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為周浦開了一扇門,風不需要排隊,它可以免票自由出入。
跟隨風的腳步采風的人來了,自從櫻花不久前走后,這些格外愛美的心就開始寂寞和空曠。
這些人走進了周浦的門,突然也驚嘆起風的魔力。
肯定不是首先闖進眼簾的月季花,在竹制長廊身前的它們,是苗圃里的尋常之客,好像吸引不到多少芳心。
必須走得更遠一些,橋就不再阻攔探幽的目光。一條清淺的河,只是一種浮淺的誘惑。
跨過去,就能到達命名為彩虹花海的地方,它與雨后的天空異曲同工。
這里的每寸土地都被潑上亮麗的色彩。我難以考證,陽光分解成七色的艱難過程。
這里每一朵具有自我犧牲精神的花,為了形成色彩的海洋,甘愿做一滴微小的水。
天竺葵在流血,孔雀草在涂金,大葉蔥托舉起藍色的球,鼠尾草搖曳紫色的尾巴,矮牽牛吹著粉紅的喇叭,而名為毛地黃的草,則高掛無數個黃色警鐘。
在木質瞭望臺上站著的人,都是生來有福的,因為我們不再需要辛苦地播種和培育,而能在花海里享受最溫馨的片刻,最多隨口說一聲,生活中有的片段真美!
在顧村,櫻花教會我欣賞,也教會了我期待。
身處于一個日益浮躁的世界中,需要極力變成一棵樹,在冬天沉默,然后在春季怒放,喊出有色彩的聲音。
人們只是在花期給予關注,而我在落盡枝頭芳華之后,體驗著命運輪回的蒼涼感覺。
落花和落葉,都是被深秋毅然撕爛的情書,找不到投寄它的地址,只有田野寬廣的胸懷足以包容。
位于北上海的顧村公園啊,你讓園里的萬株櫻花樹,就此濃縮了人世間的甘甜苦樂。
三月的風,是一位勤奮的信使,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就去敲響一戶戶緊閉的門。
“關山櫻”和“染井吉野櫻”匆匆趕來,她們是一群過于心急的少女,粉紅的衣裙戲弄著陽光,也挑逗著游人的目光。
新建成的“福櫻林”里,你興許會驚艷,剛來自八閩之地的福建山櫻、廣州櫻和香水櫻,她們是今年初次赴會的貴客。見到了她們,我不會重蹈崔護的覆轍,一定會珍惜眼前的繁花,不求來世的相約。
但只有在四月,才能在河邊的木棧道上,一窺款款到來的“寒緋櫻”以及“河津櫻”的美姿。白中透紅的花瓣,猶如美人的臉頰,沒有吻到,心便先醉了。
如果遲了幾日,那就是另一番風光了。殘花艷舞的情景,居然勝過盛開。東晉的謝道韞將飛雪比作滿天的柳絮,那么,她面對新出的詩題,又該怎樣比擬這從未見過的景色?
不妨在寫著顧村古橋名字《夢熊》或《聚龍》的新橋上,憑著欄桿,望一河波瀾。或者到青蛙碼頭邊,閱盡遠去舟影。
別因此浩嘆:《詠櫻詩》未聞,才女今何在?
在崇明的西沙濕地 
只敢在堅固的木臺上,我裝出愛水的樣子,羨慕曾經舉槍驚飛的候鳥,如今無人再去打擾一對對情侶的安寧。
它們仍小心翼翼,再三驗證和確信,發(fā)熱槍膛里的子彈已經不再瞄準自己之后,紛紛向沼澤地果斷發(fā)去求愛的信件。
期待有一天,我鼓起勇氣,不單單是想撫摸眼前這片松軟胴體的土壤,而是毫無顧忌地讓四肢向地底伸展。
誰說光芒會被黃昏吞沒和消失,對于擔憂世界被人類自身破壞的你我,眼前的這塊濕地便是我們最有力的救贖。
讓灘畔無邊的池塘,極力見證蘆芽的重新生長,雖然我看不見,水面之下,多少魚兒在此營造生兒育女的家園。
白云之下,悠揚的葦笛聲為什么填不滿空曠的欲望?即使船還在更遠的遠方彷徨。
假若有樂意的風撲面而來,別驚嘆老邁的蘆花,正用發(fā)黃的手高舉著詩篇,徒勞向天空搖晃無際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