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五回

讀紅品詩詞-35

《正冊判詞》賞析之八

文/墨吟 筱蕊

寶玉看完正冊判詞第七頁，接著看第八頁，只見畫著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鳳。其判曰：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身才。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這是王熙鳳的判詞。王熙鳳是王夫人內(nèi)侄女，賈璉之妻，外號(hào)“鳳辣子”。

前二句意為：王熙鳳偏巧生于岌岌可危的末世，盡管她有令人羨慕的一身才干，也沒有用武之地了。

“凡鳥”合成“鳯”字，隱含王熙鳳之名。

后二句意為：王熙鳳從順從到大權(quán)在握，到發(fā)號(hào)施令，再到最后被休棄，臨死前只得哭著懇求平兒，將她的遺體送往金陵娘家安葬，其結(jié)局更加悲哀。

配圖與判詞相合，“冰山”典出《資治通鑒·唐玄宗天寶十一年》，言有人勸張彖去投靠楊國忠以謀求官職，張彖說：“君輩倚楊右相若泰山，吾以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輩得無失所恃乎？”此處喻賈、王家族已面臨崩潰。“雌鳳”指王熙鳳，雌鳳立于冰山之上，象征王熙鳳身處險(xiǎn)境而尚不自知。

關(guān)于“一從二令三人木”，周汝昌批點(diǎn)曰：“此句解者紛紜，已有十?dāng)?shù)家之多，各出新意。余則以為此句所言并無難解之處：一從者謂初婚階段，妻必從夫。過此以后，鳳姐掌權(quán)，可以左右丈夫，即二令之階段也。最后因鳳姐暗害尤二姐，并致男胎早墜，以至賈璉無后，被視為大罪，故終遭休棄。三人木者，即暗拆'休’字也?！?/span>

關(guān)于王熙鳳是怎么死的，判詞沒有明顯暗示。高鶚續(xù)書說她被眾冤魂纏繞，得了一種古怪的病，心里一想，邪魔悉至。一會(huì)兒見尤二姐來向她索命，一會(huì)兒又不住嘴說些胡話，要船要橋的，說到金陵歸入冊子去，不久便咽了氣了。如此渲染，卻始終沒有說王熙鳳究竟得了什么病。

其實(shí)，對于王熙鳳之死，在前八十回有多處伏筆。

比如，元宵已過，剛將年事忙過，鳳姐便小月了。在家一月不能理事，天天兩三個(gè)太醫(yī)用藥。王夫人便命探春合同李紈協(xié)理家中瑣碎之事，只說過了一個(gè)月，鳳姐將息好了，仍交與她。誰知鳳姐稟賦氣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養(yǎng)，平生爭強(qiáng)斗志，心力使虧。故雖系小月，竟著實(shí)虧虛下來，一月之后，復(fù)添了下紅之癥。

又如，鴛鴦因這兩日見鳳姐聲色怠情，便也來望候，她悄悄問平兒：“你奶奶這兩日是怎么了？我只看她懶懶的?！逼絻阂姺績?nèi)無人，便嘆道：“她這懶懶的，也不止今日了，這有一月之前，便是這樣。又兼這幾日忙亂了幾天，又受了些閑氣，從新又勾起來。這兩日比先又添了些病，所以支持不住，便露出馬腳來了?！兵x鴦忙道：“既這樣，怎么不請大夫治？”平兒嘆道：“我的姐姐，你還不知道她那脾氣的。別說請大夫來吃藥，我看不過，白問了一聲身上怎樣，她就動(dòng)了氣，反說我咒她病了?！兵x鴦道：“雖然如此，到底該請大夫來瞧瞧是什么病，也都好放心?！逼絻簢@道：“說起病來，據(jù)我看也不是什么小癥候?！兵x鴦忙道：“是什么病呢？”平兒往前又湊了一湊，向耳邊說道：“只從上月行了經(jīng)之后，這一個(gè)月，竟瀝瀝拉拉沒有止住。這可是大病不是大??？”鴛鴦聽了，忙道：“噯喲！依你這話，這可不成了血山崩了?！?/span>

王熙鳳的病被鴛鴦不幸而言中，接著又連續(xù)兩次咯血，到了“骨瘦如柴，精神恍惚”的地步。

由此推測，王熙鳳當(dāng)死于“血崩之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