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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閱殘蓬憐瘦影,芳心入夢待明春。(網絡資料圖片) 春天,到四季花田尋荷,這絕對是個錯誤。但是,我還是無怨無悔,頑固地開始了錯誤的尋荷之旅。 我們驅車到了港南區(qū)湛江鎮(zhèn)的四季花田,一下車,妻子兒子徑自尋花海的熱鬧里去了。 格?;ㄩ_了。花田里,紫里間白,深深淺淺,一大片,一大片,滿眼都是花?;ǘ鋬盒∏闪岘?,婀娜多姿,像豆蔻少女,在春寒料峭中歡快地扭著纖細柔軟的腰肢,傾倒游人無數。他們往來如織,一堆堆,一叢叢,像星星散在花海里。小孩子們笑著鬧著,跑上跳下,一時又把臉貼在花兒上,大聲嚷叫媽媽,要來個“特寫”…… 我無意戀花,一心尋荷,獨自一人徜徉在殘荷田埂上。光禿禿的荷田,似乎讓人沮喪。 荷葉都去哪兒了?——初夏,荷葉出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一片青綠。“荷葉何田田”“接天蓮葉無窮碧”,古往今來,多少人這樣贊嘆啊。但那不是荷田的最美。 荷花都去哪兒了?——夏秋,花瓣舒展,朵朵鮮艷,陽光之下,“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行,總是不絕于口。但那也并非荷田最美之時。 荷田里,原先碧綠的荷葉藏起了形跡,醉人的荷香收斂在泥土中,寸把厚的水鏡上僅余稀稀落落的莖稈。莖稈有長些的,有短點的。長莖大約是才折了半截,而那折了的半截已不知去向;最短的莖稈只露出水面寸余,或許折了有兩三次吧。長莖是短莖的過去,短莖是長莖的未來。莖稈就是如此一截一截斷下來,直至連影子也腐爛在淺水灣里。不管是長莖短莖,只要不斷、不爛,它就挺立著,每一根都是筆直的,像一把尖峰向上的匕首,直刺天空…… 我不禁為之一震—— 這就是荷,備受冷落的荷,堅強而挺拔的荷! 荷莖如此,荷葉呢?寒冬臘月,繁華落幕,荷田里橫七豎八斜躺著倒伏的莖稈。一堆交錯的莖稈上倒扣著一頂枯葉,這就是一幅詩意的圖畫。我記得,才情詩人李商隱為畫題了詩:“留得枯荷聽雨聲?!钡浆F今,早春二月,“荷盡已無擎雨蓋”,倒扣的枯葉連同橫七豎八的莖稈,早已“零落成泥”,肥沃在荷田里了。偶爾一見的殘葉也是半浸水里半陷泥中……此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詩句便浮出了水面,氤氳著剩稈殘葉。 這就是荷,人所罔顧的荷,無私而有情的荷! 褪去了荷葉的繁華,逝去了荷花的熱鬧,就連枯枝敗葉也與荷田融為一體了,荷田就只剩下了神秘的寂靜,像沒有月亮偶見星光的夜晚。只要是城市的喧囂和浮躁、人間的苦惱和恩怨,一經此地,就會煙消云散,化為烏有。水面平靜,偶然飄起一個水泡,那是“潛伏”泥土里的枯葉莖稈的囈語。白鷺也擇此休憩,它在水里站成一尊雕像,閉目養(yǎng)神,久久佇立。它不忍心打攪酣睡的荷田,打攪它的“一簾夏夢”,因為它知道荷田詩意的夢里有蜻蜓、天空和太陽呢。一會兒,白鷺似乎受了驚嚇,突然起飛,水面上蕩起了幾個圈子,向周圍擴展,遇到莖稈,圓圓的圈子即被剪裂開來…… 荷田悠悠自在,酣然入夢。荷在積蓄,積夏綠,蓄秋紅;荷在等待,等待屬于自己的季節(jié),等待厚積薄發(fā)…… 這就是荷,飽經漠視的荷,恬靜而安適的荷! 據考證,在貴港地區(qū),荷已有一千多年的種植歷史。正是千百年來風霜雨雪的錘煉,荷修成了正果,它的理性提升到了常人無法企及只能仰望的境界。它知足——雖然沒有游人駐足,沒有墨客眷顧;但是,有夏的徜徉,有秋的流連,夫復何求?它識趣——夏秋兩季,正合時令,它傾其所有,奉綠獻紅,賺足了青睞;而冬春時節(jié),不屬于自己的表演時間,它“偃旗息鼓”,讓出舞臺,坦然怡然,隱居幕后。它明理——生命征途,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收斂時要收斂;收放自如,進退得法,起伏有致,張弛有度,生活才更精彩。 我自顧自對著殘荷發(fā)呆,妻子早已領著兒子,鉆入格?;ǖ膽驯Ю铮M情撒歡…… 中午,我們就在四季花田的飯店就餐。餐桌之上,有蓮藕瓤、蓮子湯,湯水香甜,味道醇厚而不膩口,我們吃得有滋有味。我問主人:蓮子、藕是“就地取材”否?答曰:正是。湯足瓤飽,殘桌“光盤”,主人上了一壺荷葉茶,滿上一杯,隨著裊裊茶氣升騰,荷葉的清香便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就是荷,實實在在的荷——雖隱居幕后,但也不忘跑到舌尖和味蕾上嬉戲一把! 春天,在四季花田,我看到了最美的荷花。 人生奇遇,莫過于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邂逅最美的風景。 本文作者梁運義在四季花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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