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個

人

一個故事一首歌·白狼傳（上）

文/葉明岑

這世間本無太多善惡對錯，我們拼盡全力也只不過為了守護對自己而言最為珍貴的東西。

                                                    ——題記  

山賊殺了很多人，公子嚇破了膽，一溜煙跟著人群跑，結(jié)果分不清方向迎面撞上他們，被一刀劈開了頭顱。山賊的刀就要劈到我頭上時，另一把刀橫過來擋住，救我那人一把我蓋頭掀開，笑得猙獰恐怖?！叭绱似恋男∧镒?，殺了可惜，不若綁回去做壓寨夫人！”他說著就把我抬走，扔進了馬車里，把繩索打上死結(jié)。

上山的路上，忽然刮起狂風(fēng)、下起暴雨，雷電轟鳴。我看著狼狽的山賊們在那護錢糧，覺得心中甚為舒坦，心想這雨說不定是神對你們的懲罰。這時身后忽然響起一聲低吼，我回頭看，只見一白物閃電似的竄進林中。車籠的繩索已被咬斷，定是那白物所做，我心中暗自感謝它。

我慌不擇路沖進叢林，身上被刮傷了許多處。跑了許久，后面忽然傳來山賊的慘叫聲。那慘叫異常歇斯底里，即便這偌大的雷雨聲也掩蓋不住。我更加慌張，仍在不停地奔跑，一路上摔了許多次。雨還在不停地傾盆倒下，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眼前忽有一破廟在林中出現(xiàn)，我顧不得許多，便從進去躲避。

廟中有點陰森，一尊破爛的土地公像立在堂中，居高臨下看著我。我上前朝佛像跪了下來，祈求得到庇護。小時候娘親常對我說，土地公是我們的守護神，神在看著世間萬物，最分得清善惡。

這廟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我又說不出何時來過，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睡意已席卷而來。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了很多呼喊聲，都在叫我的名字，有的喚蘭兒，有的喚云尹，有父母的聲音，有家主和夫人的聲音，還有很多我認不出的聲音，我想回應(yīng)一聲，可突然又忘了怎么說話，身體也好像不是我的，我的意識在深淵中墜落、墜落……

我知道我生病了，又想到我是在逃跑，便努力想睜開眼睛。無盡的黑暗中出現(xiàn)一條裂縫，裂縫中閃著微弱的光，還有一個個影子。那是狼的影子，它們在透過那條裂縫看著我，一頭又一頭，綠色的兇惡的眼睛、煞長的恐怖的獠牙、嘹亮的凄涼的嚎叫…… 

我是一只白狼，因為毛色與其他狼不同，生來便受排擠。我長得慢，一歲時的體型還沒兄弟們?nèi)齻€月時大。沒有戰(zhàn)斗力的狼，只能被狼群拋棄。

狼是群居的動物，捕獵需要傾巢而出，否則難以生存，被拋棄后的我只能靠吃草里的蟲子、樹洞中的老鼠而活。老鼠和蟲子并不能讓我長久的生存下去，慢慢的我學(xué)會了捕捉兔子，又學(xué)會了埋伏麋鹿。當(dāng)我完全成長起來時，已經(jīng)成為一頭強大到可以獵殺森林中所有生物的獨狼。

但我不會殺人，因為曾經(jīng)有一個人類女孩救過我的命。

那時我還很弱小的時候，我去獵食一頭小野豬，不料被母豬看見，怒氣沖沖地就把我拱到了樹上。奄奄一息的我爬到一座破廟中，在我以為我要死的時候，她過來抱住了我。我掙扎著要咬她，她說“聽話，不要動”，我就不動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能聽得懂她說話，好像是突然就懂了。我違逆過父母，違逆過狼王，我以為會違逆世間所有命令過我的生靈，但她命令我時，我竟然無條件服從了。她在我傷口下面敷上一層碾碎的草，然后包扎起來，還給我留了食物。

她要走了，我舍不得她，拖著受傷的身體要跟她走。

她對我擺手，說道：“小白狗小白狗，你別跟我，我家養(yǎng)不起你，我把我的食物都留給你，以后有危險就跑，別讓壞蛋欺負你?！?/p>

我不太懂她說什么，仍然跟她走，她就拿石頭丟我。我明白了，她嫌我是累贅，不愿意帶我走。我有些傷心，但還是接受了這個結(jié)局。我發(fā)誓要變強。

兩年之后，我殺死了那群野豬。在狼群里，只有狼王能殺野豬?？涩F(xiàn)在的我，不想做狼王，我只想找到曾經(jīng)救過我的人類女孩。只是她沒有再上過山，我也沒辦法去人類的密集區(qū)域去找，大多人類都仇視狼，覺得所有的狼都兇惡狡詐，只要我一出現(xiàn)，就會遭到追殺。漸漸的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許多年后的一天，我在山中捕獵，天忽然大變，我知道要下大雨了，連忙跑回住處，那座破廟已經(jīng)成了我的家。半路遇見一群山賊在護著錢糧，還有一輛車上關(guān)著一位身著紅妝的女子，我渾身一震。

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她容貌變了許多，但我一眼就認出了是她。

我把繩索咬斷，放她出去。有一個山賊發(fā)現(xiàn)了她逃跑，就追了上去，我怕引起其他山賊的注意，等他追著她跑遠，才忽然跳出來咬斷他一只手，他慘叫著原路返回。她已經(jīng)跑遠了，雨下得太大，我聞不到氣味，尋了許久不見她，失望的回到廟中。

我剛踏進廟中，立即瘋了一樣嚎叫起來。正要對女子下口的狼王猛地回頭，我強壯的身軀已經(jīng)撲上去，把它撞倒。狼王還沒站起來，我就咬住它的后腿，狠狠地把它甩到一邊，護在了她前面。狼王憤怒的回頭嚎叫，讓我滾開，回應(yīng)它的是我尖利的牙齒。

那是我和狼王的戰(zhàn)斗，狼群中有的規(guī)矩，誰能打敗舊的王，就能成為新的王。這頭狼已經(jīng)做了很多年的王，沒有狼敢挑戰(zhàn)它的權(quán)威。但我只能這樣了，只有成為新的王，我才能保護她。

激烈的戰(zhàn)斗中，我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大聲喊，“小白狗小白狗，快跑，快跑，別讓壞蛋欺負你。”

……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我渾身都是傷，血隨雨水滴落。狼王的肚子被我撕破，逃走的時候腸子在地上拖著。其他的狼在看著我，等待我發(fā)號令，我對它們吼叫，意示它們離開。它們以為我要獨食這個人類，不愿意走，其中最強壯的那頭徑直走了過來，要挑戰(zhàn)我這個新王的權(quán)威。也許是因為它習(xí)慣了曾經(jīng)被欺負的我，不服氣我突然的出現(xiàn)，而且成為狼王。

回應(yīng)它的依舊是我的狼牙，帶著殺意和暴怒。

這場戰(zhàn)斗的過程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一切都是憑著本能嘶咬。它一瘸一拐的追著舊王的步伐離去后，其他的狼才陸續(xù)離去，我的父母想留下來，我對它們張開血口，它們才不甘心的離去。

女孩躺在地上，縮著身體，仍然輕聲呻吟：“小白狗小白狗，快跑，快跑，別讓壞蛋欺負你?！?/p>

我舔了舔她的手，她好像覺得癢，呵呵笑了起來。突然間，天穹上裂開一道強光。我猛地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執(zhí)劍的人類，他立在那里，背對著光，投出長長的影子，影子的頭部剛好籠罩住我和她。

只是一瞬間，整個世界又陷入黑暗，接下來是震耳欲聾的雷鳴聲，整個大地都隨著這聲音晃動。

又有人要傷害她嗎？

只要我活著，便沒有人能靠近她。 

我是一名劍客，行俠仗義是我的夢想。我父親告訴我，只有身懷絕技，才能在險惡的江湖行走。我問父親什么絕技最硬?！翱勾?，能打，能跑?！彼绱苏f道。我見這絕技很適合我的夢想，于是閑來無事，就尋人打架。

十二歲那年，我離開了家鄉(xiāng)。一路上見義勇為，但多半是被追著打，沒被打死，也算萬幸。被追了許多年后，我終于成了絕世高手，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俠客行。

我走了很遠的路，殺過不分黑白的官僚、殺過橫行霸道的村匪、殺過許許多多我認為不義之人……我也曾想過，我為的是什么，可我沒找到答案，或許只有這樣一直走下去，才能活得問心無愧。

我來到那個官府中連官兵都沒有的小鎮(zhèn)上時，強盜已經(jīng)洗劫了莊主，殺死了地主的兒子，搶走了地主的兒媳。莊主見我背著劍，立即下跪說道：“俠士若能為我兒報仇，救回云尹，這萬貫家財便為你所有?！?/p>

我不稀罕什么萬貫家財，但更不能見死不救，于是飲下一壺烈酒，在眾人的目送中，獨自往山上奔去?？v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這就是劍客的使命和榮耀！

可沒過多久我就迷路了，而且還下起了暴雨，片刻間把我淋成落湯雞。我在山中到處亂竄，天漸漸黑去，就在我以為今晚要在樹林中度過時，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出現(xiàn)在眼前，我不假思索便沖了進去。

剛踏進門口的那一瞬間，我猛地止住了腳，劍在瞬間抽了出來，血腥味！

閃電再次降下，猶如神話中的天神用巨大的手撕開黑暗，灑下毀滅的光芒。光芒讓我看清了廟中的景象，凌亂的器具有著鮮紅的血跡，宣告了一場剛剛結(jié)束的戰(zhàn)斗。在角落中，那頭藏匿在黑暗中的猛獸正準備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張開血口，它也發(fā)現(xiàn)了我，回頭對我吼叫起來。

黑暗重新籠罩這片天地，接下來是震耳欲聾的雷鳴聲。

它動了，我也動了。它尋著我的氣味而來，我尋著它的腳步而去。它的腳步聲忽然消失，可風(fēng)的方向發(fā)生了變化。我猛的后退，雙手扣住劍柄抵在喉嚨前。劍柄傳來強大的沖擊力，我沒法抓住，只好松開，可即便如此，那瞬間傳過來的力度還是把我的身體彈出了廟外。

我爬起來時，雙手在不停的顫抖。這場在電光火石間便結(jié)束的戰(zhàn)斗，是我這輩子經(jīng)歷過最可怕的戰(zhàn)斗。在此前一秒鐘，我還以為它會先試探一下，若不是憑著直覺把劍抵在喉嚨前，恐怕我的脖子已經(jīng)被咬斷了。

從一開始，它就沒想過試探，而是想一招置我于死地！

它死了，身體被我的劍貫穿，再兇猛的野獸也無法活下來。我生起火，發(fā)現(xiàn)那野獸是一頭白狼，它是睜著眼睛死去的，望著女孩所在的方向，眼神沒有野獸該該有的兇惡。

熟睡著的女孩在輕語：“小白狗小白狗，快跑，快跑，別讓壞蛋欺負你?！?/p>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聽到的關(guān)于白狼的傳說。

在我的故鄉(xiāng)，白狼是一種亦正亦邪的存在，有人將它如神靈一樣供奉，有人視它為惡魔。據(jù)說白狼是一種有靈性的狼，生長得及其緩慢，又活得比一般的狼久。如果能成長起來，必定是狼中之王。擁有著和人類一樣的智慧的白狼，如果把人類當(dāng)做朋友，能保護一方居民；如果把人類當(dāng)做敵人，會把一方居民攪得不得安寧。

“那我怎么知道白狼對人類是善意還是惡意？”我曾這樣問過父親。

“看眼神?！备赣H說道，“要看懂一個人，首先得看懂他的眼神，狼也是這樣?！?/p>

我把白狼的尸體拖到火堆旁，才發(fā)覺它一開始受了很嚴重的傷，看來是剛才戰(zhàn)斗時留下來的吧，它在和誰戰(zhàn)斗，又為什么而戰(zhàn)呢？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如果不是它受了傷，我根本毫無勝算，也許這就是它要在一招之內(nèi)分勝負的原因。

我看了看墻角的女孩，她身體在發(fā)抖，我在她身邊升起火，她才好受了一點。她縮在墻上，嘴角浮現(xiàn)著些許笑意，似乎做著一個好夢。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這樣一直走下去，并不是因為什么使命或者責(zé)任，而是沒有值得我停留的東西。當(dāng)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忽然覺得有點累了。奔波了那么多年，或許應(yīng)該停下來了。

我走到廟門，廟中的女孩還在熟睡，廟外的世界滿是喧鬧。樹木在狂風(fēng)中搖曳，雨水澆灌大地，閃電在肆虐于天穹。那些兇神惡煞的山賊也尋到了這里，我從緩緩地背后抽出另一把劍。 

我做了一個的夢，可又不像是夢，好似只是恢復(fù)了記憶。

那時候的我還是蘭兒，家中貧困，無事之時會上山采藥，賣給鎮(zhèn)上的老郎中。藥材難找，山中又有狼，只有我這樣迫于生計的家庭的孩子才愿意進山。不過我從未遇到過狼，在山中獨自游蕩，看林中鳥、溪中魚、土中蟲，倒也覺得甚是有趣，那是我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有天我背上一整天的糧食，去往更遠的山中。那一天藥材采得挺多，還挖出一株回香草。早以前便從郎中口中得知，這種散發(fā)著淡香的藥草是治療外傷的上品，無需加工，碾碎了敷上傷口，過不了幾天，連疤都見不著，當(dāng)然對我而言它的價格才最吸引人。一株回香草換來的糧食，夠一家人吃上三天，以前真是踏破鐵鞋也尋不來。

我見不遠處出現(xiàn)一座破廟，尋思著進去休息一下，吃點干糧，就可以回家了。父母見到回香草，定會很開心。我剛坐下來，忽覺角落的廢棄品里傳來動靜，我小心翼翼走過去，只見一只小白狗縮著身子在那里發(fā)抖。

我把它抱出來，它奮力掙扎，還想咬我，我急忙道：“聽話，不要動。”沒想到它竟然聽得懂我說話，真的就不動了，不由得對它喜愛有加?？伤稽c精神也沒有，我翻過它的身子，肚子上有一條深深的血痕，邊緣結(jié)成血痂，中間那深溝一樣的口還在溢血。

我放下它，它傷得太重了，我不是醫(yī)生，無能為力?！皩Σ黄鸢⌒“坠?，我救不了你?！蔽覍λf，轉(zhuǎn)身離開。剛走出破廟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它，它重新鉆回那個角落，把頭低下去，用舌頭舔傷口，似乎這樣能好受一點。過了一會兒，它昂起頭發(fā)出嗚嗚地聲音，像一個孩子在無助的哭泣。

它會死去的吧？如果沒人救它，它會在那個小角落顫抖、哭泣、嚎叫，直至傷口腐爛，蛆蟲一寸寸咬去全身的血肉，最后只剩下那一小堆白骨。從此這個世界不再有它，它也沒辦法在樹林中無憂無慮地玩耍，看蝴蝶輕吻花朵、白云掠過藍天。

生命啊，有時候脆弱起來，不過只是那孤獨的在哀默中漸漸流逝的過程……

我嘆了口氣，從籮筐中找出那株回香草，用力揉碎，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小白狗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來，但如果你大難不死，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再也不要受到傷害啊。

被拋棄了也好，不被生活眷顧了也好，都要好好活下去……

夢境忽然脫離了記憶，開始胡亂編制起來。

小白狗的傷好了，卻被三只大灰狼追逐，我努力喊：“小白狗小白狗，快跑，快跑，別讓壞蛋欺負你?！彼鼪]有聽到我說話，仍在拼命的跑，時不時摔一跤，后面體型比它大兩三倍的灰狼發(fā)出興奮的嚎叫。

灰狼卻能聽到我的聲音，放棄了小白狗，轉(zhuǎn)身朝我奔來。我驚恐的想從籮筐后面捉出鐮刀，那是父親給我的唯一的防身器，可我的手伸到后背才發(fā)現(xiàn)籮筐不翼而飛了。沖在最前頭的灰狼已經(jīng)撲了上來，我完全沒有應(yīng)對措施，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團白色的東西砸向它的頭顱。

是那只小白狗，小白狗偷襲了灰狼，一溜煙就跑遠了，氣急敗壞的灰狼丟下我，又去追小白狗?？尚“坠芬幌伦勇斆髁嗽S多，把灰狼耍得團團轉(zhuǎn)。

我哈哈大笑道：“小白狗小白狗，快跑，快跑，別讓壞蛋欺負你。”

小白狗對頭對我咧嘴，好像是在笑。

那時候的我叫做蘭兒，那時候的我過得最為無憂無慮。

我醒來的時候，才發(fā)覺我叫云尹，那個叫蘭兒的姑娘好像只是一個夢中的人。

我成婚了，婚禮上遭到山賊搶劫，丈夫被殺，我被擄上山，然后躲到破廟中。

那名劍客在廟門守了一個晚上，門前是山賊的尸體，靠得最近的那一個也沒能碰到門檻。雨水與血融在一起，滲透進了土地。那頭身體被劍貫穿的白狼睜著眼看我，它的眼珠渾濁，看不出情感。劍客來到我身邊抱起我，說要帶我回家。

我回頭看那座破廟，眼淚忍不住嘩啦啦流了下來，我為什么會流淚？好像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可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我們把它埋了吧。”我這樣說，才感覺到心安了一點。

他點點頭。 

我是廟神，這片土地的守護者。

神總是孤獨的，我長年駐守這片土地，不知道守護的意義是什么，直至那小白狼和小女孩的出現(xiàn)。

那一天小女孩走后，再也沒有回來過，小白狼卻把這里當(dāng)做了自己的家。白狼的身體長得及慢，可是那一天后的它完全變了，從最初的膽小變得勇敢，弱小變得強大。我想它可能以為女孩還會回來吧，那時候的它會告訴女孩，它已經(jīng)可以保護自己了。

不曾想一等就是許多年，它已經(jīng)長成了她希望的模樣，她卻已經(jīng)忘記了它。但它永遠不會忘記她，不管狼與人，總會有過那么一段黑暗的年歲，甚至想以結(jié)束生命為結(jié)束，在那時候也總會出現(xiàn)一道光，讓自己重新站起來面對這個世界。

而她，就是它生命中最耀眼的那道光，她讓它無所畏懼的去直面了最艱難的歲月。

狼的尸體埋在了廟門口，它的靈魂徘徊在這里不愿離去?！捌渌`死后靈魂都會四處飄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重新轉(zhuǎn)世，你是舍不得她嗎？”我問它。它點點頭，我不再說話。

三年后，我告訴它可以轉(zhuǎn)世了。而且它可以選擇轉(zhuǎn)世成任何生靈，因為它得到了供奉。

“是她在供奉我嗎？”白狼問。

我并不知道。

它不愿意轉(zhuǎn)世，說想要成為守護神。

“怎么會有生靈愿意做守護神呢？”我嘆道，“守護神需要承受無盡的孤獨?！?/p>

“我生來與孤獨為伍?！?/p>

它執(zhí)意如此，這是我?guī)装倌陙淼谝淮我娺^的死后還帶著這么強的信念的生靈。

所以只能我替它走上了轉(zhuǎn)世的路。

“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卑桌钦f，“如果可以……”

“可以?！?nbsp;

爺爺說，我出生的那個早晨，天際的云燒得比血還要紅，太陽剛升起來的那一刻，云匯聚成了一頭狼的模樣。那一天整個小鎮(zhèn)上的人都走出門口，朝東方跪拜。

“狼神在守護這片土地。”爺爺總是這樣說。

我聽別人說，父親曾是一名劍客，爺爺不是父親的父親，是因為山賊殺死了爺爺?shù)膬鹤?，父親才會娶母親，成為爺爺?shù)膬鹤?。自那以后，父親不再拿起過劍。我見過父親的劍，在靈堂的角落，那里還供奉著一個靈位，寫著“白狼之位”。

說道白狼，還有一件特別奇怪的事情，就是我和小伙伴去山中玩耍，我常?？匆娨活^白狼在樹林中穿梭，小伙伴們卻說從來沒見過。我感到不可思議，回去問爺爺。

爺爺卻笑著說：“不用擔(dān)心，白狼是善良的動物。”

可我看過的書中，狼狡詐又冷血，不知道爺爺為什么會這樣覺得？可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仍舊在說：“狼神在守護著我們?！?/p>

“爺爺也能看見白狼嗎？”我問母親。

“我們一家人都能看見。”母親回答我，卻目視著遠處的山頭。

我朝那邊看過去，白狼站在山最高的地方，靜靜的俯視著這片土地。

山的那邊，是皎白的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