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兩朝對云南為何態(tài)度迥異？這事還得從唐元兩朝說起

鹿文康金 2021-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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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國是一個頗有知名度的政權，這還得感謝金庸先生，在他的小說《射雕英雄傳》和《神雕俠侶》中，五絕之一的南帝便是出自大理段氏，而在《天龍八部》中，主角段譽也是出身大理段氏，金庸小說的流行，直接促進了大理國名聲的提升，不像南詔那般默默無聞。

段氏也是大理的皇族，從937年段思平建立大理國到1253年大蒙古國滅大理國，段氏名義上統(tǒng)治了大理國三百余年。大蒙古國鞭長莫及，就地任命原大理國國君為大理世襲總管，繼續(xù)管理原屬各部，即便隨后元世祖在原大理國境內(nèi)設云南行省，段氏仍然是世襲的大理軍民總管府總管，一直到明朝進軍云南。

所以大理國雖然沒活到明朝時期，段氏卻是活到了，這個家族跟宋明兩朝都有交鋒。

于宋朝而言，云南不是必要目標

盡管在戰(zhàn)國時期楚國就曾出兵征伐云南，楚將莊硚還在當?shù)亟⒌釃?，其后的秦漢時期，中原王朝也曾經(jīng)略西南夷，將這一片納入大一統(tǒng)王朝的統(tǒng)治范圍，但也只是統(tǒng)治范圍，想要像中原地區(qū)那樣做的絕對控制，也太為難當時的控制力了。

事實上，別說遠在萬里以外的中原王朝，就是建立在當?shù)氐母顡?jù)政權，也很難把云南打造成一個中央集權式政權，因為這一片的地形太坑了。云貴高原上群山縱橫、河流廣步，將區(qū)域分割成一個個小塊，小塊與小塊之間的通行難度極高，這簡直就是天然的割據(jù)地形，連消息傳遞和人口流通都不順暢，怎么搞權力集中？

這種地形限制導致中原王朝對云南的管理一直很松散，到南北朝時期，南北分裂互毆，南方主力最南也在長江沿線，加上交州時不時就要出亂子，南朝礙于交通阻隔，對于西南的管控能力進一步下降，西南的離心力逐步增強，《梁書》里連西南州郡的數(shù)據(jù)都沒了。

隋朝太短，還來不及經(jīng)營西南，這個任務留給了唐朝，而唐朝史無前例地碰上了高原上的對手——吐蕃，雙方從西北打到西南，新疆甘肅是戰(zhàn)場，西南也是戰(zhàn)場。

在唐初，云南地區(qū)有六個部落比較強大，稱為六詔，開始他們都臣服于唐朝的羈縻州縣，吐蕃崛起后，將手伸進云南，六詔中有五詔相繼臣服，唯有最南方的蒙舍詔（又稱南詔）沒有，于是唐朝扶持南詔與五詔抗衡。

到開元年間，南詔一統(tǒng)六詔，國主皮邏閣受封云南王，隨后跟唐朝干架。唐朝屢次攻打南詔，損兵折將，卻是徒勞無功。

南詔國很多制度都是學習唐朝，加上強悍的國力，竟生生建立起一個集權政權，而且夾在唐朝跟吐蕃之間搖擺，趁著唐朝在安史之亂后的衰落，屢屢進攻西川和安南等地，一度攻破成都外城。

當然，老師最后都陷入了軍閥割據(jù)，有天然加成的學生怎能不走上同一道路呢？在唐朝末年，南詔也深陷軍閥混戰(zhàn)的泥潭，南詔王成為傀儡。

段氏經(jīng)過軍事征伐成為軍閥中的優(yōu)勝者，建立了大理國，但段氏的實際管轄區(qū)域也就是洱海周圍一帶，原來南詔舊境的大部分地方對大理國只是口頭臣服一下，大家還是各過各的。

這么多人住一起，難保不會出現(xiàn)矛盾，于是大理國的歷史，基本就是一部內(nèi)訌史。這種內(nèi)部爭斗無疑極大地消耗了大理國的實力，使得她無法向南詔那樣拳打四川、腳踢廣西。

大理國實力不夠強，使得他們沒有主動挑釁宋朝的舉動，而宋朝這邊，也少有對大理國動手的心思。

966年北宋滅后蜀以后，宋朝疆域就跟大理國接壤了，滅蜀大將王全斌建議宋太祖趙匡胤“乘勢取云南”。宋太祖卻拒絕了，理由就是吸取唐朝教訓：“鑒唐天寶之禍起于南詔，以玉斧劃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

眾所周知宋太祖定下的統(tǒng)一方針是“先南后北，先易后難”，可一來云南在唐朝就已經(jīng)脫離控制了，不屬于宋朝理想當中要光復的舊疆，二來北方契丹蠢蠢欲動，宋朝不可能傾全國之力南下，那樣是要被契丹趁虛而入的，加上南詔在唐朝時的戰(zhàn)績，這不是塊好啃的骨頭。

宋太祖在位時期，宋朝沒有跟契丹正面交鋒，契丹支持的北漢卻活躍的很，屢屢進攻宋朝，宋太祖為此三次大規(guī)模進擊北漢，這也說明，他定下的統(tǒng)一方針不是死的，要是北方好打或者南方難打，隨時可以調(diào)頭的。

宋太祖去世后，北宋努力經(jīng)營北方而不可得，宋太祖北伐失敗，燕云十六州光復無望，宋真宗跟遼國（契丹）干架后也只是以檀淵之盟收場，宋仁宗時西夏又建國了，打打和和一轉(zhuǎn)眼就到北宋末年了。南宋的北邊更亂，熬死了金國來了大蒙古國，壓力更重。

在北線如此繁忙的情況下，宋朝根本沒空去管西南邊角安安分分的大理國。宋朝跟大理國的官方往來非常少，而且多是大理國主動示好，宋朝不理不睬，在儂智高叛亂之前（一說儂智高逃入大理國），宋朝從未主動與大理國通使的記錄。

當然，雙方做生意還是比較頻繁的，對于生活比較茍（能當皇帝就行）的宋朝皇帝而言，這種官方互不往來、民間貿(mào)易頻繁的和平雙邊關系是非常理想的，反正做生意宋朝沒帶怕的。

于明朝而言，云南勢在必得

大蒙古國滅掉大理國后，大理國舊地又成了元朝的云南行省，脫離數(shù)百年的云南又回到了中原王朝的懷抱。原本秦漢留下的溫暖就不多，這么長時間過去，早就散得一干二凈，當?shù)貙χ醒牒翢o認同感，遠在天邊的皇帝，哪有土司來得親切？在這種情況下，元朝對云南的經(jīng)營等于是從頭再來。

云南的地形極大地增加了元朝治理的難度，元朝不得不通過當?shù)赝了緛磉M行間接管理，段氏大理軍民總管府總管的職務就是這么來的，他們家在洱海周邊待了幾百年了，樹大根深。

此外，元朝派梁王率領重兵駐守中慶路（今昆明），將大量漢人、蒙古人、回回人、契丹人遷往云南，駐守交通要道，保障道路暢通，云南的漢化和伊斯蘭化就此開始。

開拓是艱難的，元朝在云南的統(tǒng)治很不穩(wěn)固，三天兩頭就要打仗，連戶口都難以統(tǒng)計。到了元末，元朝自顧不暇，在云南只能控制湖廣、四川至云南通道的主要據(jù)點和昆明及其周邊。

元朝滅亡后，明太祖朱元璋對云南表現(xiàn)出來極大興趣，這跟他的思想有關，我們知道明太祖是承認元朝的，把元朝當作正統(tǒng)王朝，他的明朝也不是承繼宋朝，而是承繼元朝，跟宋太祖想光復唐朝舊疆類似，他想繼承元朝的領土，以此證明自己是上天降下的取代元朝之人。

為此，明太祖在滅掉元朝后，派出數(shù)批使者前往安南、高麗、日本等國，宣示中原已經(jīng)易主。

此外，明太祖又是個很重視“華夷之辯”的人，他認為夷人之土得來無益，征伐耗費無數(shù)，是得不償失，于是欽定15個不征之國。在對云南的問題上，明太祖前期也以懷柔為主，不想去打這種山高路遠的地方。

《明太祖實錄·卷之五十三》：（洪武三年六月）戊寅，遣使持詔諭云南、八番、西域、西洋瑣里、爪哇、畏吾兒等國。

這里把云南、八番（貴州一帶的少數(shù)民族總稱）和西域各國、海外的西洋瑣里國等放在一起，多少可以看出明太祖對云貴一帶的態(tài)度，他認為這兩地是可以放到羈縻系統(tǒng)里的。

羈縻是一種松散的管理，可再松散，前提也是低頭叫大哥，鎮(zhèn)守云南的梁王卻是元朝的死忠，殺了朱元璋派去的使者、招降明朝邊軍，以示忠于北元。

明朝最主要的威脅還是北邊的北元，明軍主力部署于北部，這也是明太祖不想跟安南這些四夷大動干戈的原因之一，沒空搭理你們。可云南這么干就不行了，要是北邊打得你死我活的時候，西南方向給捅一刀可怎么辦？

于是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廷發(fā)兵三十萬，大舉進攻云南。取云南，貴州是必經(jīng)之地，自然也要拿下。

次年閏二月，明軍基本平定云南境內(nèi)的擁元勢力，擁護元朝的段氏成了最后一個刀下亡魂。

當然，云南的地理限制并沒有消失，明朝在云南的統(tǒng)治也很薄弱，為此明太祖不得不把義子沐英留鎮(zhèn)云南，哪個土司敢冒頭就揍誰。沐英及其子孫鎮(zhèn)守云南兩百余年，直至明朝滅亡，而在這兩百余年間，明朝用一場場血的戰(zhàn)爭，對云貴地區(qū)實行改土歸流，將這片地區(qū)消化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明朝沒機會了，只能交給清朝完成。

如果梁王肯低頭的話，說不定云南就變成關西七衛(wèi)那樣羈縻統(tǒng)治的地方，隨著明朝國力衰退，這些地方十有八九都要丟掉，之后還會不會收回，那就看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