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冬天，北京凜冽的寒風(fēng)呼呼地刮著。路上的行人或把帽子緊緊扣在頭上，或用手捂著快被凍壞的耳朵，腳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在各色的行人中，有一個年輕小伙子，徑直地向著靈境胡同走了過去。與別人不同的是，這個年輕人仿佛感覺不到冷似的。因為此刻他的心里，正有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著。

他叫彭起超，正在哈爾濱軍事工程學(xué)院讀書。前一段時間，學(xué)院里為他們這些學(xué)員進行了授銜。可是，令人氣憤的是，本該獲得上尉軍銜的自己，竟然最后只扛了個中尉的肩章。

他生氣、他不滿、他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于是，趁著放暑假的功夫，他回到了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住在靈境胡同的陳賡。因為陳賡當時是哈軍工的院長。

不大一會兒，彭起超就走到了陳賡家里，碰巧陳賡在家。

陳賡一看彭起超的表情，就知道他來這里是干嘛的。等彭起超抱怨完，陳賡笑了笑，說：“小彭啊，實事求是地說，你的軍銜是給壓了一級……評定軍銜是個非常復(fù)雜的工作，你是彭總的親屬，彭總從大局出發(fā)，從嚴要求你，你要理解哦！”

彭起超立馬抓到了陳賡話里的重點，原來，自己被故意壓低軍銜，竟然是自己親伯伯的意思嗎？

這個消息，讓彭起超更加氣憤了。年輕人血氣上涌，扭頭就往中南海走去，他要去找自己的伯伯評一評理兒！

彭起超口中的伯伯，就是大名鼎鼎的彭德懷元帥。

彭帥為何要故意壓低自家親侄子的軍銜？面對盛怒之下的侄子，彭總又該如何應(yīng)對呢？

這故事，還得從彭總這個優(yōu)秀的侄子身上說起。

一、父死母“瘋”，彭家后生要找伯父鬧革命

1928年7月22日，是一個被載入史冊的日子。那天，加入共產(chǎn)黨不久的彭德懷，與其他幾位同志，領(lǐng)導(dǎo)發(fā)動了著名的平江起義。

彭德懷的起義惹惱了國民黨，他們抓不到彭德懷，就喪心病狂地把所有的怒氣全部灑在了彭德懷的親屬身上。

國民黨包圍了彭家老屋，把彭德懷的兩個弟弟及其家人全部趕出了家門，并在門上貼上了大大的封條。彭家人無奈，只得踏上了顛沛流離的逃難之路。

逃難的日子，是非常痛苦的。特別是對于已經(jīng)身懷六甲的彭德懷三弟妹龍國英來說，那段日子簡直不堪回首。

（平江起義）

有一天，在逃難路上，龍國英突然覺得腹痛難忍。生過孩子的她，知道肚子里的這個小家伙恐怕要出生了。

可是，眼下四顧無人，更別說去找個穩(wěn)婆了。萬般無奈之下，龍國英被帶到了一塊野地里，在那里生下了自己的長子。

這個孩子就是本文的主角——彭起超（原名彭康龍），家里人都叫他長伢子。在如此艱險的環(huán)境下出生，似乎就決定了，彭起超日后的人生，將會是多災(zāi)多難的。

平江起義之后，彭德懷就以更大的精力，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之中。但是，彭德懷在南北征戰(zhàn)之際，還不忘關(guān)心家里兩個弟弟的成長。

國共第二次合作之后，彭德懷輾轉(zhuǎn)給二弟彭金華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如今國難當頭，有志青年要奮起向上。要他在老家動員幾個進步青年，到延安去學(xué)習(xí)。

大哥的話，彭金華當然要聽。1937年，彭金華來到延安，進入抗日軍政大學(xué)第三期學(xué)習(xí)。學(xué)成之后，彭金華帶著哥哥的囑托和組織的信任，回到家鄉(xiāng)宣傳革命理念。

（延安抗大）

在彭金華的帶領(lǐng)下，三弟彭榮華（即彭起超之父）、三弟媳龍國英，包括自己的媳婦兒周淑身都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中共黨員。

隨著黨員人數(shù)越來越多，最終成立了以彭金華為書記的黨支部。當時，國民黨不允許共產(chǎn)黨在基層進行公開的活動。所以，每次開支部會議的時候，他們都精心挑選最為隱蔽的地方。

為確保安全，還讓孩子們在附近玩耍，一旦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就大聲吵鬧，以通知大人及時撤離。

彭起超這一輩兒里，他是年齡最大的男孩子。所以，每次領(lǐng)了大人的任務(wù)之后，他都是完成得最積極的那個孩子。雖然那個時候他的年齡還小，但是他明白，大人們在做的，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兒。

但是，彭起超不知道，那些大事兒的背后，都伴隨著極度的危險。

彭金華等人，在老家領(lǐng)導(dǎo)群眾運動，打地主、斗奸商，很快就成了國民黨的眼中釘肉中刺。1940年8月，國民黨湖南省政府主席薛岳下令，加緊秘密捕殺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分子，彭金華兄弟的名字赫然在列！

（薛岳）

危險，就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了。10月4日凌晨，門外的一陣陣狗叫聲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彭榮華。他敏銳地察覺到，敵人來了！

簡單交代了妻子一句照顧好孩子之后，彭榮華就往后門沖，出了后門，十幾步之外就是林子。進了林子，敵人就不容易抓到自己了。

可是，彭榮華剛打開門就發(fā)現(xiàn)，敵人已經(jīng)將房子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沒有沖出去，而是被瘋狂的子彈打倒在了地上。

龍國英聽到動靜，撲上去要救丈夫，也被敵人打傷了手腕。

孩子們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父母，頓時就嚇懵了?；剡^神來，開始圍著彭榮華哭了起來。

彭榮華感覺到自己生命正在一點點消逝，他明白，他活不過今晚了。但是，他不甘心，他的革命愿望還沒有實現(xiàn)，他還沒有親眼看著日本鬼子從祖國的土地上滾出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還有孩子。他未竟的事業(yè)、未能看到的事情，還可以交給孩子去完成。他費力地睜開眼，看著長子彭起超，顫巍巍地對他說：“長伢子，要記住……打日本鬼子……我不行了，報仇……”。

（彭榮華犧牲之處）

那大概是彭起超第一次直面親人的死亡，第一次明白革命的殘酷。那個時候，他只有12歲。

在中彈三個小時之后，彭榮華氣絕而亡。而彭起超在悲痛父亡之余，也深深地記住了父親臨終前的囑托。

那天晚上，敵人不光害死了他的父親，還帶走了他的二伯。幾天之后，彭金華也被敵人殘忍地殺害了。

突然遭逢大變，龍國英開始變得有些精神恍惚了。她有時候跑到國民黨的區(qū)鄉(xiāng)公所大喊大叫地要人，有時候披頭散發(fā)地在街上四處亂走，口中念叨著兒女的名字。彭家圍子的鄉(xiāng)親們都說，龍三嫂悲傷過度，“急癲了”。

父親去世了，母親也一時接受不了這個巨大的打擊，生活的重擔(dān)一下子全部落在了彭起超的肩上。他給地主家放牛、看羊，到山上砍柴，為的就是讓一家人吃飽飯。

看著日益健壯的兒子，龍國英一面欣慰，一面又十分擔(dān)心。她怕自己的孩子，在哪一天也像他的父親那樣，被敵人給盯上。

于是，龍國英告訴彭起超：“長伢子，你得離開湘潭，走得遠遠的?！?/p>

（湘潭老照片）

縱然心中有萬般不舍，但彭起超最終還是聽了母親的話，一路走出了湘潭。

他往西南走，日本人的飛機轟炸了湘南；他聽說廣西有八路軍的辦事處，心里記掛著父親的遺愿，想找到伯父參加革命，就往廣西走。不料戰(zhàn)火又燒到了廣西，他不但沒能找到八路軍，還失去了生活來源，成為了一個乞丐。

在外面流浪了幾年以后，彭起超決定，既然找不到共產(chǎn)黨，那就先回家照顧母親和弟弟妹妹們。

彭起超歸鄉(xiāng)的那年是1944年，他并不知道，就在這一年，一支部隊離開延安，奉命南下。而就是這支部隊，讓彭起超的人生又起了波瀾。

二、核桃樹下，彭起超帶著伯父的殷殷期盼踏上征程

1944年11月9日，王震司令員接到一個命令：帶領(lǐng)359旅組成的八路軍獨立第一支隊立即開始南征。

（王震）

臨走之前，彭德懷副總司令找到了王震。原來，自從國民黨血洗彭家以后，彭德懷就聯(lián)系不上家里人了。家中如今是個什么樣子，彭德懷一無所知。

所以，彭德懷拜托王震，部隊到了湖南以后，如果有可能，希望他能夠幫自己去看一看彭家的情況。王震一口答應(yīng)了這個并不過分的要求。

第二年7月，王震的部隊順利進入了湘潭。他沒有忘記臨行之前彭總的托付，找了一個可靠的人，喬裝改扮以后，到彭家圍子去接周淑身和龍國英到部隊一敘。

王震派去的人來到彭家圍子，找到周淑身和龍國英，告訴她們：“上面有人叫你們到鹽埠一趟，到那里以后，你們就會知道你們孩子的大伯伯的消息了！”

能知道大哥的消息？這簡直是兩妯娌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送信人到底靠不靠譜呢？萬一是敵人的陷阱該怎么辦？

雖然還有很多顧慮，但是這個送信人帶來的消息太過“誘人”。兩妯娌商量以后，決定冒險到鹽埠去看一看。

（鹽埠）

臨行之前，她們將彭起超幾個孩子叫到跟前，嚴肅地說：“如果我們明天回不來，那就是出事了，你們千萬別去找我們……你們……就是討米要飯，就是爬，也要爬到延安去找大伯伯去，我們彭家也只有這一條活路了?！?/strong>

孩子們記下了母親的話，眼巴巴地等著母親平安歸來。

而兩妯娌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鹽埠，見到了傳說中的“上面的人”。王震熱情地招待了她們，她們才確信，自己沒有受騙，大哥真的讓人來找她們了。

王震還告訴她們，家里的幾個大孩子，可以送到這里來，他會帶到延安去見彭德懷。

兩妯娌回家跟孩子們一說這個情況，立馬引起了孩子們強烈的興趣。特別是彭起超，這么多年了，他始終記得父親犧牲時的場景，始終記得父親對自己的期盼。

他想到部隊上去，想找到大伯伯，跟他一起革命。

（南下支隊出征前接受檢閱）

第二天，彭起超和其他兩個女孩子一起，被送到了王震的跟前。在王震的勸說下，兩個女孩子留了下來，只將彭起超一個人送到了部隊里。

從那天起，彭起超就成為了王震南下支隊中的一個小戰(zhàn)士。他們輾轉(zhuǎn)作戰(zhàn)，直到日本投降以后，才奉命返回延安。

1946年9月27日，彭起超跟著部隊踏上了延安的土地。他被安排在一排窯洞之前，等待著那位素未謀面的大伯父的到來。

等了沒多大一會兒，遠處有幾個人騎著馬慢慢地走了過來。彭起超被告知，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就是他的大伯彭德懷。

（彭德懷）

伯侄相見，卻是不相識。互相確認了身份之后，兩人都顯得有些激動。特別是彭起超，想起這些年的悲慘生活，鼻子都開始發(fā)酸了，磕磕巴巴地說：“我，可算找到你了！”

來到延安的彭起超還不到18歲，由于年齡小，所以組織上決定先將他送到速成中學(xué)去讀書。

有一天晚上，彭起超在外面四處溜達，突然看到伯伯窯洞的門虛掩著。他走上前去，輕輕地推開了門。

彭德懷看到侄子進來了，也放下手中的工作，熱情地招呼侄子來聊一聊天兒。

自從彭起超到了延安，自己由于工作繁忙，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好好地談一談。如今，他也進入速成中學(xué)學(xué)習(xí)了，是時候好好地聊一聊未來的志向了。

彭德懷非常嚴肅地問彭起超：“你到延安來是干什么的？是想革命，還是因為我在這里當官，找我當靠山的？”

彭起超不知伯父話里的意思，只是說出了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我是來為父親報仇的，當然想革命啦！”

（延安窯洞革命舊址）

聽到侄子的話，彭德懷心里不感到欣慰恐怕是假的。但他還是怕，侄子年紀小，并不懂得革命的艱巨性，于是他接著告誡侄子：“革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老實說，你要是不好好干革命，我彭德懷不饒你！我要是不革命的話，你也可以槍斃我！”

彭德懷的話，讓彭起超深受觸動。從那以后，彭起超就牢牢地記住了伯父的話：要革命！要革命到底！

從速成中學(xué)畢業(yè)之后，彭起超到了中央警衛(wèi)隊當了戰(zhàn)士。雖然彭起超在警衛(wèi)隊表現(xiàn)很出色，可是，彭德懷卻并不滿意。

當時，國共內(nèi)戰(zhàn)正在緊要關(guān)頭，他的侄子，應(yīng)該起好帶頭作用，到前線去跟敵人真刀真槍地戰(zhàn)斗。

（解放戰(zhàn)爭）

一天晚上，彭德懷拉上來看他的彭起超，兩人邊走邊聊。走到一棵大樹下面的時候，彭德懷問侄子：“你認識這種樹嗎？”

彭起超表示自己并沒有見過，彭德懷解釋說：“這是核桃樹嘛。這種樹非常有用，核桃木很硬，做強拖不變形；核桃好吃，還能榨油。種了核桃樹，就不用管它了，年年都結(jié)果，所以，北方的老百姓叫它鐵莊稼?！?/p>

眼見侄子并沒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彭德懷緊接著又說到：“核桃樹能為人類造福，可它自己卻很少需要什么。你要像這棵樹就不錯了。你知道嗎？你一個人得五個農(nóng)民的小米來養(yǎng)活哦，而你對人民有什么貢獻呢？”

（核桃樹）

彭德懷的話說到了這里，彭起超終于明白了伯父的良苦用心。伯伯想要自己做一個對人民有貢獻的人，而不是繼續(xù)在延安呆下去，靠著人民的小米來養(yǎng)活。

想明白了之后，彭起超大聲地對彭德懷說：“伯伯，我要上前線！”聽到侄子的表態(tài)，彭德懷明白，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侄子沒有辜負自己的希望、沒有辜負組織的栽培！

他拉起侄子的手，語重心長地對他囑咐著到前線要注意的種種問題，還特地交代他要遵守紀律，不要因為自己是彭德懷的侄子就覺得比別人特殊。

那一刻，彭德懷既是一位對子侄充滿期望的長輩，也是一位笑看年輕后生義無反顧地走向戰(zhàn)場的指戰(zhàn)員。

幾天以后，彭起超背起了背包，帶著伯父的殷殷期望，帶著父親的遺愿，走上了前線。從那之后，彭起超參加了許多場戰(zhàn)斗，不僅使自己快速地成長了起來，還積累了許多的軍功。

三、苦心孤詣降軍銜，近水樓臺不得月

在部隊建功立業(yè)的彭起超，親眼看著國民黨被一步步打敗，親眼看著一個嶄新的共和國被建立起來。他的父親和二伯父沒有看到的事情，他都替他們看到了。

甚至，他可以驕傲地說，這其中還有自己出的一份力。盡管那力量并不大，但他也不負父親臨終前的囑托，和伯父辛勤的栽培。

新中國成立以后，彭起超先是跟著彭德懷住進了中南海。但是國家初興，空軍初立，急需人才，于是彭起超就又被保送到哈軍工學(xué)習(xí)機務(wù)。

（中南海）

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開始實行軍銜制度。九月份，第一次授銜儀式在中南海懷仁堂舉行，彭德懷被授予元帥軍銜。

自此之后，全軍范圍內(nèi)的授銜開始提上日程。彭起超畢竟是年輕人，聽說要授銜了，心里很激動。還稍微打聽了一下，自己將要被授予上尉軍銜。

彭起超對這樣的授銜安排非常滿意，因為他在抗戰(zhàn)勝利之前，就跟著王震的部隊參與了南征。解放戰(zhàn)爭中，又主動要求到了前線，在保安延安等戰(zhàn)役中跟敵人面對面地打過仗。1947年的時候，自己就已經(jīng)是代理副團長了。

按照授銜的標準規(guī)定，按照自己的資歷和功績，被授予上尉軍銜，都是非常合理的。于是，彭起超就在興奮激動的心情中等待著授銜日子的到來。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那擔(dān)任國防部長、此刻在哈軍工視察的伯父，正在跟陳賡談話。而就是這次談話，打破了彭起超等待良久的期盼。

（哈軍工）

那天晚飯之后，彭德懷在跟陳賡的聊天中，了解到彭起超將被授予上尉軍銜。還未等陳賡的話說完，彭德懷就擺擺手打斷了他，接著說：“老陳哪，這不行，他今年才27歲，年紀輕輕，軍銜定那么高，對他沒好處，我看給他個中尉就行了。”

可是，彭德懷的要求讓陳賡犯難了。因為給予每個人的軍銜，都是按照一定的標準來的。彭起超年紀輕，可是，他的資歷和功績確實夠得上上尉的軍銜。

盡管陳賡明白彭老總心里的想法和顧慮，但既然沒有違反規(guī)定，那就沒必要專門給彭起超“降級”。于是，陳賡將自己的難處和想法告訴了彭老總。

誰知，彭德懷一聽陳賡的說法竟然“火”了，他告訴陳賡：“你不要跟我找理由，不要以為我是國防部長，就來拍馬屁?！?/p>

一句話罵得陳賡哭笑不得，但他也明白彭德懷的脾氣、理解他的苦心。于是，就順從了彭德懷的意思。

11月，哈軍工的副院長劉居英和副政委劉有光兩位少將，為學(xué)院的千余名尉級軍官授銜。滿以為自己能評上上尉的彭起超，看著肩上那中尉的肩章，滿心不平。

（哈軍工授銜儀式）

在獨自懊惱了一陣子之后，剛好趕上學(xué)院放寒假，他回到了北京，然后就發(fā)生了本文開頭講到的那一幕。

從陳院長那里知道，原來是伯父做主，降低了自己的軍銜，彭起超直奔中南海永福堂。正在工作的彭德懷看到許久未見的侄子，馬上走上前去關(guān)懷：“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過飯了嗎？”

誰知，彭起超開口就是帶著火藥味的一句話：“我吃不下！”接著就是：“伯伯，我對您有意見！”

聽說侄子對自己有意見，彭德懷笑了笑，說：“你有意見，那好，請?zhí)岢鰜砼??！?/p>

于是，彭起超就竹筒倒豆子似地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說了一遍?？粗で杏治闹蹲?，彭德懷表現(xiàn)得十分平靜。

他語氣委婉地對彭起超談起了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是我提出來要壓低你的軍銜，為什么？因為你是我彭德懷的侄子......全軍近百萬干部要授軍銜，我只有犧牲你，才能服眾。這里沒有什么政策問題，只有個全局問題?！?/strong>

（彭德懷）

可是，彭德懷的這番說辭卻無法說服彭起超。功勞我有，資歷我有，政策我符合，為什么要我犧牲呢？

彭起超想不通，一怒之下表態(tài)：“我不在部隊干了，干脆回家當農(nóng)民算了！”

一看侄子油鹽不進，彭德懷也急了：好，那你就回老家去吧。

伯父的態(tài)度徹底打倒了彭起超，他開始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絕食抗議！

絕食了兩天，把自己餓得頭昏腦脹，也把彭德懷急壞了。對這個侄子，他雖然嚴格，但是向來不乏慈愛之心。彭起超又因為幼年窮困的生活，落下了嚴重的胃病。因此，他這一絕食，可是難住了彭老總。

沒辦法，彭德懷只得“服軟”，走到侄子床前，輕輕拍了一下他：“長伢子哦！你怎么不吃飯？餓壞了身體怎么能當農(nóng)民？”

看見伯父主動示弱，彭起超的氣也消了大半。

接著，彭德懷就開始語重心長地跟彭起超講道理。他給侄子舉例子，說軍隊里有很多立過汗馬功勞的高級干部，都主動要求降低自己的軍銜。

最后，他說道：“你呢？要想一想：父親是怎么死的？你為什么要參加部隊？是為了當官還是為了革命？你親眼看到過多少同志流血犧牲？這些同志連勝利都沒有看到就死了，更不用說戴牌牌了，我們活著的人有什么理由為個人利益鬧情緒呢？”

（解放軍1955式軍銜肩章、領(lǐng)章和兵種符號）

彭德懷一連串的問題，徹底“降伏”了彭起超。是啊，父親臨終遺言猶在耳邊，自己參加革命不就是為了把鬼子都趕出去，為了給父親報仇嗎？

跟隨王震參加革命以后，自己親眼見過多少戰(zhàn)友在身邊倒下？他們連黎明都沒有等來，自己還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計較一個“肩章”呢？

彭起超想通了，結(jié)束了絕食活動。飽餐一頓之后，又精神飽滿地回到了哈軍工，復(fù)習(xí)功課。

后來，彭起超還收到了一封來自彭德懷的信。在信中，彭德懷又苦口婆心地解釋了自己壓低他軍銜的良苦用心。

彭德懷告誡彭起超，要做一個老實人。“老實人有時會吃虧，但從長遠看，老實人不吃虧?！弊鳛榕淼聭训闹蹲樱袪奚瞰I的精神和決心。

人家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所謂的“近水樓臺先得月”?？墒牵谂淼聭涯抢?，他時時刻刻告訴侄子的是：“得改改這個規(guī)矩，那就是近水樓臺不得月”。

結(jié)語：

在此后的人生中，彭德懷一直是這樣要求彭起超和其他家人的。一直到1966年，彭德懷從西南三線回北京之際，還給正在倉庫工作的彭起超去了一封信。

信中仍然是一個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的諄諄教導(dǎo)：“在思想上、工作上應(yīng)向高標準看齊，經(jīng)常去找差距......生活上要向低標準看......這樣就會感到滿足......”

（彭德懷給彭起超的家書）

對于彭德懷的告誡，彭起超也時刻記在心上，并用實際行動去努力踐行。直到1986年彭起超以副師級干部待遇離休之前，他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都始終在自己的崗位上奉獻全部精力。

2006年，彭起超在武漢病故。直到他去世十幾年之后，還有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以最真摯的感情去緬懷他。戰(zhàn)友以文字講述了彭起超生前的奉獻，最后的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實事求是，與彭德懷元帥有著一脈相承的風(fēng)范”。

或許，對于彭德懷、彭起超這對伯侄來說，能從別人口中得到這句評價，都會感到十分欣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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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孤

責(zé)編：勞謙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