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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1988年)7月25日,是張得仁烈士慘遭日偽軍殺害悲壯犧牲的48周年紀念日。在臨近這個紀念的日子里,他生前那健壯結(jié)實的體魄,圓圓的面孔、炯炯閃亮的跟睛, 親切熱情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48年前的許多往事,接連涌上心頭,浸滿我的腦際。 張得仁,1911年11月5日出生在孝義縣大孝堡村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從小勤奮好學,為人正直,忠厚老實。1930年,他在汾陽汾河中學上學時,常和思想進步的同學在一起活動,對駐在汾陽縣峪道河的抗日愛國將領馮玉祥很崇拜。有一次,他們專程去看望馮玉祥,馮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并表示愿意和青年人交朋友,還送給他一張和夫人李德全合影的照片作紀念。照片上,馮玉祥穿著粗布大棉襖,完全是一副抗日人民英雄的形象。
馮玉祥和夫人李德全 1933年夏天,他從汾河中學畢業(yè)。先后在孝義縣大孝堡完全小學和東盤糧村小學擔任語文教師,兼上體育課。他在教學中循循善誘,講解清晰,仔細修改學生的作業(yè),逐篇加以批語。對有缺點和后進的學生耐心教導,從不橫加懲罰,與教師們也能和睦相處,互相尊重,受到了師生及家長的尊敬與好評。1936年底,我從汾陽銘義中學放假回到村里,他一見到我和從太原等城市回來的同學,就聚會一起議論“西安事變”的真相和中國共產(chǎn)黨的抗日救國主張,打聽全國各地抗日救亡運動的動向。從多次接觸交談中,看出他十分關心國家大事和時局的發(fā)展,已經(jīng)在探求愛國救民的真理和途徑。 1937年10月,日軍大舉入侵華北,全國各地群情激憤,義憤填膺,在我外出參加山西新軍決死隊以后,他更是日夜坐臥不安,對家人說:“我要投筆從戎,熱血知識青年,怎能坐等當亡國奴?!”當時,正值國共兩黨聯(lián)合抗日,他便約會幾位同事離家奔赴前線,來到第二戰(zhàn)區(qū)第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被分派到靠近敵占區(qū)的陽曲、忻州等地,擔負發(fā)動群眾的視察員工作。1939年12月,政治風云突變,閻錫山在山西發(fā)動了“十二月事變”,妄圖消滅決死隊和犧盟會。張得仁聽了犧盟會工作人員關于“十二月事變”真相的介紹,加之他自己對這次“事變”的親身感受,體察到閻錫山這種倒行逆施破壞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行徑,不利于國家民族的團結(jié)和利益,這樣下去沒有好下場,他便毅然離開閻錫山控制的地區(qū),返回家鄉(xiāng)。聽人家說,孝義已有八路軍、游擊隊、犧盟會和抗日政府,他萬分高興,立即尋找孝義一區(qū)工作人員,表示決心跟著共產(chǎn)黨、八路軍堅持抗戰(zhàn),并希望遠離家門干革命。1940年2月初的一天,他在孝義一區(qū)干部王鐘靈的協(xié)助下,化裝成農(nóng)民,星夜穿過南同蒲鐵路日偽軍的封鎖線,來到大岳區(qū)接近敵占區(qū)的平遙縣農(nóng)村,參加了縣公安局對敵斗爭的工作。他嚴格要求自己,決心經(jīng)受游擊環(huán)境下殘酷斗爭和艱苦生活的考驗。 1940年3月10日凌晨,他跟隨平遙縣公安局長馬林先和排長胡茂盛帶一個游擊班,正在離敵人據(jù)點不遠的邢村(現(xiàn)改為喜村)休息,突然得到情報說從曹壁村據(jù)點來了60多名日偽軍。他們急忙從邢村轉(zhuǎn)移到洪堡,狡猾的敵人沒有進攻邢村,扭轉(zhuǎn)方向分兩路包圍洪堡,就在這次突圍戰(zhàn)斗中,張得仁被俘了。在平遙城被扣押期間,他身患傷寒病,發(fā)著高燒,忍饑受餓,帶著笨重的腳鐐手銬,受盡嚴刑拷打。敵人再三逼他交代抗日縣政府、公安局負責人的名單和活動地點,均遭嚴詞拒絕,從不屈服。在地下黨組織的安排下,他的妻子馬登梅,通過社會關系,攜帶衣服食品,兩次到監(jiān)獄探望。這時,張得仁的身體已經(jīng)十分虛弱,但是每次都關切地問到他兒子張如柏的情況,并且忍著病痛鼓勵妻子:“不要掛念我,萬一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照顧好孩子。我決心堅持下去,如出獄不成,為抗日救國犧牲也死而無怨?!?為了營救獄中重病在身的張得仁,平遙縣公安局派人動員禮世、魚市等村的“兩面”村長進城說情爭取釋放。還有一位在偽縣政府做事但頗有正義感的人,也想方設法要把張從監(jiān)獄救出來,可是因張病重難以配合,都沒有成功。 不幸的日子來到了。那是1940年7月25日,北風呼嘯,天色陰沉。就在這天,一群日偽軍把張得仁和其他一些無辜的被俘人員,驅(qū)趕到平遙城南門外的一塊菜地里,先縱容狼狗撲去亂咬,咬得血肉模糊,然后用刺刀捅,一個個倒在鮮紅的血泊中,繼而扔進一口枯井里。就這樣他被一群毫無人性的野獸奪去了年輕的生命,時年28歲。血是要用血來償還的。在烈士犧牲后的第四年——1944年的一天,駐在北橋頭日偽軍據(jù)點一個姓楊的日偽人員(實際是暗藏的日、閻“雙料”特務),竄到大孝堡(當時為閻占區(qū))來活動。酒后,他在餐桌上吹噓:四年前,他同日軍出發(fā)在平遙洪堡村,俘虜過名叫張得仁的大孝堡人,先關在憲兵隊,后來處死了。在場聽到這話的人,告訴了張得仁的遺屬馬登梅。次日,馬登梅趕緊去到北橋頭村,把這一情況告訴隱蔽在北橋頭村“據(jù)點”作我地下工作的馬進軒(馬登梅的哥哥)。馬進軒和另一位我黨地下人員王安智及時把這件事及這個人在北橋頭和日偽軍勾結(jié)破壞我黨地下工作的情況匯報給上級領導。孝義縣委和一區(qū)區(qū)委,經(jīng)過周密的調(diào)査和偵察以后,便派交通聯(lián)絡員郭林湖給游擊隊帶路,星夜摸進“虎穴”,把這個人從敵據(jù)點的麻將桌上抓出來,這個特務受到了應得的懲處。 張得仁犧牲后,他的妻子和兒子的處境十分艱難。孝義縣推行閻錫山的“兵農(nóng)合一”暴政,家里的耕地被“合”走,生活困難,政治上的迫害和精神上的折磨更使他們難以忍受。1943年10月,閻錫山的軍政人員和“政治流動工作隊”在全縣實行大搜捕,許多無辜的百姓被捕入獄,他的妻子和剛滿七歲的兒子張如柏無一幸免,被關進縣看守所,過著饑寒交迫的鐵窗生活。敵人給她母子羅列了幾條“罪狀”,強迫承認:“給山上送情報”;“掩護過往的共產(chǎn)黨地下人員”。經(jīng)過多次審訊強迫認“罪”無效,便改用麻繩蘸水打她,又用“上竹簽”、“踩杠子”等刑具威脅。她母子倆整整被扣押了三個月,才釋放回家。后來,張如柏在縣城尊德中學上高小時,正趕上搞“亂棍打人”的“三自傳訓”和“自白轉(zhuǎn)生”運動。在白色恐怖中,張如柏被以“匪軍”(指八路軍)的子女,受到謾罵和圍攻,使他幼小的心靈又蒙受了一次摧殘。 黨和國家不忘為中華民族解放流血犧牲的革命先烈。今天可以告慰烈士張得仁的是:原華北人民政府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早已給遺屬頒發(fā)了《革命烈士證明書》,贊譽他“在革命戰(zhàn)爭中光榮犧牲,其光榮事跡當永為世人所欽敬,其家屬亦當備受社會上之尊崇。多年來,他的妻子和兒子,在人民政府的優(yōu)待和照顧下,日子過得挺好。馬登梅今年78歲,身體健壯,烈士臨終前念的兒子,從上汾陽中學到北京俄語學院學習,一直享受烈士子女待遇。他195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現(xiàn)任航天工業(yè)部一院萬源工業(yè)公司副總經(jīng)理。當撰寫這篇悼念文章的時候,我衷心地為失去剛剛踏上革命道路就過早地獻出了青春的烈士而悲痛,為他那在對敵斗爭中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精神深深感動,也為烈士能有這樣經(jīng)得起嚴重考驗的好妻子和革命后代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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