馀的東西都沒有了，就人不知我，我獨知人，屈伸開合聽自由了，也就是《老子·四十八章》講的“為學日`，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