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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程派藝術的第二代傳承者,李世濟不但杰出,而且特殊。其特殊大體有三。
——進入程派藝術隊伍的路徑特殊。李世濟生長在“洋文化”氛圍較濃的家庭,幼時就讀于上海彼得小學和圣瑪利亞中學,可她從小酷愛京劇,5歲就能學唱《女起解》。1946年,她有幸得識赴滬演出的程硯秋大師,拜為義父,隨后進入梨園,成為傳承和發(fā)展程派藝術的佼佼者。
硯秋大師確實不收女弟子(新中國成立后,因周恩來總理力薦而收江新蓉為徒則是特例),但坊間傳說首次見到李世濟時,硯秋大師就對其父說的“她上得好好的醫(yī)科大學……絕對不可以下?!?/span>
則明顯不實。因為那時的李世濟剛讀初中不久,年僅13歲,何來“上得好好的醫(yī)科大學”?事實是,硯秋大師認了這個義女,孜孜不倦地教她戲。從1949年程硯秋輟演務農(nóng)在北京董四墓村中兩人的合影,可以看到他是何等疼愛這個義女。1950年李世濟中學畢業(yè)后,確實考入了上海第二醫(yī)學院學醫(yī),但這并沒有終止她對程派藝術的癡迷、研習,且在1952年就從醫(yī)學院肄業(yè)。
次年.年僅20歲的她自組李世濟劇團,任團長、主演,成為職業(yè)演員,去各地演出《荒山淚》《玉堂春》《六月雪》等程派戲。1956年,她留在了北京,成為北京京劇團的程派演員,與馬連良、譚富英、裘盛戎等名家同臺演出……由學醫(yī)轉(zhuǎn)而從藝,且轉(zhuǎn)行后相當出色,碩果累累,桃李濟濟。李世濟的路走得確實很特殊。特殊的路徑成就了特殊的人才。
——對弘揚程派藝術的貢獻特殊。李世濟的特殊貢獻在于創(chuàng)新。8O多年前,程派藝術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京劇藝術守成基礎上創(chuàng)新的產(chǎn)物。李世濟常說,京劇要發(fā)展,就必須創(chuàng)新,這個時代需要演員敏銳獨到的判斷力以及勇于突破陳規(guī)的勇氣,而這恰恰是硯秋大師藝術理念的精髓所在——“活動于程式之中,而能夠遺棄程式,把靈魂的花朵展露出來,才是程式藝術最終極的目的啊!”(程硯秋著,程永江編,鈕葆??薄冻坛幥飸騽∥募?
李世濟堅定地遵從義父教導,畢其一生,以廣闊的奔流報答源泉。
比如1959年,她與譚元壽、閔兆華等由豫劇移植了《陳三兩爬堂》,借鑒地方戲板式編創(chuàng)了那段2O多句的垛板唱段;膾炙人口:l961年,她與譚元壽、周和桐等排演了根據(jù)彩調(diào)整理改編的《劉三姐》,在低回婉轉(zhuǎn)的程腔基礎上,增添了山歌的風格;為了“讓劇場里多一些黑頭發(fā)的觀眾”,幾十年來她編演或參與編演了《黎明的河邊》《黨的女兒》《南方來信》《刑場上的婚禮》《武則天軼事》等多出程派新劇目。我聽很多程派戲迷說過,自己正是因為李世濟才愛上程派藝術的,其中就包括我的老伴兒,3O多年前她開始愛上程派藝術時也還是黑發(fā)人呢。
又如1980年,改編后的程派名劇《文姬歸漢》盡管在個別情節(jié)的諷整上見仁見智,但新增的 “胡笳第十二拍”和“惜別才知君情長”兩個唱段(唱腔由李世濟老師的丈夫唐在炘設汁),真切感人,當無爭議。再如1979年,李世濟頂著重大壓力.在北京市工人俱樂部率先恢復演出了被壓制多年的、程硯秋最在意的《鎖麟囊》,功莫大焉。而且,正是她所演的《鎖麟囊》.率先在伴奏的器樂中加入了笙,更好地渲染與烘托了如泣如訴的唱腔,使薛湘靈的性格表現(xiàn)更為細膩、委婉。
——晚年凄而不涼的境遇和心態(tài)特殊。凄,指客觀上的悲苦;涼,指主觀上的悲涼。晚年的李世濟,家庭遭際十分悲苦,但她心態(tài)并不悲涼。她與多位戲劇大師一樣,視戲如命,戲大于天。她 41歲才得子,但68歲那年,兒子突遭車禍身亡——那時,兩個孫女,一個3歲,一個剛過滿月;遭受老年喪子的沉重打擊,79歲時唐在炘一病不起,六年后,撒手塵寰;那時李世濟也已患糖尿病多年,
2011年又在一次演出中摔斷了尾椎骨……盡管如此,只要身體尚能允許,她仍然堅持登臺演出,仍然孜孜不倦地教戲傳藝,仍然到票房跟票友說戲、研戲。
比如,去年年初,她坐著輪椅給徒弟李海燕說她的代表劇目《武則天軼事》;今年3月住院前,張火丁去看望她時,她跟火丁說的仍然是戲,鼓勵火丁繼續(xù)努力。她的徒弟楊磊告訴人們,她生前常說:“我這一輩子沒有別的,就是藝術?!?nbsp;
2016年5月8日,李世濟因病醫(yī)治無效,溘然長逝,享年83歲。悲苦的遭際沒能擊垮這位堅強、執(zhí)著的老人,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終生酷愛的程派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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