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打柴歸來，父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老道士苦笑：真是現(xiàn)世報

作者：梁永逸

鐵老叼五十多歲，他有個兒子叫阿狗，父子倆相依為命，住在山腳下幾間泥屋里。

這一日，阿狗上山打柴歸來，回到土院外，遠(yuǎn)遠(yuǎn)見鐵老叼坐在院子的地上。阿狗連喊幾聲，也不見鐵老叼回應(yīng)，他心下奇怪，走上去輕輕一拍鐵老叼后背。豈知，鐵老叼被他一拍，身子突然倒向一旁。阿狗嚇得大吃一驚，急忙將人抱回屋中，平放到床上，搖晃呼喚半日，鐵老叼仍不見醒來，他不由得心中悲痛，伏在鐵老叼身上悲哭。

正在傷心，忽聽門外有人詢問：“施主，可否給口水喝？”

阿狗扭頭一看，門口處站著個五十開外的道士，生得慈眉善目，一身風(fēng)塵。他正為父親難過，哽咽道：“墻邊水缸中有清水，大師請自便吧?！?/p>

老道士喝罷清水，走進(jìn)屋來，瞧了床上的鐵老叼一眼，微吃一驚：“貧道路過此處，口渴難耐，特意討碗水喝，沒想到會遇見一活死人?！?/p>

阿狗心知這老道士必是高人，忙朝老道士跪求：“什么是活死人？大師，求你救救我爹！”

“所謂活死人，就是這人雖然活著，但跟死了沒什么兩樣，這是現(xiàn)世報?！崩系朗窟B嘆兩口氣：“你我今日相遇，也是一種緣分。也罷，念在你至情至孝的份上，貧道就解一解這因果之報吧。我需以元神出竅之術(shù)，進(jìn)入你爹識海之中，探知他過去，你替我守在門口，不管發(fā)生何事，都不可驚慌?！?/p>

阿狗連忙答應(yīng)，當(dāng)下出到門外守著。也不知老道士施了何法，不一會，屋里竟傳出微弱的鬼哭之音，接著，又聽到鐵老叼與老道士的對答聲。阿狗以為父親已經(jīng)醒了，貼著門板細(xì)聽，卻聽不清二人說的什么，又不敢貿(mào)然闖入。

過得半柱香的時間，門開了，老道士一臉疲倦的出來。阿狗奔進(jìn)屋去一看，見鐵老叼仍是個活死人一樣躺著，心中不由得納悶：“大師，你已施法，為何我爹還沒醒來？”

老道士苦笑一聲：“你還需跟貧道走一趟，致于你爹能不能醒來，貧道也沒有十分把握，一切看他的造化吧。”

阿狗救父心切，當(dāng)下收拾簡便行裝，隨老道士出門去了。二人日夜兼程，十五日后，已到了千里之外。老道士也不停歇，又趕了幾天時間，來到一座深山上。那山中一片竹林，林中隱隱看見幾間房屋，老道士這才止住，回頭叫阿狗上前。

阿狗也不多疑，推門進(jìn)到院中，見一個老漢背著身，坐在一張凳子上。

“老叔?！卑⒐方辛艘宦?。

“你找誰？”老漢忽地回過頭。

“??！”阿狗瞧得大驚，隨即大喜：“爹！你怎么會在這？”

“誰是你爹？小伙子，你認(rèn)錯人了吧？”老漢被叫得懵了：“我兒子二十年前就不在了?！?/p>

阿狗仔細(xì)一瞧，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老漢雖然很像他爹鐵老叼，但細(xì)心一瞧，卻與他爹又有許多不同，特別是這老漢面上有一股深深的怨恨之色。

正不知如何才好時，老道士走了進(jìn)來，瞧著老漢臉上的怨恨之色，長嘆一聲：“你必定就是胡老生吧？”

那老漢大驚：“大師，你我并不曾謀面，你是如何知道我姓名？”

老道士不答反問：“你可還記得鐵老叼？”

老漢聞言，立馬跳將起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個人，我恨不能喝他血，吃他肉！”

老道士笑道：“你二人的恩怨貧道早已知道，今日有意解一解這劫數(shù)?！苯又纴?。

原來，二十年前，鐵老叼和胡老生還是鄰居，兩人自小一塊兒長大，情如兄弟。二十年前的一天，胡老生進(jìn)山采藥，傍晚歸到家中，臉上滿是喜色，當(dāng)下叫妻子做上一桌好菜，將鐵老叼喊來。

兄弟二人對坐飲酒，酒至半酣，胡老生高興地對鐵老叼道：“兄弟，我特意叫你來飲酒，是有一件美事要與你一起分享?！?/p>

鐵老叼忙問有何美事，胡老生喜滋滋道：“實不相瞞，我妻子剛生下孩子，身子虛得很，今日我進(jìn)山本想采些草藥給她煎服，沒想到無意間挖得一棵千年人參?！币幻嬲f，一面叫妻子進(jìn)屋把人參拿出，給鐵老叼觀賞。

鐵老叼接過人參一看，心中大動：“兄弟，像這么一棵人參，世間少見，這可是一筆巨富啊！”

胡老生大笑：“正是，兄弟，你平日待我夫妻不薄，我今日請你來，就是想告訴你，等我將人參出手，定要分你一半?！?/p>

說到此處，他酒氣上頭，竟倒在桌上一動不動了。次日，他醉醒過來，睜眼一看，鐵老叼已不知影蹤。昏昏沉沉地走進(jìn)內(nèi)屋，竟見他的妻兒倒在血泊中，早已死去多時！

胡老生驚得大叫一聲，撲到妻兒身上，痛哭不止?；秀遍g想起什么，連忙打開鎖人參的箱子，里面已是空空如也，那顆千年人參不見了。胡老生此時明白，是鐵老叼見了人參起了獨占之心，并將他妻兒殺了。鐵老叼奪得人參后，連夜逃亡。半個月后，他逃到千里之外一個山村，隱姓埋名。過了大約半年，當(dāng)他準(zhǔn)備出手人參時，卻發(fā)現(xiàn)那顆人參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再后來，鐵老叼娶了個女人，不久生下兒子阿狗，那女人有一天卻突然倒地而亡。鐵老叼自知是報應(yīng)到了，當(dāng)晚亦想自盡以贖前罪，但念及兒子還小，一時又沒有自殺的勇氣，所以一直茍活著。

而胡老生二十年來，天天到妻兒墳前痛哭，日夜詛咒鐵老叼，漸漸地，脾性發(fā)生了變化，面上整日掛著怨恨之色……

講到此處，老道士深深地看了胡老生一眼：“這二十年來，你每日在心中咒恨仇人，漸漸的，面貌也因此越來越像仇人，因此，阿狗乍一見時，還以為你就是鐵老叼。致于那顆千年人參，如果貧道所猜不錯，必定是顆成了精的老參，在半夜里化成小人溜走了。如今鐵老叼已遭了現(xiàn)世報，成了一個活死人，而你，是否可以放下仇恨？人這一生，不過數(shù)十年苦短罷。”

胡老生聽了，許久不作聲。阿狗明白其中恩怨，真是驚駭萬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父親竟會干出這等人神共憤的罪事來！他不由得跪倒在胡老生跟前，哀然道：“老叔，我爹對不住您，我愿意替他償還罪孽，今后愿做您兒子，供奉您后半生……”

胡老生聽得愣了：“沒想到你爹還能有你這樣的兒子……你起來吧，我是恩怨分明的人，不會怪你。”

老道士在一旁看得微微點頭：“前塵往事已過去二十年，可否帶我們到你妻兒墳前祭拜？”

胡老生沉思一會，點了點頭。三人匆匆準(zhǔn)備祭品，來到胡老生妻兒墳前。阿狗替父親跪拜懺悔，痛哭多時。老道士不忍他太難過，忙將他扶起，二人回頭一看，不見了胡老生，老道士臉上一驚，叫一聲“不好”，急忙下山。二人回到胡老生屋中，卻見胡老生已吊在房梁上。

老道士忙射出飛劍割斷繩索，將胡老生放下，一探鼻息，卻已經(jīng)死了。老道士輕輕搖頭，嘆息一聲：“他在世間已了無掛牽，如今追尋妻兒去了?！?/p>

半個月后，阿狗隨著老道士返回家中，進(jìn)屋一瞧，鐵老叼仍躺在床上。老道士上前一探，鐵老叼鼻下再無氣息，這回是真的死了。奇怪的是，他臉上卻莫明多了一絲欣慰的笑意。（本故事完）

注：這是作者想象創(chuàng)作的神話故事，僅供讀者賞閱，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