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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湯面 文:心靈的舞者 / 圖:堆糖 “老媽,晚上我想吃西紅柿青椒肉絲雞蛋面!”這丫頭,人才坐上高鐵,微信點餐便啟動了。這幾年她求學(xué)在外,每次回家都會人在半途就開始點菜,西紅柿青椒肉絲雞蛋面最受她寵愛。 我成為專職廚娘十載有余,從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xiàn)如今的從容不迫,進步是顯而易見的。自知在烹飪方面沒有天賦,對食物的要求自然不高??傄詾橹谱髅朗巢⒉皇怯猩瞄L某一菜系中的某一經(jīng)典,而是能有一種看家手藝勾住品嘗食物者的心思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我的招牌“西紅柿青椒肉絲雞蛋面”就擁有這樣無人能敵的魅力。西紅柿青椒肉絲雞蛋肉面,不用多說,便知是西紅柿、青椒絲、肉絲、雞蛋、面條的匯集。且不論味道如何,單是顏值就足夠令人垂涎:西紅柿的鮮紅、青椒絲的青綠、肉絲的醬褐、雞蛋的金黃——如此四色烘托白玉一般晶瑩剔透的面條,半湯半面,葷素搭配,香氣撲鼻,一碗湯面美了眼睛,醉了口舌,暖了腸胃…… 面條是我們家餐桌上的???。面條易消化養(yǎng)腸胃,老少皆宜,特別是晚上吃面條更是一種享受。中國人吃面條可以追溯到4000多年前,面條的制作簡單,食用方便,營養(yǎng)豐富。既可當主食又可以作快餐?!懊鏃l,一種用谷物或豆類通過研磨成粉狀加水和成面團之后,或壓或搟制成面片,再切再壓,或者使用揉、拉、搓、捏、擠等方法制成的條狀?!边@是百度對面條的注解?!氨狈矫鏃l,南方米飯”,在我的理解中,面條不是北方人的手工搟制的面條,南方人的面條與其相差甚遠,我們所吃的面條單指用面粉通過加工制作的細長干面條。 小時候,各家各戶都自制面條,其實就是將自己家的小麥扛到村里磨坊去加工成面條。每年小麥豐收后,人們便計劃好自家今年需做多少斤面條,面條在家里的地位可不小,既是對糧食不足的補充,又是走訪親友最好的伴手禮。 村里的磨坊在我家對面的一個小山坡上,那是全村人加工大米、制作面條、粉碎紅薯的基地。一間半舊的瓦房村里,村里一位大叔終日忙碌。每次見著他,都會忍俊不禁——臉上頭發(fā)上身上落滿灰白的粉塵,只剩兩個黑溜溜的眼珠子轉(zhuǎn)動。磨坊里,一臺柴油機噠噠噠地嘶吼,大人們在里面忙碌,他們說話聲大得嚇人,仿似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耳朵十分不靈便的人。我們這些小孩子溜進去又溜出來,有些懼怕那些吞吐不止的機器怪物。倒是磨坊外的一塊坡地成了我們臨時的游樂場,每每都要等母親千呼萬喚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最歡喜的是磨坊里制作面條。一般制作面條會挑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白花花的面粉被機器吞進去吐出來,加粉,和水,如此三番五次,面粉成了寬面片。面片再從機器的大嘴巴里來來回回轉(zhuǎn)悠,最后經(jīng)過一臺機器的制作,面片便由原來的一尺來寬變成了一絲絲的長條。大叔用一根根三十厘米左右的特制的細竹棍晾曬面條,掛著面條的細長竹棍一根根插在曬面條的長木架上。一排排新鮮出爐的面條隨風(fēng)搖擺,如果忽略顏色,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定會令春天的柳枝望塵莫及。在燦爛的陽光下,面條隨風(fēng)輕搖,望著望著,自己似乎幻化……有時候,我們趁大叔不注意偷偷撿拾落在地上的碎面條往嘴巴里塞,其實味道極不好,夾生又粘牙。許是興味所在,總有一種竊喜讓我們樂此不疲。待面條曬干,大叔便扛來一扇門板架在兩條長凳上,依著慣用的長度將面條切成段。咔嚓咔嚓聲中,面條切成尺把長,沒有現(xiàn)在市面上售賣的面條要準確到幾克,全憑手感,依著包裝紙一包,只記得封口的漿糊是熬好的米粥,包裝紙是廢舊的報紙。這些制作好的面條,婦人們將其收置好,隨時取用,方便快捷。 母親燒得一手好菜,燒的面條尤其好吃。我們家有個陋習(xí),晚上從來不燒新鮮菜,除非來了客人。如母親所言,晚上要將中午的剩菜剩飯掃光,免得第二天再吃剩的。有時中午的菜被我們吃得差不多了,母親便下面條解決晚飯少菜的問題。記憶中,母親燒的面條倒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每一次燒的面條都那么好吃。柴火灶點起,將半鍋水煮沸,抓一大把面條下鍋,母親用筷子在水中將面條攪動,讓面條不粘在一起。面條在水中翻滾時,母親捏幾粒鹽丟入沸水中。幾分鐘后,母親便用筷子撈面條,試試面條是否會從筷子上滑下,如此三兩次,確定面條有八九分熟了,再將鍋中的面條撈起放入早先配好的湯水——醬油、豬油、紅辣椒粉、蔥花、味精……一盆樸素的面條便端了上了桌,我們幾個往往要吃到撐才肯放碗。每當家中燒了豬蹄之類的葷菜,湯面便罩上了華麗的外衣,湯水中溶入豬肉的湯汁,油而不膩,鮮美極了。 近幾年到了幾次外地,對北方的面條嘗過很多:油潑面、哨子面、寬帶面、蘭州拉面、重慶小面、炸醬面……每一種面可謂獨具匠心,飽含了廚師的精心與細心??刹恢獮槭裁?,內(nèi)心深處還是對母親燒的那碗細長的湯面情有獨衷,哦,那碗湯面里有媽媽的味道。 女兒小時候不愛吃飯,母親便想方設(shè)法燒不同的吃食,其他的女兒都不怎么上心,面條卻是能吸引她。女兒從小到大,每當提起外婆燒的面條,便是眉飛色舞。的確是的,我的母親用面條俘虜了我,也俘虜了我的女兒。如今我用一碗西紅柿青椒肉絲雞蛋面再次將女兒的味蕾俘獲,這是一種傳承,也是一種歸宿。 在外漂泊的人,記憶深處定有一種事物烙印。那是假裝沉睡的分子,又像潛伏的特工,等到某一既定時刻被喚醒。一碗湯面亦是如此,我想如果食物界有頒獎典禮,那面條一定會獲得最具親和力食物獎。一碗湯面不僅溫暖了游子的胃,更熨帖了游子的心。一把面條一份面鹵就是一頓飽餐,豐儉由人——在我心中,西紅柿青椒肉絲雞蛋面是一朵奇葩,用最普通的食材烹制而成,走著最意想不到的混搭風(fēng),卻有著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的神奇美味。 案板上,兩個渾圓鮮紅的西紅柿、兩個憨態(tài)可掬的青螺絲椒、兩枚農(nóng)家土雞蛋、一小碗已經(jīng)調(diào)制好的里脊肉絲——鍋中的水正在冒著氣泡,我在等待女兒敲門的那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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