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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雪 字數(shù)：3158字，閱讀時間：約7分鐘 1644年的元旦，北京出現(xiàn)了罕見的沙塵暴，對迷信的古人來說新年的第一天出現(xiàn)這樣的景象乃是大兇之兆。這個異象也許是在告訴世人：此時大明王朝的江山已經(jīng)是風雨飄搖，朱家的統(tǒng)治也已經(jīng)是搖搖欲墜。
比起北京城中春節(jié)時的一片凄風苦雨，在千里之外的古都西安，卻是一片歡樂的景象：占領大明朝西北的大片土地之后，農民軍領袖李自成在西安稱帝，建立大順王朝，改元永昌。兩個場景一對比，李自成深信自己與大明王朝分庭抗禮的時刻終于到來了。正月初三，李自成得到報告：劉宗敏的前鋒軍隊已經(jīng)攻入山西。于是他當即決定只留田見秀和部分文官武將留守西安，并授劉宗敏“征北提營首總將軍”，然后于正月22日率軍親征。從禹門（在山西河津縣西北、陜西韓城縣東北）渡過黃河后，李自成在正月25日那天與前鋒劉宗敏會師，準備攻打山西首府太原。同日，他命令劉芳亮統(tǒng)率另一路偏師沿著黃河北岸攻懷慶、潞安、衛(wèi)輝、彰德，然后向北攻保定，最后兩路一起夾擊北京。雖然此時明王朝已經(jīng)山窮水盡，但并不缺少忠勇之人，比如說周遇吉。先來簡單介紹一下此人：周遇吉祖籍遼東錦州（另一說法是江蘇睢寧縣風虎山） ，原名周時純。錦州位于明朝遼東防御的重要據(jù)點，換句話來說就是明朝和后金（清）的軍事前線。周遇吉年幼時經(jīng)常打架斗毆，因為錦州地區(qū)民風尚武，打起架來都是直接用大刀長矛，周遇吉由此練的一身好功夫。成年之后他跟隨明軍四處征戰(zhàn)，靠著軍功逐漸當上了京營游擊（專門負責保護皇帝的禁衛(wèi)軍，以紈绔子弟居多），而在明朝后期能混上這種職務的基本都是靠蔭庇和賄賂，周遇吉這種靠軍功混上來的絕對是當時的另類，以至于和同僚一起操練時經(jīng)常被取笑。據(jù)歷史記載，他曾對同僚說：“公等皆紈绔子弟，豈足當大敵？何不于無事時練膽勇為異日用?！倍@樣的言語經(jīng)常會引來別人的嘲笑。簡單介紹完周遇吉以后我們再來看下李自成在打到寧武關之前的狀況：1643年冬季，李自成攻破潼關，隨后占領了陜西，如果取道山西進攻北京，那么，山西與陜西之間的黃河就成了阻擋李自成進入山西的最后一道屏障。此時的周遇吉才剛剛接替被明廷處死的許定國出任山西總兵，面對這樣的局面，他不得不請求崇禎派遣援軍。早就無兵可派的崇禎接到奏報后也只能令雁門關副總兵熊通率領的區(qū)區(qū)2000士卒助陣。周遇吉手中的士兵本來就不足，援軍又這么少，當務之急是應該如何防守超過1000公里的戰(zhàn)線？其實周遇吉也知道，十多年來的明朝接連兩線作戰(zhàn)勝少敗多，大明王朝的精銳早就打光了，所以只能緊急派遣熊通的2000士卒防守黃河，隨后趕赴代州建立阻擊防線。然而，令人更加沮喪的是，周遇吉連這2000人都沒有等到，因為他們連李自成的面都沒見到就投降了。李自成剛打到平陽，平陽守將陳尚智就投降了李自成，然后順便將走在半路上的熊通也勸降了，李自成還讓熊通出面去游說正在代州布防的周遇吉。
為了取得新主子的信任，熊通滿口答應此事，因為他認為李自成的軍隊勢不可擋，明軍卻屢戰(zhàn)屢敗，所以對勸降周遇吉之事也充滿信心。
周遇吉雖然持軍官之禮接見了熊通，熊通也直截了當?shù)孛餮宰约阂呀?jīng)投降，并大談投降之后的種種好處，但等他剛說完，周遇吉就把熊通給斬了，同時將其首級送給崇禎，表明自己效忠明朝，誓死報國的決心。其實周遇吉之所以持軍官之禮接見熊通，不是想要投降，而是想要公開取下他的首級。因為他要用這個人的首級告訴此時已經(jīng)所剩無幾的明軍：敢投降者，死！當然，他這么做的同時也堵死了自己的后路，面對李自成的軍隊，周遇吉只能背水一戰(zhàn)。當時同樣忠勇的還有山西巡撫蔡懋德。李自成渡過黃河以前，山西民間皆傳言：“晉民倡亂者皆傳賊不殺不淫，所過不征稅?！钡弥饲闆r蔡懋德立即在太原省城內外到處張貼“言賊荼毒逼勒之慘”的告示。但想要抵擋大順軍不能只憑借幾張告示，所以當2月6日李自成的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命屬下牛勇，王永魁，朱孔訓等人率五千軍隊迎戰(zhàn)，結果不到半天就被李自成全殲。到了7日凌晨，刮起了大風，巡撫標營裨將張雄開新南門投降。不僅如此，他還炸掉了火藥庫，大火燒起來，風也越來越大，守城的人都逃散了。大順軍登上城墻，蔡懋德見此便對部下時盛說：“吾學道有年，已勘了死生，今日吾致命時也。”接著就想要自殺，時盛抓著他的手臂阻止了他，請他下城墻突圍。然后，時盛本人還親持長矛沖殺，一路護衛(wèi)蔡懋德到了西門，結果大順軍此時已經(jīng)關閉了城門。無奈之下，蔡懋德和時盛雙雙自殺殉國，其余人員到了此時才在突圍無望的情況下或投降或戰(zhàn)死或被俘。
進入太原城的李自成，將剩余的46位官員，全部綁至南華門外的紅四牌樓下梟首，然后把他們的尸體都掛在了城墻上，大順軍遂占領太原。2月8日，太原淪陷，西北堅城太原，從頭到尾堅守了還不到兩天時間 。李自成在太原休整8天之后，于16日攻打忻州，忻州守軍不戰(zhàn)而降，18日開始進攻代州。此時雖然周遇吉已經(jīng)在代州布防，但因力量懸殊，城門很快就被攻破，周遇吉只得率軍突圍后退保寧武關。2月26日，當李自成率領大軍包圍了周遇吉駐防的寧武城后，發(fā)并未立即發(fā)動進攻，而是派人繼續(xù)招降，并以"五日不降者屠其城"為口號連續(xù)在關下喊話。因為李自成率領的大順軍從出發(fā)開始，韓城、平陽和太原等軍事重鎮(zhèn)相繼被大順軍攻陷，而在進軍的路上，大順軍每到一處城池，明軍基本都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連李自成自己都難以相信明朝軍隊此時居然如此不堪一擊。周遇吉給李自成的回應只有兩個字——炮彈，用大炮對大順軍進行狂轟濫炸。李自成沒有料到周遇吉竟然會如此“頑固”，于是下令攻城，但因為守軍炮彈太猛，大順軍傷亡慘重。不過，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李自成并不著急，因為此刻寧武關已經(jīng)被圍死，這樣一來火炮雖猛，得不到補給的明軍炮彈總有用完的時候。果然，不到半天時間，明軍的火藥消耗殆盡。在寧武城炮聲停止的那一刻，李自成當即命令縮小包圍圈，并同樣調來了火炮再次攻城。面對火炮的轟擊，寧武關城墻大面積坍塌，大順軍趁機攻城。就在寧武關就要被攻破的危急時刻，周遇吉使出了一招詐降——他將城門打開，然后派出一隊衣甲不整的老兵弱卒向大順軍喊話投降。見明軍出城投降，對此早已習慣的李自成手下根本沒有起疑，幾千大順軍就堂而皇之地跟著這隊老兵弱卒的明軍入關，準備接收城池。結果可想而知，最后這幾千大順軍有去無回，悉數(shù)被攻殺。
損失了幾千精銳的李自成大怒不已，再次下令攻城，結果當天還是沒有攻下。第二天，大順軍調集更多的火炮反復對寧武關發(fā)起而猛攻，慘烈的戰(zhàn)斗又持續(xù)了一整天，城門終于被火炮攻破。周遇吉在城破后繼續(xù)指揮巷戰(zhàn)，最終被李自成生擒后分尸，其家屬也被全部戰(zhàn)斗到了最后一刻。
慘烈的寧武關戰(zhàn)役結束了，雖然只持續(xù)了2天，但大順軍也遭到了超乎想象的頑強抵抗。毫不夸張地說，這是大順軍進攻北京途中傷亡最慘重的一戰(zhàn)——多名大將陣亡，傷亡高達1萬多人。
周遇吉在寧武關戰(zhàn)死之后其家人也全部殉國，李自成無論如何也不愿相信，到了這個時刻大明王朝居然還有如此忠勇的猛將！北上之路上還有大同、陽和、宣化等重兵防守的要地，更有居庸關天險，如果后面的每一場仗都需要這么大的傷亡，那大順軍根本不可能打到北京。況且周遇吉在當時的大明王朝并不是最著名的將領，遭到如此強烈的抵抗，這也使得李自成有了先退守西安的想法。
可惜就在這個時候，鎮(zhèn)守大同和宣化的明朝總兵先后送來了請求投降的書信，這個關頭接到這樣的消息無疑讓李自成欣喜若狂，因為不出意外的話，大同和宣化應該是大順軍北上之路上最難以攻克的軍事重鎮(zhèn)。這兩個最大的威脅解除后，大喜過望的李自成立刻改變主意，決定繼續(xù)北上。后來，順利進入北京的李自成一度感嘆慶幸道：“要是明朝在寧武關之后還有一位像周遇吉這樣的忠臣良將，我們可能根本就打不到北京！”只可惜明朝再無周遇吉，世間也再無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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