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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叔牙道：“所謂知臣，只是知臣小心敬慎，循禮守法而已。此為臣份內(nèi)之事，不是治理國家之才。凡治國家者，內(nèi)安百姓，外撫四夷；功勛加于王室，恩澤布于諸侯；國家有泰山之安，君主享無疆之福；功垂金石，名播千秋。此帝臣王佐之任，臣如何堪當?shù)昧耍俊?/span> 齊桓公不覺欣然動色，促膝而前道：“如卿所言，當今也有其人嗎？” 鮑叔牙答：“君不求其人則已，必求其人，能釋放檻管的管夷吾嗎？臣不如管夷吾有五點：寬柔惠民，臣不如他；治理國家，不失其權(quán)柄，臣不如他；守護忠信，可結(jié)于百姓，臣不如他；編制禮義，可施于四方，臣不如他；執(zhí)掌鼓槌，可立于軍門，使百姓敢戰(zhàn)無退，臣不如他?！?/span> 齊桓公說：“卿讓他來試試，寡人將請教他的學(xué)問?！?/span> 鮑叔牙道：“臣聞‘賤不能臨貴，貧不能役富，疏不能制親。’君主若打算用夷吾，必須置其相位，厚其奉祿，相見時，應(yīng)以隆重的父兄之禮。因為相國僅亞于君主，隨意召喚相國，是輕視他。相輕，則君亦輕。所以，非常之人，必待以非常之禮，君主應(yīng)卜日而往郊外迎接他。四方聞君之尊賢禮士，不計私仇，誰不思效用于齊國？” 齊桓公說：“寡人聽您的。” 于是，齊桓公命太卜擇吉日，準備郊迎管仲。鮑叔牙便送管夷吾至郊外公館中。至期，三浴三涂，衣冠袍笏，可比上大夫。 齊桓公親自出郊外迎接管仲，并與之同車入朝。百姓觀者如堵，無不駭然。 管仲入朝，稽首謝罪。齊桓公親手扶起，賜之以坐。 管仲道：“臣乃俘戮之余身，得蒙免死，實為萬幸。怎敢獲得如此隆重之禮？” 桓公道：“寡人有問題請教于子，子必須坐，然后，才敢請問?！?/span> 管仲再拜就坐。桓公說：“齊千乘之國，先僖公威服諸侯，號為小霸。由于先襄公政令無常，致使政變。寡人方獲主社稷，但人心未定，國勢不張。如今想修理國政，立綱陳紀，應(yīng)先從何處著手？” 夷吾對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今日君欲立國之綱紀，必張四維，以使其民，則紀綱立，而國勢振矣?！?/span> 桓公道：“如何能統(tǒng)治百姓？”夷吾對曰：“想統(tǒng)治百姓的人，必先愛民，而后才可以統(tǒng)治。” 桓公說：“什么是愛民之道？”管仲答：“公修公族，家修家族；相連以事，相及以祿，則民相親。赦舊罪，修舊宗，立無后，則民繁衍。省刑罰，薄稅斂，則民富裕。卿薦賢士，教于國民，則民有禮。出令不改，則民風(fēng)正。這便是愛民之道。” 桓公道：“愛民之道既行，處民之道又是如何？”對曰：“士農(nóng)工商，謂之四民。士之子，常為士；農(nóng)之子，常為農(nóng)；工商之子，常為工商。習(xí)慣了，便安穩(wěn)了，不遷其業(yè)，則民自安啊?！?/span> 桓公道：“民既安，但甲兵不足，怎么辦？”對曰：“想有足夠甲兵，應(yīng)當設(shè)立贖刑：重罪贖以犀甲一戟；輕罪贖以鞺盾一戟；小罪分別交入金屬；疑罪則放之；訟理相等的，令交納箭束，允許其平。金屬既聚，好的可以鑄劍戟，擴充兵馬。差的以鑄鉏夷斤樀，保衛(wèi)國土。” 桓公道：“甲兵有了，財用不足怎么辦？”對曰：“銷山為錢，煮海為鹽，其利通于天下。天下百物，賤時而收，貴時而賣，以不同時間貿(mào)易。開辦女閭（妓院）三百，以安行商。商旅如歸，百貨駢集，因而交稅，以作軍隊興旺之用。如此，財用可足矣?！?/span> 桓公道：“財用既足，然而，軍旅不多，兵勢不振，又該怎么辦？”對曰：“兵貴于精，不貴于多；強于心，不強于力。君若正卒伍，修甲兵，臣未見其勝也。君若強兵，莫若隱其名而修其實。臣請作內(nèi)政條例，寄之以軍令?！?/span> 桓公道：“內(nèi)政是什么？”對曰：“內(nèi)政之法，將全國分為二十一鄉(xiāng)。工商之鄉(xiāng)六，士之鄉(xiāng)十五。工商足財，士足兵。” 桓公問道：“何以足兵？”對曰：“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設(shè)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xiāng)，鄉(xiāng)有良人焉，即以此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率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率之；十連為鄉(xiāng)，故二千人為旅，鄉(xiāng)良人率之；五鄉(xiāng)立一師，故萬人為一軍，五鄉(xiāng)之師率之；十五鄉(xiāng)出三萬人，以為三軍。君主中軍，高國二子各主一軍。四時之隙，從事田獵：春日搜，以索不孕之獸；夏曰苗，以除五谷之災(zāi)；秋日狝，行殺以順秋氣；冬曰狩，圍守以告成功，使民習(xí)于武事。是故軍伍整于里，軍旅整于郊。內(nèi)教既成，勿令遷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喪同恤；人與人相儔，家與家相儔；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戰(zhàn)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zhàn)目相識，足以不散；其歡欣足以相死。居則同樂，死則同哀；守則同固，戰(zhàn)則同強。有此三萬人，足以橫行于天下?！?/span> 桓公道：“兵勢既強，可以征天下諸侯嗎？”對曰：“未可也。周室未屏，鄰國未附，君想稱霸于天下諸侯，莫若尊周而親鄰國?！?/span> 桓公道：“這是什么道理？”對曰：“審吾疆場，而返其侵地；重皮幣以問禮，而勿受其物，則四鄰之國親我。請以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襲，多給財帛，使周游于四方，以號召天下之賢士。又使人以皮幣玩好，鬻行四方，以察其上下之所好。擇其瑕者而攻之，可以增地，擇其淫亂篡弒者而誅之，可以立威。如此，則天下諸侯，皆相率而朝于齊。然后，率諸侯以事周，使修職貢，則王室尊矣。方伯之名，君雖欲辭之，不可得也。” 齊桓公與管仲連續(xù)談了三日三夜，字字投機，全不知倦，桓公大悅。于是，又齋戒三日，告于太廟，準備拜管夷吾為相。管仲辭而不受?；腹溃骸拔峒{子之伯策。欲成吾志，故拜子為相。何為不受？” 管仲對曰：“臣聞大廈之成，非一木之材也；大海之潤，非一流之歸也。君必欲成其大志，則用五杰?！被腹珕枺骸拔褰転檎l？” 對曰：“升降揖遜，進退閑習(xí)，辨辭之剛?cè)?，臣不如隰朋，請立為大司行；墾草萊，辟土地，聚粟眾多，盡地之利，臣不如寧越，請立為大司田；平原廣牧，車不結(jié)轍，士不旋踵，鼓之而三軍之士，視死如歸，臣不如王子成父，請立為大司馬；決獄執(zhí)中，不殺無辜，不誣無罪，臣不如賓須無，請立為大司理。犯君顏色，進諫必忠，不避死亡，不撓富貴，臣不如東郭樂，請立為大諫之官。君主若欲治國強兵，則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臣雖不才，強成君命，以效區(qū)區(qū)?！?/span> 于是，桓公拜管仲為相國，賜以國中市稅一年。其余隰朋以下五人，皆依管仲所薦，一一拜官，各治其事。并懸榜國門，凡所奏富強之策，次第盡舉而行之。 他日，齊桓公又問于管仲：“寡人不幸而好田獵，又好色，是否妨礙稱霸？”管仲對曰：“無礙也?！?/span> 桓公道：“然而，什么妨礙稱霸？”夷吾對曰：“不知賢，妨礙稱霸；知賢而不用，妨礙移霸；用而不任，妨礙稱霸；任而又用小人參與，妨礙稱霸?！被腹唬骸昂??！?/span> 于是，專任管仲，尊其號曰仲父，恩禮在高國之上。并稱“國有大政，先告仲父，次及寡人。有所施行，一憑仲父裁決。” 又告之國人，言語時不許叫夷吾之名，人不問貴賤，皆稱管夷吾為管仲，這是因為古人以稱字為尊敬。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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