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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著，離別 文/三一
記得我們的相識還是在那干旱的季節(jié)。我翻遍了山嶺，找不到水源，口舌的焦躁撕扯著我的身體，仿佛渾身的血液也干涸。被猛烈太陽灼黃的植被帶給我滿目的絕望。這是怎樣的季節(jié)，為何，作為一只鹿，總要經(jīng)受自然界這樣嚴酷的考驗！ 不知怎的，我的眼睛里，仿佛出現(xiàn)了一抹讓我驚喜的綠色！是滴脆般的芭蕉！它的葉綠潤豐盈，它一定是得到專人的精心的灌溉的！不然，在這叢林里，怎么還有可能這樣柔弱的植物卻沒點泛黃的疲憊？ 我心中一驚！這里有水！ 可突然之間，我又有些失望，這里有水，這里，就一定有人…… 果然，我的躑躅驚動了你…… 我很怕，我怕你突然拿起獵槍，送我一粒子彈。但是，我干渴到失去了理智，連本能的警覺都被要在干渴中求生的欲望磨平。我終于，還是沒有逃，不被你打死，我也會渴死！與其渴死，能被你一槍解決了，倒還死得痛快！ 你出來了，拿了一桶水，而另一只手上，拿著你的武器——不是獵槍，而是一柄鋼叉。看到水的那一陣，我忘記了思考，那是我?guī)兹諄砜吹降淖罡蓛糇罡哔F的水了！只見你輕輕地把水放到芭蕉樹下，看著我，眼睛里，有一種不信任，那鋼叉，被你握得緊緊的。我低下頭，喝著水，舔舐著滋潤，沐浴著芭蕉的濃蔭，遇見你，我遇見了重生的希望。 我們縱然這樣害怕你們?nèi)祟悾棵课蚁肫鹉隳菢拥难凵?，還有那柄鋼叉，我就會笑。 從此，在這干旱的季節(jié)，我與你就是這樣默契，那柄鋼叉，不知道被你丟到哪里去了。我每天這樣的時間來，而每天，都會在芭蕉樹下，看到你放下的那桶水。然而，也在那一瞬間，我竟有了心痛的感覺。你會這樣一個人跑到山林里，是不是外面的世界，傷害過你，讓你絕望？我有些恨我自己，不能化作一個天使，保護你，陪伴你。不知道人間最痛的是不是看著愛的人痛苦卻無能為力，但此刻的我，卻因此而痛不欲生。你的水救了我，這是莫大的恩情，可是我想用我的生命，博日夜哀嘆的你一笑，不是為了報恩，只是因為我知道我愛上了你。 真的，只要你一笑，我便不惜性命。 干旱的季節(jié)漸漸過去，雨水越來越多，忘了是哪天，我沒再喝您的水，因為我在自己的家，更遙遠的那個叢林里，已經(jīng)喝足了水，我也沒有必要再這樣長途跋涉。我開始幻想，那天，我沒有出來，你是否在等待……如果我成了你內(nèi)心里，那么偶然空閑時的一瞬牽掛，不，這樣太幸福，我會受不了的，可是，如果是真的呢？我很凌亂…… 終于，我還是忍不住， 沒有靠近你，卻遠遠地看著你，芭蕉樹下，那只桶還放著… 我一下子熱淚盈眶，心里，有些莫名苦楚，卻也那么甜蜜，足夠了?？墒切腋５臅r候，又往往覺得不真實，或許，我，連帶著那只桶，都一起被您遺忘了吧？人類有那么多的事情做，你又怎么會記得當(dāng)初我這只落難的小鹿……走罷，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出現(xiàn)了，不要打擾你了?；蛟S，你根本就是在那灼熱干旱的季節(jié)來這山林渡假的而已，你一定會離開。 離開，我沒有勇氣目送你離開，我情愿欺騙自己，你還在這山林里，在與我相近的某一處，只要我想，我還可以來看你。于是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要來了！ 那天，我?guī)е笥押⒆觽兘?jīng)過你的房子附近，月黑風(fēng)高，我的心突然猛猛地抽著，是因為靠你那么近，卻不來看你？我覺得那是罪惡的?？墒沁@樣的夜晚，你會不會害怕？都說我們的眼神是最驚惶的，可是那天，我分明感覺到，你的眼神，比我還驚惶。 但，不知怎么的，我如夢游一樣，囑咐孩子們和朋友們等我。情不自禁，我就這樣獨自又來到您的窗下。 還來不及窺探，來不及懷想，一股異樣的殺氣在你的房子周圍蒸騰起來。一只灰狼正對你虎視耽耽。我雖看不到你，可是，我知道你該是多么地膽戰(zhàn)心驚。你面對我都要準(zhǔn)備一柄鋼叉，那么面對灰狼……我來不及猶豫，發(fā)出信號，朋友孩子們很快順著我的指引來到你的窗下包圍了灰狼。 這是一場沒有把握的仗！可是，我說過，能博你一笑，我尚且愿意付出生命，何況，此刻，要爭取的是保全你的性命！這仗沒有把握，但這仗非贏不可！ 與灰狼的搏斗，我忘記了過程，忘記了疼痛，我只記得我受了重傷，其他的鹿們也多少有些小傷，但結(jié)果是，灰狼被我們斗敗在地，不能動彈，這是我們鹿群第一次在與灰狼的搏斗中，我們贏了，我們是為你贏的！ 我精疲力竭，幾乎站立不住，想就這樣離開，并不想讓你知道這是我干的?？墒悄汩_了門。我本能地站住，凝視著你的臉龐，有一夜未眠的印記…… 我突然幸福地笑了，鹿也會笑！ 你轉(zhuǎn)身……我略有黯然，可是，我想，這樣也好。 然而，正待我欲離開時，見你的手上，又拿著那只桶，里面，放著干凈高貴的水！就如過去那段歲月，你自然地放到芭蕉樹下……我突然哭了，這時候，再沒有比你送我一桶水更讓我感動的。 再也不是干旱的季節(jié)，但是，我那么興奮地奔向那桶水，喝了一口，我的孩子們和朋友們隨著我，一個一個輪下去喝，仿佛遠古的結(jié)盟。 在凝望你的剎那，我的心復(fù)雜地痛著，我知道，從此我們會永別。因為你的眼神里，我讀到了了悟，讀到了對生活的希望，于是這個山林，再也留不住你了。你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彌補你過去生活中那些讓你寂寞孤獨的日子。 我們喝完，轉(zhuǎn)身，我?guī)е业呐笥押秃⒆觽兟x開，等到確定你望不見我們，我決絕地跨著大步離開。蹄聲呼嘯叢林，我身上感覺充滿了力量，幸福的感覺中雖有一絲遺憾，但是這已我與你最好的結(jié)局，身上的傷一點也不痛！ 你終于走了，我沒有去送行，但我篤定，在那芭蕉樹下，你為我留著那只桶，里面裝滿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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