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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湘寫在前面:我是在一個作家群里偶然看到這個帖子,新鄉(xiāng)的一個小書店進水,很多書被淹,但是店主不想當廢品賣掉,決定全部送掉,我看了一下那張圖片,許多文學書籍:《月亮與六便士》,《小王子》,《飛鳥集》,《王小波作品精選》,都是好書。他說,這些書是這次大雨無聲的記錄者,這句話打動了我,我很快聯(lián)系到他。現(xiàn)在的實體書店挺難的,好不容易艱難扛過疫情,又遭遇這次水災,發(fā)出這篇文章,希望能幫到他一點點。 大雨終于過去了,新鄉(xiāng)這個三線城市損失慘重,在我寫這篇文章時,它的危機還未徹底解除。未來幾天可能還有暴雨,只是暫時已經沒有危機的地方,來不及悲傷或感嘆,因為我們要快速重建,重建是修復傷痛最好的辦法! 今天是階梯書店重建的第二天,經過近15個小時的不間斷抽水,書店內的積水已經快抽完了。整條商業(yè)街,只有我們這種半地下室的空間被淹,一墻之隔的鄰居和我都經歷過2016年的大雨,之后每年都會小淹,今年比2016年還要嚴重。 鄭州下雨時,我們在下。鄭州雨停,我們還下,還下得更大了。那天抽水時同樣是租地下室的鄰居略帶喪氣地說,不準備干了,這樣的地方不行。我聽著,什么也沒說,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選擇。我也沒錢租更好的位置,更關鍵的是實體書店盈利都很難的。 實體書店是很難生存的,疫情期通過各種幫助,我們艱難扛過來了,今年又遇到書店被淹,我知道我內心也在臨界點徘徊,如果哪天它真扛不住了,我會斷然關了,因為我要為老婆孩子的生存尊嚴考慮,考慮做其他的謀生,而不是為了所謂的情懷,為了情懷,我已經任性了13年了。 回顧這場大雨,我想把大雨期間拯救書店的一些瞬間分享給大家,僅為記錄。 20日,新鄉(xiāng)開始下大雨,我趟水從家里趕到書店,書店已輕微進水,我房子后面的新鄉(xiāng)醫(yī)學院已經有一些積水。我冒雨拿一些硬紙板,借了一把梯子,爬上房子后面,擋住一些流水的地方。晚上不太下時,我又趟水2個小時才回到家里。 21日,經過一夜大雨,我知道書店肯定被淹,早上早早就出門了,有一段進入書店的街道上積水1米多,還好有擺渡船幫忙。我終于到了書店,走上樓梯口,借助微弱的光,我看到了下面的明晃晃,我心里想,完了。我走了下去,書店的一個房間已經積水嚴重,因為有準備,水不算太深,損失還是可控的。萬幸的是書店另一個房間沒有進水,那個房間很多書都是在地上放,一旦進水,損失會嚴重的多。 我打電話給一個朋友,他幫我買來了抽水設備,因為路上積水嚴重,他是背著幾十斤的抽水設備,趟水過來的,我是非常感激他的,我說了我會做一個中國好哥們的錦旗掛到他們公司,此為后話。經過近5個小時的抽水,總算是結束了,地上也沒什么積水了,看了看手機,說是還有雨,想著鄭州都雨停了,離它只有100公里的我們應該不會太嚴重,朋友幫完忙,也離開了。 這個就是中國好哥們,李菁華,背著抽水設備來支援書店,其實這里還有個插曲,由于他幫完書店回去的比較晚,等他坐上他的汽車時,更趕上那陣特大暴雨,還好他車子停在橋上,但由于雨大,他車四周被雨淹沒,他也,沒法回家,那晚他在車上過了一夜,如此好哥們,說好的錦旗一定要送上。 21日晚上大約8點鐘,雨瞬間下大了,書店內瞬間又有了積水,下的最大時,我看著咕咕的水往店里流,水流太快,我無助的看水往里流,抽水機的抽水速度趕不上進水的速度,幾十分鐘后,更讓人崩潰的事情發(fā)生了,停電了,外邊下的更大了,還電閃雷鳴,我在黑暗中聽著水聲不斷往書店里流。 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是非常煎熬的,不到午夜12點,書店的另一個房間也進水了,我知道這下?lián)p失至少擴大20倍,如此無助下,我用半詩體記錄下了那些時候的心情。 帶著疲憊的身體,繼續(xù)一個人奮戰(zhàn)。好了,下面進入正題了! 今年被淹的書太多了,估計有1000多本,這些書已經被淹透了,但曬干后是可以閱讀的,我又不想當廢品賣掉,決定全部送掉。 
希望新鄉(xiāng)的愛書人能把這些書領走,好好曬干它們,(被泡的書如何保護,大家可搜索百度,希望大家拿到后一定不要扔掉)閱讀它們。我們的書店在新鄉(xiāng)市大學城。 這些書是這場大雨無聲記錄者,每一本都是無價之書,希望大家拿到后,好好珍藏。 為了讓更多人能領到書,原定的每人領3本,現(xiàn)改為領1本,時間為7月26日至28日下午4點至8點,數量有限,送完為止! 在寫這篇文章時,新鄉(xiāng)悠貝的負責人問我受損情況,我說有點嚴重,他問我之前要的兒童看的涂色書還有么,我說淹了百十套,還有幾百套,她說有多少,全要了,一是幫我,二是拿這些書捐給受災轉移后的兒童們,我很是感動,非常感謝她在患難時刻伸出援手,階梯書店也會捐出200冊兒童書,和悠貝一起捐給孩子,希望能給受到洪災影響的孩子們送去一些光和溫暖。 階梯書店13年了,一生如何 文/吳小俊 論做書店的開始,還是算從雜志開始吧,書店達人松浦彌太郎最開始不也是從淘二手雜志賣二手雜志開始么。雜志在日本書店比重還是不錯的,2007年那會兒算是中國雜志的黃金時代,看電影,愛搖,新視線,輕音樂,城市畫報,三聯(lián)生活周刊,有幾個固定大學生會來淘看電影的午夜場,還有兩個女生經常來淘愛搖。那時的雜志有點現(xiàn)在自媒體的感覺,是前沿的。 我比較喜歡看青年視覺,lens視覺,城市畫報,現(xiàn)在覺得那幾年雖然看書不多,卻看了很多雜志,特別是設計,藝術類的雜志某種程度培養(yǎng)了我的審美,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因為看一本青年視覺上,一個藝術家把一輛車的所有零件拆了,吊了起來,很有視覺沖擊力。于是我做了非常有實驗性的一件事,把一本視覺的雜志,一頁一頁撕下來,裝在透明塑料袋里,掛在墻上,進店的人,就告訴他們,這上面的是論頁賣的,哪一頁打動你了,你就可以取下來,價錢多少你來定,最后發(fā)現(xiàn)很受歡迎,最后那本雜志累計賣了60元,定價也才50元。想想我后來做的很多事,我覺得我算是一個經常去實驗的一個人。 做雜志的五年時間里,我待的最多的地方應該就是收銀臺,準確的說是和媳婦兒坐在收銀臺旁,現(xiàn)在想想那五年就是守店,沒有走出去看看,略有遺憾,還有略遺憾的是僅留下了這一張照片。 做雜志的第五年,開始既賣雜志也賣書,但后來為了在這個城市買套房,把婚結了,就決定把店轉了,當時也沒仔細想以后要做什么。后來一個高校的朋友說,你還有書,來學校做書展吧,于是有了一段沒有實體店,靠到學校做書展的時光,有時也到大學城一段人流比較大的路上擺攤兒賣書,自己每天裝一噸左右的書,騎一輛大電動三輪,在路邊支攤兒。有一次剛擺好攤兒,遇到了大風沙塵天氣,來的很快,我周邊的賣衣服的擺攤兒的朋友,衣服都刮飛了,架子也散了,于是出現(xiàn)了一個奇妙的畫面,他們都去追他們被刮飛的衣服,唯有我和書攤兒在狂風中凌亂,書比較重,除了落了一層沙塵,也沒大礙。 輾轉了一段時間,市場的人在原來經常擺攤兒的一條路上建了一排臨時板房,就要了一間房子,搬了進去,繼續(xù)做書店,板房比以前搬攤兒好很多,但因為沒有門,晚上還用一塊兒大布蓋上,隔壁的幾家怕貨物不安全,晚上還會在里面住,我呢,只住了一個晚上,就再沒住過,就想,如果真想偷書就偷吧,后來的幾年都是這樣的方式度過的,記憶中也從沒丟過東西。 在這個地方最深的印象還有就是冬天太冷,因為沒有玻璃,直接與外邊的寒冷空氣相擁,遇到下大雪天氣,雪花會直接落到書堆上,飄入脖子里,那時媳婦兒大多時候在這兒守攤兒,(下面圖片上面,臉比較小,比較漂亮的就是我媳婦兒),媳婦有時會抱怨幾句,說跟著我這么多年,受了這么多苦,我愧疚么,我都沒怎么接話,我沒說啥,其實她不知道,心里怎么可能不愧疚呢。我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太會哄她,考慮她的感受,脾氣倔得要死,而她卻從沒在我落魄的時刻離我而去。 后來,我經常開車去做書展,做書展是很累的,但每次收攤兒時,心情都是愉悅的,因為大學生很捧場,收入還不錯。晚上離開時一般都12點后了。去做書展,其實就是在做移動書店,直到現(xiàn)在,我還希望等幾年后,我能購一輛大點的面包車,一邊旅行,一邊賣書。對于我來說,去遠方是一個夢想,用這種方式雖然會有挑戰(zhàn),但每每想起都是小激動的。 臨時板房的書店持續(xù)了幾年,后來就也要拆掉了,一下子書店又要沒了,這個地方雖然環(huán)境惡劣,但好歹是一間門面,當時心情是有些低沉的,于是就打了一個略悲壯的條幅,'八年前我在這里等你,七天后再也不見',我知道七天后這個地方就要拆了,我對它肯定也有留戀,就想用這種方式喚起大家對它最后的關注。7天后,書店撤離了臨時板房區(qū),這都是2015年的事了。 
也許是對書店還有留戀,也許是為了生計,還是想接著開書店,經過短暫休整,還是在那條街上另一頭,尋到一個地下室的位置,那時店面是現(xiàn)在的四分之一,當時選這里,雖然知道是地下室,但我看到上樓梯后的門口,有一塊兒空地,可以擺個小攤兒,引流,于是每天晚上,就把書擺出來,我坐那兒看看書,拉拉客。雖沒有太多大的收入,卻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點好處,因為是地下室,冬暖夏涼,至少沒有臨時板房受凍的場景出現(xiàn)。 之前總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書店叫了幾年青春書社,后來搬到地下室時,媳婦兒說,我們這兒不是下一段樓梯才能到書店么,就叫階梯書店吧,我知道,我倆都沒往'知識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那兒想,只是單純覺得要下一段樓梯,于是階梯書店這個店名用到現(xiàn)在。 
搬過來不到一年,和我共租地下室挨著的兩個賣衣服的小姑娘,估計是因為覺得掙不到什么錢,就把店轉給我了,我的店面擴大到現(xiàn)在的二分之一大。正準備大干一場,那年夏天,又遇見百年一遇的大雨,地下室全淹了,損失了幾百冊書,我把濕透的書搬到臨近的大學校園的乒乓球臺上晾曬。那場景現(xiàn)在去想想,突然會覺得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做書店的時光其實是很單調的,也會有迷茫時刻,到底做書店是為了什么,有一天不經意的看到一個書友在本子留給書店的留言時,非常的感動,突然覺得做書店這件事還是有意義的。 
另一件事,就是書店開始做讀書會了,我們不定期會做一場讀書會,讀書會時間一般會在周末的晚上,其實是店里的人流高峰,會影響收入,但為了把一件自認為的有意義的事,做下去,就也一直這樣做了,讀書會書店里沒有凳子,都是一個個方格子書盒,當凳子坐,結束后疊在一起當書架用,這也算是階梯的一個特色吧。 
當然還有一件事,就是2018年底和別人合伙做了一家更大的書店,要說當時為何有沖動開一家大店,也不能準確描述,就是覺得,這個城市缺一家更大的書店吧。書店名,叫撒哈拉書店,對我來說,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就是埋在我生命中的種子,從高中時代看了她的書,知道了一句話:'做自己,去遠方',當初做雜志那條路,也是因為,當時看書后,一心想去遠方,就把餐廳門口一個擺攤小哥的《旅行者》雜志全買了,我一邊上大學,一邊在我們大學的餐廳門口擺雜志攤兒,這是2004年的事兒,擺攤最大的收獲是收獲了一個媳婦兒。 一年后,我做了最后決定,退出撒哈拉,專心做屬于我自己的小書店。對于離開,我也有不舍,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我肯定也有感恩的心在里面。 回望在撒哈拉的時光,我也做了兩件自認為很有成就感的事,一個是我把自己的吊書裝置搬到了一個大學校園的禮堂,共吊了2000本書,每本書都包起來,你可以在上面留言,寫東西,幾天后,大學生們可以拿著自己寫著文字的卡片來換走吊起來的書,這個裝置叫''以文易書',當時互動效果不錯! 
書店主人吳小俊
我是想通一個實驗,讓人和書有一種特殊的連接。未來它還會不斷變化,就如喜歡在天空織漁網的藝術家,珍妮特.艾克曼一樣,一種東西做到極致,總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另一件事是做了撒哈拉的'孤獨走廊',我們都生而孤獨,它就如階梯書店的階梯小屋一樣,代表著撒哈拉的潛意識,前幾天有兩個去過撒哈拉書店的書友說,不知為何,走進孤獨走廊,就會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那是什么,說不出來。我知道,未來它會成為撒哈拉的標志,就如洞穴設計成為了幾何書店的標志。也許未來,它還會以不一樣的形式在另一個地方呈現(xiàn)。 
回望做書店的生涯,目前最大的收獲不是賣書掙了多少錢,是通過擺雜志攤兒收獲了一個媳婦兒,還有就是女兒從小就喜歡閱讀,未來等她長大一些,她應該會喜歡來書店吧,我有時會在腦海里出現(xiàn)一些她未來來書店幫忙的場景,想想覺得會很美好。 
吳小俊,河南新鄉(xiāng)階梯書店店主。 本平臺所有原創(chuàng)文章均為作者授權微信首發(fā),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與本平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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