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汪芳記 | 定風草天麻

麻城文學微刊 2021-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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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芳記，男，醫(yī)療工作者；湖北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發(fā)省市報刊雜志，曾獲全國散文大賽二等獎，著有作品《枕霞集》。

定風草天麻

DINGFENGCAOTIANMA

汪芳記

昔逍遙先生有詩曰：莫道天涯渾似劫，定風丹里風波滅。

定風丹就是天麻。古人說有風不動，無風自搖。

在宋以前的本草書籍，天麻多叫做赤箭，因為其苗缺乏葉綠素，無法進行光合作用，所以一身通紅。紅莖、紅葉、紅花、紅果，宛如一支赤色箭桿。它的生長，需要蜜環(huán)菌幫忙。依靠體內的溶菌酶素（蛋白分解酶一類物質）溶解吸收蜜環(huán)菌的“絲”為營養(yǎng)。喜潮濕陰暗。古人不知道天麻乃寄生植物，挖而不見，種而不活，把它當作神草。《本草經(jīng)》載赤箭“久服益氣力，長陰，肥健，輕身，增年”，列為上品，陶弘景說赤箭是芝類，也看中的是它的滋補功能。

天麻是蘭科植物天麻的根莖，歷代當作治療頭風的主藥。有獨搖、自動草、定風草等美稱。天麻當作定風草據(jù)傳是有來歷的。當年烈山神農(nóng)氏找尋百草跋涉到大別山，那一天又饑又渴，順手在樹上摘了幾枚野果，又在山溝喝了數(shù)捧甘泉水，就倚靠在一棵遒松下休息，不知不覺睡著。正睡得昏天霧地時，耳旁突然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獅吼，那種咆哮仿佛就在眼前，神農(nóng)睜開眼睛，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但見眼前飛沙走石，其中一只巨獅張著血盆大口作勢正向他撲了過來，神農(nóng)見此情景嚇得心神震顫，慌亂之中從背后箭匣中隨手抽出一支木箭，使出渾身解數(shù)“嗖”的一聲對著獅子的血盆大口擲去，說時遲那時快，木箭不偏不倚穿透獅子的喉嚨刺破心臟沒在山石間。一箭斃命，獅子重重摔在山峰上，到死兩只眼睛圓滾滾怒視著。神農(nóng)呢，因為擲箭勁頭太大，根基不穩(wěn)，腦殼重重撞在遒松后面的巨石上，頃刻間鮮血直流，人也昏倒在地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神農(nóng)氏醒了過來，雖然頭上的傷口長好了，但腦殼里面自此像有一只獅子盤踞著，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獅子就在腦幕里上躥下跳，讓他頭痛如炸，昏仆欲吐。神農(nóng)氏跌跌撞撞回到烈山，夫人聽訞（人名）見夫君神情痛苦，問其何故，神農(nóng)告之事情前后經(jīng)過。聽訞說，夫君所殺恐非獅獸，乃辟邪也，龍頭馬身麟腳而狀若獅，性情兇猛，響遏行云。夫君雖然辨草識藥天縱聰明，要去掉腦殼中的辟邪之撲恐非易事。聽訞的話還沒有講完，那盤踞的獅子又在響動，神農(nóng)痛得哇哇大叫。聽訞畢竟也是聰慧之人，突然想到既然辟邪是神箭所傷，其上面一定有辟邪之血，以邪止邪或許有效，就告訴神農(nóng)如果找到那支神箭，說不定可以將腦殼里盤踞的辟邪消滅于無形。

二人一路辛苦，再次回到大別山，果然在青石之中找到了那支射殺辟邪的神箭，可惜箭鏃已經(jīng)與石棱融合，任是再大的力氣也無法拔出。但奇怪的是，只要手沾在那支神箭上，神農(nóng)立即神清氣爽，頭不昏不痛不說，還精神氣力大增。萬般無奈之下，夫人拿出身上的砭石截斷了箭桿……從此，神農(nóng)斷箭不離身，其腦殼中盤踞的獅子也消失了，直到食斷腸草中毒的那天頭風也沒有發(fā)作過。

那只被神農(nóng)射殺的辟邪死不瞑目變成化石橫亙在山峰上，至今還對著烈山方向怒視。因為辟邪其形酷似一只石獅，當?shù)厝司拖褡畛醯纳褶r(nóng)一樣，把這山峰叫獅子峰。神農(nóng)倚靠的那棵遒松或許獲得了神農(nóng)的法力，幾千年來依然蒼翠，在山峰下曲曲垂盤濃陰籠蓋幾十畝。那只斷在石縫中的箭鏃，后來就是從那兒開始長出一根根猶似木箭的紅色莖稈，人們說這是神農(nóng)的木箭所變。神農(nóng)叫炎帝，也叫赤帝，莖稈也是紅顏色的，就把那莖稈叫赤箭。這事情發(fā)生很多年以后，獅子峰下住著一個張姓老頭，以采藥為生，聽到神農(nóng)的傳說故事，就采來赤箭莖葉治療人們頭昏腦脹神效。有一年春旱，赤箭苗全被干死，為了救人性命，老人靈機一動就挖出赤箭根，效果竟然比莖葉更好，老人考慮年齡大了登峰不易，就引根栽種，并告訴人說此乃天神所賜，就把赤箭改稱為天麻。當年神農(nóng)飲水的神農(nóng)溪后來變成一條小河，當?shù)厝藶榧o念采藥老人就把這條溪河稱作張廣河。至今張廣河為天麻盛產(chǎn)之地，出產(chǎn)的天麻個大、肉厚、色黃白、質堅實無空心，為大別山之一絕。

神農(nóng)射殺辟邪的故事不可考，但獅子峰那只石獅的確與辟邪有幾分形似。辟邪也叫貔貅，沒屁眼的那尊神，現(xiàn)代人調侃它只進不出，標準的守財奴。再往深處想，辟邪沒屁眼也許與神農(nóng)的箭傷還扯得上關系?！妒酚洝の宓郾炯o》中記載，神農(nóng)與黃帝大戰(zhàn)，黃帝就是依靠馴養(yǎng)的虎、豹、貔貅等威猛動物為軍隊沖鋒陷陣，戰(zhàn)敗了神農(nóng)。神農(nóng)也算在大別山獅子峰報了一箭之仇。

天麻，是一味常用而較名貴的中藥。冬至以后莖枯時采挖，稱為“冬麻”。那是最好的采挖時節(jié)。天馬挖回后，除掉莖及菌絲，擦去外皮，洗凈煮透或蒸熟，壓平，60℃以下烘干或曬干。潤透切片。以體實澤亮半透明者為佳。所以中藥處方有“明天麻”之謂。《本草求真》曰：“天麻乃辛平之味，能于肝經(jīng)通脈強筋，疏痰利氣，辛而不燥，得氣之平，則肝虛風作，自爾克治，故又名定風草?！苯鹪t(yī)李東垣說天麻作用有四：療大人風熱頭痛，小兒風癇驚悸，諸風麻痹不仁，風熱語言不遂。四大作用翻譯成現(xiàn)代的疾病名，涵蓋心腦血管系統(tǒng)及錐體束征諸多疾病，包括最常見的高血壓、中風偏癱、腦動脈硬化等。中醫(yī)說天麻味甘性平，質潤多液，能養(yǎng)血息風，可治療血虛肝風內動的頭痛、眩暈，亦可用于小兒驚風、癲癇、破傷風，還能用于風痰引起的眩暈、偏正頭痛、肢體麻木、半身不遂等，這些癥狀基本與中醫(yī)的“內風”相關，所以稱作“定風草”師出有名?，F(xiàn)代對天麻研究頗深，人工合成的天麻素能降低血壓，減慢心率，對心肌缺血有保護作用，廣泛用于臨床。

天麻除了作為治療內風病常用藥外，還很早就當作滋補氣力養(yǎng)生。白居易《齋居》詩云：“黃芪數(shù)匙粥，赤箭一甌湯。”赤箭熬湯，在唐代已經(jīng)是習慣。蘇州評彈《唐宮驚變》里說，唐明皇李隆基每日清晨調服一盅赤箭粉滋補身體，然后臨朝理政。講的是益氣力輕身增年。大書法家柳公權書法以骨力勁健見長，有“柳骨”的美譽，世傳有書法《赤箭帖》。帖曰：“奉榮示，承已上訖，惟增慶悅，下情但多欣愜。垂情問以所要，悚荷難任。倘有赤箭，時寄贈及三五兩，以扶衰病，便是厚惠。不具。公權狀白。”柳公權八十歲還在朝廷做事，氣血兩虛積勞成疾，就想到告老還鄉(xiāng)。他深通醫(yī)理，其時一定有頭痛頭昏耳鳴心慌之類的癥狀，以甘平柔潤、平肝定驚之赤箭抗衰扶老，不失為一種選擇。

清人趙瑾叔以本草題詩為趣，著《本草詩》兩卷，涉及藥物四百余種，編成詩訣，概括藥物的功用、歸經(jīng)、性味及炮炙等內容，像汪昂的方劑歌訣。其寫天麻的詩云：名透天麻赤箭芝，御風草似有參差。頭眩眼黑醫(yī)衰老，驚氣風癇治小兒。蹇澀語言聲自轉，軟疼腰膝足能移。時人蜜漬充為果，入藥須教酒焙之。對主治功效囊括得很全面，學醫(yī)者偶一讀之，枯燥之中也增幾分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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