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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總是重復同一個夢境:在荒蕪的庭院,我一個人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清冽的風從四面八方刮來,不遠處圓形花壇中央有棵蕭索的樹,枝干東倒西歪,突然間,大片大片的雪“簌簌”地落下來,我呆在夢里,沉默像張大網(wǎng)罩下。 想起郁達夫《故都的秋》:“在灰沈沈的天底下,忽而來一陣涼風,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來了”,他還寫:“可是啊,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span> 覺得,他筆下的秋,像極了我的夢,一樣的清冷,一樣的清凈,一樣的荒蕪。 早起還記得夢中大片大片的雪花,抬眼卻看見窗外熱烈的日光,有點失望,這不好,不是我所期待的風景。 可是南國啊,是沒有大雪紛飛的,永遠陽光明媚永遠光熱充沛永遠柔風習習。
那時在喧鬧的學校食堂,我盯著手機忍不住扯起嘴角笑起來——有時候啊,表情和習慣真是天下頂可惡的東西,它會讓你,表現(xiàn)得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嘻嘻哈哈地回過去:“老子的生活才沒有情調(diào)呢!這兩天蒙在被子里天天哭!” 打出這行字,心里舒服多了。 好多時候,望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想攔個一無所知的陌生人,誠懇地道聲:“其實,我過得沒那么悠哉游哉,你呢?”然后,那人也要誠懇地如釋重負:“是呀是呀,沒有誰比誰過得容易呢?!?/strong> 那天讀到一句:“好像所有人,都沒有過得如同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耶”——說得真是醍醐灌頂。 我越來越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都會有某個時刻,感覺自己被世界所棄——通常到這個時刻,我變得人前很鬧騰,人后很沉默,獨處的力量是強大的,它讓我自愈,快速地自愈,然后轉身繼續(xù)生龍活虎地投入生活擁擠的洪流。 好多東西,你沒得選,比如家庭,比如環(huán)境,比如既定的路程,不是嗎?你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哪怕健步如飛,哪怕步態(tài)龍鐘。
Q在微信上飛快地打字:我覺得啊,太悲觀了不好,所以我一直希望自己要更樂觀點。我也會悲觀啊,但我不是向所有人展現(xiàn)我的焦慮。有些人把我當支柱,我就有責任裝作什么都很簡單的樣子,讓他們感到安心,但是我也需要躲起來哭,所以要適時地放過自己。 我盯著她漂亮的微信頭像不知說什么好。 原來好多人都是這樣啊,你之所以全身鎧甲,是因為身后有人需要保護。 這世上,還有生活想要去追逐,有遠方想要去抵達,有人想要奮不顧身去保護,就是一種幸運。 很想矯情地復述《放風箏的人》里的那句:“為你,千千萬萬遍”。 昨天在醫(yī)院,收到一個外地大三師妹的微信,冗長的幾大段話,大意是學校獎學金評比沒評上,很受委屈。 這姑娘和我在片刻認識,未曾謀面。我想,被人信任、被人需要總歸是好的,但那一刻,在醫(yī)生辦公室外的長廊上淚落如雨的我,突然覺得人生好諷刺。 這世上的擔憂困擾實在太多太多了,有關于名利,有關于情愛,有關于生死,也不好定論孰輕孰重,因為對于當事人而言,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值得要死要活的。 我止住眼淚,短短地回了四個字:“生活很難” 幾分鐘后,姑娘的微信回過來,說她還沒走出校園就已經(jīng)體會到生活很難了之類,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過去。 想起之前在片刻給她留微信,也是因為這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其實打心底不是特別喜歡太多負能量的人,我說過,正能量不是灌雞湯更不是止痛劑,它只是我們庸常歲月里,一副拐杖——相信我,生活真的太難了,總有一個時刻,你的雙腳像灌滿了鉛,雖然會有善良的人過來扶你,但他們也有自己的旅途要趕,不能扶你一輩子,有些擔子,你只能自己扛,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所以擦干眼淚,拿好你的拐杖,一瘸一拐哪怕跪著也要走完,因為,路是你自己選的。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你撐得下去的,因為還有許多人,他們的路,比你的更坎坷。 我有時會很反感自己這種想法,即痛苦時,去臆想這世上許多我眼雖不能見耳雖不能聽但確確實實存在的的苦難,比如戰(zhàn)亂地區(qū)的難民,瘟疫地區(qū)的災民,還有在不知名山旮旯忍饑挨凍的勞苦大眾,我知道這樣用他人的不幸來治愈自己很不道德很不人道主義,但是—— 叔本華說:“在任何不幸與煩惱中,最好的安慰,莫過于想及他人的境遇更不如自身這一點。這種安慰的方式,實在是人人都能做到。但對整個人類來說則意味著,這是一個多么可悲的命運??!” 很抱歉,我現(xiàn)在還逃不了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安慰怪圈。 暫時也沒有什么具體的解救辦法哇,我過去常說,人的自信來源于實力,但實力,又是一個多么寬泛的東西。我也說過,越努力越幸運,所以,不再做聲了吧。 仍舊不知道這大雪紛飛的夢境寓意著什么,也不想求助弗洛伊德。 南國的秋天,仍有很烈的日光,柏油馬路兩邊,紫荊花已成行,青山依舊,濤聲依然。 烈日下,雪會慢慢化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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