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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爺爺?shù)淖返繒希霉煤孟駴]有存在感一樣。 來哀悼的人里有一半是爺爺?shù)挠H戚和以前的學(xué)生,另一半則是爸爸的朋友和同事,除了很近的親戚,甚至沒人記得姑姑的名字。 但是磕頭的時候,姑姑是磕得最狠的一個。我聽見咚一聲沉沉的跪地聲,緊接著三個響頭,一個比一個響亮,恨不得把地給磕穿了。 跟完全沉浸在悲傷里的親人們比,我分了一絲神,在心里默默質(zhì)問姑姑:你現(xiàn)在什么感受,愧疚嗎?自責嗎?后悔莫及了? 我仿佛因此得到了一絲解恨的快感。 回家的車上,我聽見副駕駛上的媽媽試探性地問爸爸:“曉風(姑姑的名字)的小孩不是后天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嗎,小學(xué)附近的房子找好沒,你今天下午去幫她找房子的時候,一次性要交的三個月租金,我們就替她交了吧?!?/p> 爸爸沉默地開著車,我在后座上憤恨地磨了磨牙,卻沒開口。 媽媽又勸爸爸:“唉,算了吧,我們替她交了算了,沒事的?!?/p> 我先到家躺了會兒,聽到媽媽回來的開門聲我當即忍不住質(zhì)問她,為什么主動提出幫姑姑交三個月房租。 “我還是那個觀點,在深圳待不下去就回老家去啊,為什么非要待在這里呢?生活不下去卻還要硬撐,還不就是想著反正有你們給錢,他們就是沒體驗過被生活逼迫的感覺?!?/p> 媽媽默默在旁邊坐下,嘆了口氣:“沒辦法啊,我不給,你爸爸也會偷偷給的,還不如光明正大地給。爺爺剛走,奶奶心情本來就不好。誰叫你爸爸是個大孝子呢,他是我老公,我總不能看著他難過吧?!?/p> “辦完追悼會還收了些禮金回來,也有你奶奶的人情,就拿這個給出去吧?!眿寢尠参康馈?/p> 我感到無奈又無力:“可是這些錢全都花不到奶奶身上,給再多都花不到?!?/p> “是啊,你爸爸那么多年來沒一分錢交給我,他自己也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都偷偷給掉了??墒沁@一次見面,親戚們都叫我?guī)椭c啊,你銀阿姨還跟我說,”我媽看著我,“等你們家XX(我)長大了,也要幫著點的?!?/p> “憑什么?”我張大了嘴,腦中一片愕然。 這時我還有兩個月才滿十八歲,永無止境的作業(yè)和課表塞滿了我的每一天,雖然有著對爺爺離世的的痛苦,但更多的,是對理想大學(xué)的向往和對自己光明未來的展望。 二 姑姑在沉迷賭博前,也曾是個很光鮮的人。 雖然只有大專學(xué)歷,但她憑借不錯的外貌和英語能力,以及當時可遇不可求的機遇,進了一個叫馬士基的物流公司當業(yè)務(wù)員,零幾年一個月能掙一萬多,是家里的驕傲。 年幼的我,每次在路上看到印著藍色多角星的貨車開過時,總是興奮地喊道:“那是姑姑工作的公司!”據(jù)我媽描述,那時姑姑的化妝品全都是要跑去香港買的,擁有的包包比工作多年的她都多,還都是名牌,讓許多人羨慕。 只是婚姻大事一直沒有著落。好在姑姑三十歲左右時終于交了一個男朋友,比她小幾歲,但是人很成熟穩(wěn)重,深得爺爺奶奶的心。 家里的和睦第一次發(fā)生我察覺得到的改變,是在我七八歲時、爺爺?shù)哪炒紊昭鐣稀N以缇蛷挠H戚們那里聽到風聲,說是要趁著這次所有人都在,好好訓(xùn)斥我姑姑一番。 懵懂的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偷偷告訴還未進門的姑姑“他們要罵你”,想讓她快跑。 其實那時候姑姑早有沉迷賭博的跡象,一次次偷偷去澳門賭博,幾乎花光了全部的積蓄。終于有一次,她在澳門一次性賭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還當場欠下不少賭債還不上,被賭場的人強制扣留在那里,這才驚動了家里人。 是爸爸連夜趕去澳門把人贖了回來。 爸爸去的時候帶上了全部積蓄,我聽到爸爸恨鐵不成鋼地說,要拿把刀把姑姑宰了。 媽媽趕緊勸他:“你別傻,殺了人你自己要坐牢的,犯不著為了她把你自己的人生毀了?!?/p> 爸爸說的是氣話,他除了再沒給姑姑好臉色看,沒做出任何事,但媽媽的話一語成讖,姑姑的事很大程度影響到了爸爸的人生,爺爺奶奶的人生,并且開始影響我的人生。 三 爺爺?shù)纳昭鐣希霉帽挥?xùn)得掉了眼淚,同時家里開始嚴密監(jiān)管她的行蹤。 然而她的賭癮并沒有因此戒除,回上海后,天高皇帝遠,姑姑開始一邊上班,一邊抽空請假往澳門跑。在此后的七八年間,爸爸,爺爺奶奶和姑姑,開展了一場持續(xù)許久的拉鋸戰(zhàn)。 上初中后,我開始充當起奶奶的“偵察兵”,下載軟件定位機主方位、從姑姑的日常里找出端倪、往移動公司打電話查詢歸屬地,這種事情無所不干。然而奶奶并不信任我,仍然把我當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每次讓我做這些事都另找理由,從不說明真正的原因。 然而姑姑好賭的事已經(jīng)傳開,當了多年教師,一生清白的爺爺奶奶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即使奶奶每天早中晚必打一個電話查崗,要姑姑交代自己的行程,姑姑還是臉不紅心不跳地欺騙奶奶。賭到眼紅欠下外債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發(fā)生,爸爸也不得不在繁忙的工作日程里抽出時間來,一次又一次地去賭場接人。 所謂的“狡兔三窟”我算是見識到了。除了澳門,姑姑也是其它城市秘密賭場的???。 在我十三歲以前,一年只有兩個月時間能見到爸爸。剩下的時間他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忙著全國找姑姑,再用積蓄去撈姑姑出來。 雖然爸爸永遠是一副嚴肅冷漠的模樣,對待我犯下的錯都從不饒恕,但他本質(zhì)上的確是一個承擔著兒子、兄長責任的大孝子、好哥哥。 他幾乎不買新衣服,從出差報銷的餐飲費里、國企固定的死工資里一點點地攢下贖回姑姑的錢,每年都要花上大幾萬甚至十數(shù)萬。 可姑姑欠下的債務(wù)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怎么也堵不上。爸爸和媽媽開始頻繁就此事爭吵,甚至提及離婚。媽媽已經(jīng)承擔了我所有的開銷,最后爸爸只好承諾不再給錢了。 從他們吵架的只言片語里,我得知一個消息,姑姑了高利貸,而且已經(jīng)變成了幾百萬。 奶奶知道爺爺這輩子最好面子,開始背著他跟親戚借錢補窟窿,這個兩萬,那個三萬,甚至跟樓下的鄰居借。這筆錢記在奶奶頭上,她每天要接無數(shù)個電話,剛對著電話那頭放高利貸的說完“跟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喊什么”,又要被那些看在爺爺?shù)拿孀由贤饨桢X的親戚委婉地催賬。即使爸爸對姑姑再失望,再不想伸手援救,眼見如此,也只能幫奶奶還。 哪怕到了這般田地,每年臨過年前,姑姑仍都能高枕無憂地待在賭場等著被撈。 因為在爺爺奶奶的傳統(tǒng)觀念里,“過年是一定要團聚的,在這時沒有什么比女兒的人身安全重要”,于是爸爸必須出動去撈人。 媽媽極其擔心高利貸的人找上門來,她甚至害怕姑姑會找人把我綁架了勒索他們,于是告誡我:除了父母,一定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同時媽媽也對這一家人如此不清醒的頭腦感到憤怒,于是交給我一個任務(wù)——監(jiān)控奶奶和她的手機,密切觀察爸爸又給了多少錢。 四 爺爺奶奶的退休金其實并不低,我出生后,他們來到深圳照顧我,之后就一直住在我家,也沒有很高的物質(zhì)追求。爺爺作為老一輩的文化人,到了晚年只有兩個執(zhí)念:一是炒股,二是提前置辦好自己死后那塊一平方多米的墓地。 可是這兩樣都沒有如意。 爺爺炒股的賬戶再也無法注入新的資金后,特意找風水師傅買好的墓地也被拿去抵押了,這一切都是救女心切的奶奶先斬后奏做的。 我看在眼里,只恨自己只是個初中生,暗暗發(fā)誓要早日掙錢,把爺爺奶奶失去的都拿回來,同時幫助窮困潦倒的姑姑回到生活正軌。 而年少的我,能做的事就是按照媽媽的指示,偷看奶奶的手機,監(jiān)視爸爸是否偷偷地給奶奶打錢,以此從源頭上切斷姑姑的經(jīng)濟來源。 奶奶用的是一個粉色的諾基亞按鍵機,沒有密碼,我練出一身熟練的偷看技能,趁她不注意,在一分鐘內(nèi)打開收件箱和發(fā)件箱,查看里面的來往短信,再整理出時間軸匯報給媽媽。 這項工作的確很有意義,媽媽根據(jù)我提供的信息成功攔截了幾次爸爸的匯款。但我更在意的是短信里姑姑的動向這類信息,如果我要拯救姑姑,起碼得知道對方的最新消息吧,既然大人們極力推開我,我就自己去獲取信息。 除此之外,我還想拯救爺爺奶奶的晚年。 然而我的偵查工作并沒能持續(xù)多久。 一天晚上,熟睡中的我被隔壁房間持續(xù)許久的講電話聲吵醒。我睡眼惺忪地走去奶奶的房間查看情況,只見奶奶在一片漆黑中半躺在床上,手里的諾基亞正發(fā)著熒光。 看到我,奶奶冷冷地說:“你跟你媽匯報了不少情況吧,你個小偵察兵?!?/p> 這么多年來,奶奶從未用這樣不善的語氣對我講話,我知道自己的行為暴露了,嚇得立馬清醒過來。但轉(zhuǎn)念一想,我深信自己是在做正確的事,是在救我們一家人,于是開始嘗試講道理,試圖感化奶奶,讓她理解我的用意。 最后的結(jié)果是,奶奶一步步地擊垮了我脆弱的心理防線。明明一開始我還投入感情地訴說著“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但我不希望看著你再痛苦下去了”,最后卻被說得哭倒在床前,仿佛我才是那個引起一切爭端的罪魁禍首。 在奶奶責怪與憤怒的眼神里,我終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出自己偷看手機的根本理由。 “有次我看到你發(fā)出去的短信,你說你被姑姑的事壓得受不了了,你說你上輩子就是個罪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這輩子還債來了。最后,你還說……死了算了,怎么還不死?!?/p> “我不想讓你有事,我的命我早就覺得不重要了,讓我去干什么都行,我能幫幫你嗎?” 答案當然是不行。 我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并且沒用的小孩子,我要做的就應(yīng)該是乖乖地看大人們做他們的事,不要插手,即使那些事已經(jīng)侵擾到我的生活,且正在死命地侵蝕我愛的人的生活。 后來還有一次,我又把某條關(guān)于姑姑的消息透露給了別人。這次是一個我叫她“大媽媽”的親戚,她在家族里很有話語權(quán),也有財力幫姑姑,在我心中算是一個可靠的大人。 這樣總行吧,我想,那就讓他們眼中的“大人”來參與“大人的事”。 過了一陣子,姑姑回來了,我被她和奶奶一陣嘲諷與痛罵。她們問我“他們又給你什么好處了,什么都告訴他們”,“專會給別人當情報員,揭自己家里的短”。加害者與受害者一起指責一個無辜的孩子,現(xiàn)在想來多么可笑。 從那以后,我與奶奶頻繁爭吵。 我希望奶奶能對自己更好一點,而不是為不孝的女兒盡心盡力;她卻總是默認自己是與姑姑捆綁在一起的,把我和媽媽放在對立面,好像是我們倆在阻止爸爸幫助自己的妹妹,在剝削一個可憐的老人晚年應(yīng)得的“贍養(yǎng)金”。 我為此離家出走過好幾次,奶奶會買了零食四處找我,但只是試圖哄我而不是給出我想要的承諾。想著那些敗光了的錢,我認為她沒有為爸爸和我考慮過,而是在搬空本該屬于我的家產(chǎn)給她的女兒,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 除此之外,有一天晚上我情緒崩潰后朝著奶奶竭盡全力地嘶吼,聲音被住在樓下的朋友聽到了。那個跟我一樣大的女孩家庭美滿,父母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她無法想象什么事情會讓那個平日里陽光開朗、總是面帶微笑的我說出那樣的話,像個瘋子一樣地吼叫,對我漸漸疏遠。直到有天我發(fā)現(xiàn)樓下住進了陌生人,才知道她早已在沒告訴我的情況下搬走了。 就這樣,我失去了童年最好的玩伴。 五 后來,姑姑懷孕了。 這個孩子還沒出生就已經(jīng)注定沒有爸爸。 因為賭博的惡習,姑姑的公司早已辭退她,男朋友也跟她提出分手。姑姑走投無路的時候與一名男網(wǎng)友產(chǎn)生了感情,跟他交往幾月并意外懷上孩子之后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有家室的人,且沒有離婚的打算,她被那個人騙了。 奶奶將這個信息告訴爸爸,爸爸告訴媽媽,最后媽媽告訴了我。奶奶第一次主動放出消息的原因很簡單,孩子終究是瞞不住的,而且已經(jīng)過了可以做人工流產(chǎn)的月份。 我懷疑爺爺奶奶根本沒考慮過打掉這個孩子,在老一輩人的觀念里,孩子是家族的血脈,打掉孩子是對血脈的破壞,是一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對不起祖宗。而且生下來了只要給一口飯吃,總歸餓不死。 問題就在于,這已經(jīng)不是餓不死就行的年代。沒有穩(wěn)定收入,沒有父親,還欠下一大筆外債,本來姑姑要是真心悔改了,大概率以后也能嫁個普通人好好過日子,如果未婚生子,以后還怎么組建家庭,一位單身母親想要在這個社會上立足,又談何容易。 顯然爺爺奶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又過了一年,我升初三時,姑姑的孩子已四五個月大,她和孩子一起回了深圳,住在自己早些年買的房子里。這時爺爺奶奶向爸爸提出一個讓我和媽媽目瞪口呆的要求——把這個孩子以我媽媽二胎的名義,加進我家的戶口里。 親戚們這時候紛紛出來勸我:“你弟弟長大了可以幫你的嘛,以后沒有人敢欺負你?!彼麄冇謩裎覌專骸罢f好了的,這個孩子以后不會要你們花一分錢的,跟你們家實際上沒一點關(guān)系,都是一家人,他們不會騙你的?!?/p> 媽媽對此堅決表示反對,盡管爺爺奶奶宣稱不會真的讓我家養(yǎng)孩子,只不過是掛個名,但如果真的同意了,這個孩子在法律上就是我媽親生的,不僅要面對二胎罰款,還有法定撫養(yǎng)義務(wù),如果姑姑又拍拍屁股跑沒影了,我們不管這個孩子是要坐牢的。我第一反應(yīng)也是傻了眼,哪有這樣的道理? 令我和我媽心寒的是,爸爸竟然同意了,他無比信任爺爺奶奶給出的承諾,并認為一家人在一個戶口本上是很正常的事。 爸爸和媽媽之間又爆發(fā)了幾次爭吵,且離婚這件事又被翻出來,媽媽表示: “如果你想讓別人的孩子進我們的戶口本,那我就帶著你的親生女兒遷出去?!?/p> 初三的一整年,我面對著巨大的升學(xué)壓力,常常在晚上不是被小孩的哭鬧聲打擾,就是被賭場威脅的電話聲吵醒——姑姑被賭場的人抓了回去,不到一歲的孩子由奶奶照看。 這一次,那些賭場的人失去了耐心,經(jīng)常把姑姑打得遍體鱗傷,比起照顧我的感受,奶奶必須更加緊急地跟賭場談條件,商量放人。 在這樣糟糕的狀態(tài)里,我卻突然醒悟了:事情早已越來越糟,并且脫離了所有人的控制,我要做的不再是改變他人,而應(yīng)該是掌控自己的人生。在公立普高升學(xué)率50%的深圳,考上一個不錯的高中,然后住校,專心學(xué)習,考上好的大學(xué)。同時堅守自己的底線,無論是打同情牌,還是威逼利誘,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軟弱地哭泣,或是一味地輕信這些親人。 六 中考結(jié)束,我如愿以償考入八大重點之一的高中,學(xué)會了做飯和照顧自己,遠離家里的紛爭。同年,面對著專注于事業(yè),工資已經(jīng)壓他一頭并且態(tài)度強硬的媽媽,爸爸還是服了軟,同意說服爺爺奶奶打消加戶口的念頭。 為了還債,奶奶幫姑姑把她早年在深圳買的房子以四百萬的價格賣出,如今,同樣地段的房子已經(jīng)價值七八百萬了。 房子賣了,我也不需要照顧,爺爺奶奶跑去爸爸替他們在關(guān)外租下的一個小房子里,收拾姑姑最后的爛攤子——既出錢,也出力,幫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姑姑養(yǎng)活她的孩子。 又過了三四年,姑姑找了一個無業(yè)游民結(jié)婚,又生下一個女兒。爺爺奶奶對那位姑父并不太滿意,但還是求爸爸幫他找了份工作。 這一過就是六七年,我高中畢業(yè)那一年,正好姑姑的大兒子也要讀小學(xué)了,爺爺因病去世。他臨走前的幾個月,已經(jīng)不再研究股票,幸好“墓地本”終于被爸爸贖了回來。后來爺爺去自己買的墓地那看過幾次,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么,大概是自己離去前的愿望。 彌留之際,爺爺說了一些他的遺愿,有一條是希望我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過上自己的生活。我和奶奶終于可以平等交流。談及爺爺以前不舍得吃穿,我開始勸奶奶以后多享受人生。 姑姑雖然終于醒悟了自己這么多年來的所作所為,卻再也回不到以前年輕、漂亮、財務(wù)自由的時候了。大專學(xué)歷放到現(xiàn)在很難再帶來一份輕松高薪的工作,她擺過攤、當過售貨員,什么都做,依然很難養(yǎng)活自己的兩個孩子。 直到爺爺去世,我才終于想明白一個道理:人生苦短,你如果把自己的生活跟別人的綁在一起,可能就再也走不出來。 跟媽媽談完話的那個晚上,我在門口聽見她問爸爸:“要給曉風交的房租一萬四,屬于她的那份人情頂多一萬,多出來的怎么辦?” 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支起耳朵,而是關(guān)上房門,把聲音隔絕在外面。大概要讓某些親戚失望了,我暗暗發(fā)誓這些東西從此以后與我再無瓜葛,因為十八歲那年的我,打算遵從爺爺?shù)脑竿?,擁抱屬于自己的滾燙、熱烈的人生。 作者吞天,大學(xué)生 編輯 | 蒲末釋 來源:全民故事計劃 微信號:quanmingush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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