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本土起源說40：距今4300年，黃帝系的西少昊曾經流亡到石家河

文|黃飲冰

現(xiàn)在的一些研究專家認為，石家河遺址主要經歷了油子嶺文化（距今5900—5100年）、屈家?guī)X文化（距今5100—4500年）、石家河文化（距今4500—4200年）、后石家河文化（距今4200—4000年）等4個發(fā)展階段。我認為，上面的4200年，還是確定為4300年為好。石家河文化的后期，開始于距今4300年。在距今4300年后，石家河文化再次發(fā)生了一次變化，這個變化，在譚家?guī)X出土的玉器上表現(xiàn)的十分清楚。

2015年末，在石家河譚家?guī)X5座甕棺出土了240余件精美玉器，是后石家河文化時期石家河遺址玉器的又一次集中發(fā)現(xiàn)。新出土的神人頭像、雙人連體頭像玉玦、虎座雙鷹玉飾、玉牌飾、虎形玉冠飾、玉虎、玉鷹等，不僅類型豐富、造型生動，而且技術精湛，其普遍使用的圓雕、透雕、減地陽刻、淺浮雕線刻等工藝代表了史前中國乃至東亞地區(qū)玉器加工工藝的最高水平。

這個新變化，是怎樣產生的呢？其包含的歷史信息是什么呢？本文專門來探討這個問題，力求給出一個解釋。

我在寫《皇皇者華——華夏文明流源史談》的時候，就已經把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和廟底溝二期文化與神農族群建立了聯(lián)系，但是對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和廟底溝二期文化在短期內消失之后，神農族群去了那里沒有搞清楚。經過對江漢文明的考察，我現(xiàn)在把這個問題已經搞明白了，這兩次神農族群都是南遷到了江漢地區(qū)，前次是經隨州南下到應城門板灣再轉遷孝感澴川平原上的葉家廟，后次是南下到了天門的石家河。神農氏在前次為什么沒有直接到天門的石家河呢？因為當時的石家河（距今5000年前）已經有原居民建立的城池存在。神農氏兩次南下離開豫西陜州（廟底溝），與距今5600年到5300年的一次降溫和距今4800年到4600年的再次降溫有關。

那么，黃帝族群對江漢地區(qū)有沒有過影響呢？對這個問題以前沒有討論。2015年底石家河出土的“鬼臉雙頭鷹人頭玉像”等一系列風格不同的玉器勾起了我的思考，從石家河“鬼臉雙頭鷹人頭玉像”可以判斷，黃帝本人沒有到過石家河，但是黃帝系的少昊金天氏應該到過石家河。

在《皇皇者華.華夏流源史談.第四部 .血親和人種 .中原大融合——文化遺存和歷史傳說的對應假說》一文中，我把陜西龍山文化（公元前2300～公元前2000年）與齊家文化（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甘肅省蘭州一帶為中心）定位為西少昊金天氏文化，在此基礎上，現(xiàn)在我進一步來談這個問題。

我反復說，中國上古實行的是氏族統(tǒng)治，處于統(tǒng)治地位的是貴族性質的氏族，氏族的名號也是承襲的，不能把軒轅氏這樣的氏號當成以某一個具體的人，而應該看做是承襲同一個氏號的一系列的人。

在黃帝軒轅氏的時候，大約在距今4500年，黃帝軒轅氏取代了神農氏的“天下共主”地位，成為了天子。在《史記.五帝本紀》中記載，黃帝設“東西大監(jiān)，監(jiān)于天下萬國”。那么這東西大監(jiān)督到底是誰呢？《史記.五帝本紀》并沒有交代清楚，這就又需要考證和推測了。

經過考證，我推測是：“大監(jiān)”的行政首長名稱是“少昊”，與黃帝王朝的最高領導稱“黃帝”是一樣的?！皷|西兩監(jiān)”其實就是“東西兩少昊”。對于東少昊，歷史是有交代的，就是黃帝黃帝殺兩昊，封長子青陽（玄囂）于東方，管理兩昊（鳳姓少昊太昊）遺民。長子青陽氏玄囂就是東太昊。但是西少昊是誰呢？也就是誰以少昊的名號統(tǒng)治西方呢？

一、西少昊是誰？

《山海經·西山經》說：“長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獸皆文尾，其鳥皆文首。是多文玉石。實惟員神磈氏之宮。是神也，主司反景?！?。郭璞注釋：“日西入，則景反東照，主司察之?！?。我認為，“景”是“影”的本字，“反景”就是“反影”，與“日出之景”相對應，指代“日落”。“主司察反景”意思是“主管日落的祭祀和觀察”。這就是《史記》記載的“迎日推策”的具體落實。這段記載，說明西少昊是存在的，主要職責是“主司反景”，同時代黃帝監(jiān)督西部各國。

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黃帝時代的地理觀。黃帝時代是坐北朝南看的，以南方為貴。就是前南后北，左東右西。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龍右白虎。黃帝以南北為向，把中國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

黃帝王朝的東部為青陽少昊統(tǒng)治，青陽少昊是東少昊，這是歷史上很明確的，所謂“少昊氏衰”，就是指的少昊青陽青陽氏。青陽少昊的始封地就在山東。

既然東部的是東少昊青陽，統(tǒng)治黃帝王朝西部各國的就是西少昊無疑。西少昊是誰？不見歷史記載。好在歷史記載了黃帝正室嫘祖有二子。大兒子玄囂被封為少昊青陽氏，二兒子昌意卻沒有封號，也沒有權力，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從“少昊居西”的傳說看，可以肯定西部也存在少昊。有人把“少昊居西”解釋為東方的少昊后來遷移到了西方，顯然是錯誤的。西少昊應該是黃帝的二兒子昌意。

傳說中少昊的名號有青陽氏、金天氏、窮桑氏、云陽氏或朱宣，這些名號可以看出，“青陽”是指“東升的旭日”，而“金天”恐怕是指“西下的夕陽”。傳統(tǒng)文化中西方為“金”，可能就是來自“夕陽西下”時的“漫天金黃”之意。所以我推斷，“金天氏”是西少昊的氏號。

窮桑在東，可能歸于青陽少昊。云陽是指云上之陽，是云托日而升的景象，實質是指朝陽，也可以歸于青陽。所以青陽、窮桑、云陽是擔任少昊的三個氏族。青陽少昊在位84年，時間好長?。∥覂A向于黃帝系的少昊有青陽氏、窮桑氏、云陽氏三個氏族擔任過，共計84年。

朱宣可能歸于西少昊，因為在西部本身就有朱和赤的稱號。我認為金天氏、朱宣氏是擔任過西少昊的兩個氏族。

從考古資料看，陜西龍山文化（公元前2300～公元前2000年）與齊家文化（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甘肅省蘭州一帶為中心）關系很密切，客省莊的高領折肩罐與甘肅永靖大何莊的同類器相似，客省莊的高領雙耳罐也與永靖大何莊、秦魏家、武威皇娘娘臺的同類器相似。陜西龍山文化與河南龍山文化聯(lián)系也較多，客省莊的繩紋單把鬲便見于河南陜縣三里橋。在趙家來遺址，陜西龍山文化直接疊壓在相當于廟底溝二期文化的遺存之上。與山東龍山文化的關系極少。說明陜西龍山文化與甘肅齊家文化和河南龍山文化有歷史淵源關系，與山東龍山文化關系極少。這里就可以把齊家文化看作是早期西少昊文化，把陜西龍山文化看作是晚期西少昊文化，那么中期西少昊文化在哪里呢？

在農耕時代，古人也有“游耕”的習慣，自然環(huán)境的變化、族群之間的競爭關系的惡化、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惡化，都是導致古人“游耕”的原因。但一個族群的“游耕”總是有一個方向的。如殷商早期就有游耕的習慣，在黃河南北多次更換居住地點。東少昊的領地在東部，所以東少昊是在東部地區(qū)進行南北移動，這也有一點巡視統(tǒng)治區(qū)域的意思。所以東少昊有時在東北，有時在山東，有時還到了東南，都有遺跡。西少昊也是如此的。始封地在甘肅，最后到陜西，中間到湖北也是習慣中的自然，因為西部是西少昊的管轄區(qū)，西少昊也是要巡視的。

這里可以作如下結論：“金”的原始意義并不是指金屬或金子，而是指“夕陽之色”。同樣的，“青”是“朝陽之色”。

甘肅的齊家文化、陜西龍山文化（或稱客省莊二期文化），是西少昊文化。西少昊文化是黃帝文化的一個支系。

西少昊后來演變成了“西皇”，“白帝”，成為主西方之神。

二、共工氏之亂是西少昊流亡南下的主要原因

公元前2500年，黃帝封金天氏為西少昊，主管“日落的觀察”。西少昊的原始居地在甘肅蘭州齊家文化區(qū)域，其文化是齊家文化。齊家文化是由仰韶文化、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融合后發(fā)展出的新文化。齊家文化的黃陶是黃人紅山文化的代表，齊家文化的玉琮是良渚文化的代表。這個齊家文化本身就具有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的特征。說明西少昊有很多的東方文化因素，這與黃帝首先統(tǒng)一東部地區(qū)的歷史是一致的。

傳說中共工氏與少昊爭帝，少昊的侄子顓頊由青陽少昊撫養(yǎng)成人。這其中就包含不少的歷史信息。我推測，黃帝死后，共工氏與少昊爭奪帝位，因為共工氏是炎帝的后代，認為天下共主應該輪流做，所以要爭帝位。在東西兩昊勢力中，共工氏首先擊敗了西少昊的勢力，然后才發(fā)動對東少昊的戰(zhàn)爭，因為顓頊是昌意的兒子，昌意的勢力被共工驅散處于流亡狀態(tài)，昌意的兒子才到伯父玄囂的領地生活，因為這樣安全一些，因為這個時候危險還沒有到玄囂那里。

西少昊被共工擊敗，被驅逐出齊家文化區(qū)域。西少昊勢力成為西部流亡之政治團體。在顓頊時期（約公元前2300年），一部分西少昊族群回流到陜西客省莊一帶，發(fā)展出受齊家文化和河南龍山文化雙重影響的陜西龍山文化。這可能就是陜西龍山文化出現(xiàn)的原因。

那么在顓頊上臺之前，也就是在顓頊平定共工氏之亂之前，西少昊到了那里呢？我的判斷是南下到了石家河。鬼臉座雙頭鷹人頭玉像就是證據。在石家河的考古中，在公元前4600年到4300年之間也有大量的北人南下的證據。石家河譚家?guī)X出土的玉器的斷代就是距今4300年，集中在一起，得出的結論就是距今4300年西少昊流亡到了石家河，居住在譚家?guī)X。譚家?guī)X出土的這些風格不同的玉器，是西少昊的。

三、鬼臉雙頭鷹玉人頭像——西少昊在石家河時期的圖騰

鬼臉座雙頭鷹——西少昊之圖騰玉面神人頭像。譚家?guī)X出土。距今約4300-4000年

上圖是“鬼臉座雙頭鷹”。2015年末出土于石家河譚家?guī)X，是最新出土的石家河文化“人獸復合玉人頭像”。

鬼臉座雙頭鷹是人面、獸面與鷹的結合。在構圖手法與仰韶文化半坡類型的“人面魚紋圖”和石家河文化“玉神靈頭像”是一脈相承的。與“人面魚紋圖”的不同在于，“人面魚紋圖”兩耳間是“雙魚”，鬼臉雙頭鷹兩耳間是“雙鷹頭”。面部特征也不一樣，人面魚紋圖是“寫實的人面”，鬼臉座雙頭鷹是“復合的神臉”。與“玉神靈頭像”相比，兩者在人面構造上沒有變化，統(tǒng)一的特征就是虎鼻、獠牙、暴齒、突眼。但是“鬼臉雙頭鷹”兩邊不再是雙牛角，而是變成了“雙頭鷹”；頭頂也不是牛骨，而是“冠冕”。

從“鬼臉座雙頭鷹”看，石家河的崇拜在此時又發(fā)生了變化，虎崇拜依然存在，牛崇拜消失了，鷹崇拜進入。對“鬼臉座雙頭鷹”玉人頭像，鷹的進入傳遞的信息，就是表示黃帝族群在此時期介入了石家河的統(tǒng)治。“鬼臉座雙頭鷹”具神王之像，很可能是進入石家河時期西少昊的標志。

為什么這樣說呢？黃帝族群起源自紅山文化區(qū)域，本身就有鷹崇拜，鷹崇拜是黃帝族群文化的底色之一。被封到西部擔任西部諸國大監(jiān)督的西少昊，自然就帶有鷹崇拜的底色。但是西部（西少昊始封地在甘肅）是古夏人的活動區(qū)域，那么西少昊的圖騰就一定要與古夏人的圖騰——夏圖騰（人面魚紋圖）結合，這就產生了復合神臉與雙頭鷹的結合，在進入石家河后，又要與石家河的神像（石家河的神人像也是對古夏人夏圖騰的改造而來）結合，就形成了鬼臉座雙頭鷹玉人頭像圖騰。鬼臉座雙頭鷹玉人頭像，其實也是進一步改進和復合后的夏圖騰，其本質還是夏圖騰（人面魚紋圖）。在中國的封建制度下，社會的上層與下層往往就不是一個族群，但就這樣靠封建制度融合在一起。

四、西少昊帶領石家河諸族北上支援顓頊爭帝、打敗共工氏，導致石家河在距今4300年以后突然走向衰敗

歷史聯(lián)系起來看，很多問題就搞清楚了。神農氏在中原活動中建立的城池，都不具備都城的地位，神農氏早期的都成在葉家廟（距今5000年前后，寰城），神農氏在中期的都城在石家河（距今4800年到4300年），距今4500年神農氏讓出天子位置后，在中原地區(qū)也有據點，但神農氏的根據地還是在石家河。在少昊青陽氏攝政時期（黃帝死后，因為少昊與共工之爭，少昊實際沒有繼承黃帝位，一直在忙于與共工氏打仗），中原實際處于共工氏統(tǒng)治下，這就是歷史有記載但又語焉不詳的“共工氏霸九州”，這是一段不被黃帝正統(tǒng)承認的歷史，因為天下還是以黃帝族系為正統(tǒng)，神農族群、女媧族群等還是支持黃帝族群的。青陽少昊時代還有一個雪上加霜的事件，就是在青陽少昊晚期還發(fā)生了“九黎亂德”。天下最終歸于顓頊，與西少昊帶領石家河的神農族群北上中原支持有關。所以在距今4300年后，石家河開始走向衰敗，因為石家河的主體力量隨西少昊北入中原參加顓頊與共工氏的戰(zhàn)爭了。有些古書記載，最困難的時候，青陽少昊與顓頊退回了東北老家。在距今4300年的時候，在黃帝系的東西兩少昊南北夾擊，打敗了中原霸主共工氏，重新在顓頊的旗幟下統(tǒng)一了華夏。以后黃帝系與共工氏的斗爭還要繼續(xù)，一直到共工氏族徹底退出歷史舞臺為止。

對于石家河來講，西少昊不是主人，而是上族（上賓），類似于后世的太上皇。西少昊到石家河，是喘息、借住和重整借兵。所以西少昊曾經進入石家河可能是真實的歷史。距今4300年時期的石家河是一都雙主：西少昊和神農氏。

距今4300年后，在西少昊的旗幟下，神農族群終于整體北移，這為夏后氏的成長提供了空間。夏后氏繼承神農氏，成為了江漢地區(qū)的主體氏族，持續(xù)到距今4000年。距今4200年，帝堯時期的大洪水給予了夏后氏介入中原的時機，鯀和禹借機登上了華夏歷史大舞臺。

夏后氏作為西少昊昌意氏族的一支，隨西少昊進入石家河。夏后氏的父氏族是鯀，子氏族是禹。隨神農和西少昊進入中原協(xié)助顓頊的是鯀，禹遺留在石家河。在鯀被帝堯誅殺后，禹接替父氏族鯀進入堯舜的權力體系。鯀建立了石卯古城，鯀亡后，石卯古城被大禹的子氏族啟所接替。

我也說過，距今4300年左右出現(xiàn)于河南、陜西、甘肅的一些古城，都是由神農氏諸族北返時所建立的。

五、“夏”音的轉化

夏的發(fā)音，可能經歷了由sa——sha——xia的變化。夏的觀念在進入江漢地區(qū)時，讀音發(fā)生了變化，由sa音轉化成了sha音，如現(xiàn)在的語言中，“大廈”中的“廈”就讀做sha，可能就是對夏的發(fā)音轉換的記錄。

石家河的“石家”可能是由夏（sha）慢讀轉化而來的。所以我認為“石家”就是古江漢地區(qū)的夏（sha）音的分化，“石家”速讀就是sha，慢讀就是shijia?；诖耍艺J為石家河就是夏家河，即夏后氏居住之河。這種推理也與我的石家河晚期是夏后氏之都的推測是一致的。

當然，如果以大洪山為坐標的話，石家河處于大洪山的余脈的南面，根據“山南水北為陽”的古俗，石家河在大禹統(tǒng)治期間，可能叫做“陽城”?！跋暮印钡拿Q，帶有紀念性質，也就是說，在大禹遷移到中原后，后續(xù)進入石家河的新居民，把石家河叫做“夏河”，是對夏后氏曾經在此居住過的紀念。所以對于石家河來講，在大禹時期，可能叫做陽城；在三苗進入時，可能叫做夏河；再后來，就演變成了石家河了。

黃飲冰2016年8月20日星期六于孝感。華夏江漢形成說之十：黃帝系的西少昊曾經流亡到石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