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是分身的
此刻，我是分身的，心明顯向著大地
大地給了我身體、糧食、穿著
此刻，我是分身的，心明顯向著詩歌
詩歌給了我精神、文字、虛榮
此刻，我是分身的，心明顯向著你
你是我的愛人，給了我安全、撫慰
臺風就要來了，我要在大路上全副武裝
見證一路上奔跑的列車、馬匹、樹葉和子彈
此刻，我的心明顯的向著海洋的
到處都在軍演，顯示此刻：我在，你來嗎
此刻，我是分身的，在案臺上秉燭
燈火照耀整個房間
這些年，很多因素都在改變
有幾個取向卻是不變的，
詩歌的小鈴鐺，講臺上的書頁
幻想的對象，永遠存留的性，虛擬的證券
過期的電話號碼本，那些時有時無的商埠
故鄉(xiāng)和祖國也是沒辦法省去
詩歌不小心被我弄臟了
每天都寫，短短的一節(jié)，掛在試衣間，貼在墻壁上
好像車廂里的香煙，被明令禁止還要偷偷的吸
某時某刻，一首詩被我囚禁，又被我放逐
用線牽著，慢慢的跑遠，旅途勞累，追回來，收藏好
涂抹的風雅頌、賦比興，在我眼中有時竟成了妓女
詩歌不小心被我弄臟了以后，我很后怕
詩歌有良心，我沒有戒備，心存僥幸
詩歌不小心被我弄臟的時候，你還在遠方
運輸
我把一朵彩云從一座山頭運往另一座山頭
我把一條河流從一個泉口運往另一個泉口
我把一個思想從一個流派運往另一個流派
我把一個女人從一個村莊運往另一個村莊
我把一個子宮從一個盆地運往另一個盆地
我把一桿槍從左肩運往右肩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能戰(zhàn)斗
我把一個孩子從一個國家運往另一個國家
我把自己從一個墓地運往另一個墓地
博爾赫斯：詩歌就埋伏在街角那頭
博爾赫斯說：詩就埋伏在街角那頭，隨時都可能撲向我們
博爾赫斯，阿根廷現(xiàn)代作家，很小就顯露出文學才華
7歲時用英文縮寫了一篇希臘神話，10歲時就上了《民族報》
我說：詩就潛伏在我的心里頭，它撲向街頭，有時被凡事?lián)錅?/span>
少兒時詩歌在博爾赫斯的身上種下種子，成熟后拔掉種子
到底是詩撲向我們，還是我們撲向詩
博爾赫斯交待的很清楚，只是這個世界讓我們曲解他
金屬之光
一直都在邊緣滑動
金屬之光
照亮房屋內孩子們的臉
到處都是金屬的聲響
以我們柔軟的肉身
如何抵抗堅硬的鋼鐵外殼
譬如有個人叫墨鳥飛雪的小孩
手持現(xiàn)代武器
叫喊著辟下舊時光
每到了一個山口
佯裝要攻破的樣子
羊群
多少代人在這里走筆
改良、重置、廢除、更張
手術刀的精良
系統(tǒng)變革似乎為土地迎來新生
稻草人站在田中央
身體插刀，彩旗肅穆
糧食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趕來的羊群正在守城
食肉動物紛擁而至
稻香
風蕩漾，吹來稻花香
當這些成為成果展示
催眠的巫術走上前臺，橫行天下
空氣變得污濁
音樂不再律動
稻花香里含什么
經(jīng)過短短三五年的改制
最終發(fā)現(xiàn)，農(nóng)舍里的雞事成迷
良禽變成了異獸
為了趕早，我寫下：明天
如果天空不下雨
稻田還會不會安然度過秋天
家居
家居漸漸到型時，我還在路上
有人卻說萬劫不復
糧草一批雙一批的運到
誰還記得當年的開荒
麥桿倒下了，稻谷淹沒了
以農(nóng)田換閣樓
水渠變成了沙漏
千呼成喚，萬畝良田變成寬敞新居
明天我就要進駐
離開土地的人到哪里去尋找安身
兵荒馬亂時看到有人中槍躺下的痕跡
身體住進了村莊
小鳥一樣穿越
正午時光，海潮大漲
我放棄休息，小鳥一樣
飛過
遠處天邊打雷的聲音
也那么動聽
哼著歌，舉重也那么輕
為了表示慶祝
我十字并攏
從窗戶中間穿越出去
卡在了生命線上
海外漲潮如鼾
室內燒水如歌
掛鐘的指針指向十四點
上班時間已到，移步到指紋機上
簽到，在一臺機器上留影
僅僅是生活的一部分
正襟危坐的人
時光之繩爬上樹梢
枯樹左側的干草垛上白蟻成群
蟄伏太久的大蟒蛇
翻動粗大的身體時暴露了蹤跡
上樹的蛇，等待路過的美食
行走的人并不知道危險來臨
蟒蛇蛻皮，白蟻結痂了
僵而不死之物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
冬去春來之風消逝
正襟危坐的人正在消解明天
高山仰止
巨大的冠頂與屋脊匹配
豎立成花
當它展現(xiàn)美好的一面時
每個人都在欣賞它的寬厚與美滿
不要企望太高的山
旋轉太大的齒輪
輾過冬季之河
舉目成疾的不是消逝的風景
是過往季節(jié)門楣的心結
高山仰止
你就站在我的身后
在我轉過身去的同時
靜默如灰
這時，沖破黑暗的火把
開始燃燒，即便這樣
眼前的木炭也只是堅如磐石
我不在楓橋，沒有夜泊
奇異的美，古樸的向往
哪里去了
這里有一座世紀大橋
貫穿南北，飄起了紅幅
掛滿整齊的燈，楓樹
在哪里，燈柱
權且當楓樹好了
人在橋上
城市上空的云層壓下來
還有轟鳴的機聲呼嘯而過
誰的臂膀能頂住落寞的天空
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是
遠遠的看風景
橋面上車水馬龍，激起一陣
喧嘩。在這片土地
我不是風景
不在楓橋，也沒有夜泊
陽光或者雨露
收集天底下所有的陽光或者雨露
掛在一顆樹上，或藏在容器內
樹葉留不住陽光，陽光順著枝干下滑
悄無聲息，但因為路過
草蟲在一片廢棄的森林劃一個句號
然后死亡
象征它征服過自然，獲得片刻的安寧
陽光也不便在容器內過冬
駐足天涯，被黑暗盯梢
又被陰冷隱藏，成為歷史
雨露也是一樣的，雖然有形
但太過形象，被捕捉，又被放縱
落到容器，變?yōu)橹匚?/span>
被時間放空，升騰為無形
當一個人被可怕的年輪綁架之后
想飄飄然已經(jīng)不太可能
所以要做一件有價值的事
就是收集所見的須臾陽光或者雨露
讓對手永垂不朽
詩歌橫行
昨天，我從五子當走出來
有人閃身進屋，有人快速離開
那是一個詩歌可以販賣的地方
趁人不備，我用刀劈開詩行
植入閃電
風也來鼓噪
快來買吧，買一送二
送泛濫的文字上西天
送九百九十九首情歌
外加金字簽名
送給我最愛的人
讓我們一起腐朽
植入的根因為春天勃發(fā)
愈發(fā)腐爛
詩歌在春天面前無地自容
今天我問另一個詩人，能不能不寫
這么幼稚的詩
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因為那樣，她會失去思想快樂的湖泊
因為那樣，她會死去
她喜歡在幻想中飛翔的感覺
她希望自己是那個人見人愛的詩神
而我卻是春天里加速詩歌腐爛的催化劑
我看到我出生時的樣子
今天早晨，我模擬死亡
將身體長成花莖，柔軟的葉片
向下彎曲
像弓
完美的月亮
一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
情節(jié)也悉數(shù)展開
像星星
層層疊疊
漂亮死了
清晨早起，時辰未到
夢醒來的時候，我燃起太陽
柔軟的身體因為熾熱融化
透過鏡相
我看到我出生時的樣子
夏至未至
我必須在夏至未來到之前
寫一首詩
打一槍，下一個蛋
張開振動的翅膀
沖破蠶蛹禁錮的樊籬
夏日雷動
準備好被淋濕的情懷
鋪好歷史遺留的素紙
今天的練筆
就是為了寫好明天的訴狀
槍托置于肩膀
子彈上膛
一切那么自然
一切如春蠶吐絲
咯出的血淹沒了整個夏天
對地震的解釋
對淺層地表的撼動只是
小小警告
來自地獄深層的吐納吸收
眾多無辜的生命
巨大的力量
掀翻城市，還有
那些易碎的瓶瓶罐罐
不要預測，嚇哭的湖泊
吞下一整個秋天
如果只是天災
哭泣過后只好振作
如果破壞成為一種習慣
地震，無解
我們開始修補破敗的地平線
整機上線
請讓我先寫一些奇形怪狀的詩，拆掉
重裝，再拆散，重裝
整機完成后，先試飛，再上線
飛機起飛時，我會晚點
經(jīng)過努力，又會趕上
而且恰到好處，我很奇怪
我一生都在做及時而且非常有意義的事
三百六十度
三百六十度，世界轉向
每一把傘骨都是硬的
在我的手上轉起來像陀螺
攢一些美麗的花
花開四季
花折的時候澆澆水
因為有再生功能
折下的枝葉依舊開花
我有扦插的本領
因此從現(xiàn)在起
我要開始寫更干凈的詩
妻妾成群
花朵、文字，日見稀少的沙灘
越來越難以駕馭的海泥，怎么捏
怎么變形，偶爾遠涉重洋歸來的奇異感受
日常街區(qū)，慢慢積累和沉淀下來的元素
稀有金屬、重口味的鹽，花蕾和刺刀
它們占據(jù)情感的要塞，又假裝無知
也許，這些只是心理嬗變的文本寫照
也許這些都是我的情人，妻妾成群
無法把持，又圍攏村寨
對一個山寨主人，再成天舞刀弄劍
即使毫無意義，也會大傷元氣
也許只是一種狀態(tài)，就像今天早上
趁著晨光未眠
我趕著一百只鴨子上班，妻妾成群
有人用刀橫在我臉上
有人用刀橫在我的臉上
笑嘻嘻的說，沒別的意思
一起去喝個小酒
為哪般
對面服裝店的女孩
一直說我寫的詩很好
很喜歡我的詩
卻又不看
她每天只賣她的衣服
而且只向她的顧客賣萌
偏見
我必須把左胸腔
從右往左數(shù)到第三根的肋骨
抽出來
看完后
再安裝回去
才肯剔除偏見
何去何從
哥哥叫何去，弟弟叫何從
我不知道他父親為何給孩子取這樣的名字
直至那年冬天他父親去逝時
倆兄弟因安葬費問題起爭執(zhí)棄尸兩天后
我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我至今還是不知道
他父親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先見之明
呈現(xiàn)
過夜的雨，未完成的經(jīng)書
一個僧人駕車從鬧市前面經(jīng)過
低鳴的發(fā)動機聲里面含著香水
漫延到窗外了
昨夜的一場無聲的雨突然停止
說是自然的潮涌
突然變成了口誅筆伐的播音
業(yè)務員穿的襯衫背后寫的廣告詞
過濾的、美化的、奇異的花朵
從大腦到口舌，到紙端，到網(wǎng)絡
向外界傳遞的聲音，經(jīng)過變形
你所看到的，都不是原有的
文字經(jīng)過升華，成為火鳥
報紙、傳真、同期聲也在準備當中
與你日夜相伴的
有時不過是一些火鳥焚燒后的羽毛
我只是不斷的擦槍、擦槍
這么遲了還沒睡，這么遲還在寫詩，寫詩能戰(zhàn)勝臺風
明明看見了為什么不回復，郁悶，崩潰！拉黑
這次臺風按慣例仍舊在福建東南沿海登陸
今晨登陸時港口狂風暴雨大作，房屋損毀
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雨量
在我的家鄉(xiāng)，臺風并沒有如預見的來得那么強烈
屯糧、戒備、部隊入駐
放眼東海、南海，四面八方都是魅影，危險真實存在
一切都還在準備當中，我只是不斷的擦槍、擦槍
兵刃
刀鋒往往是含在花蕾中的
有人說了一句假如
我手中的兵器零亂的丟了一地
斷句
雨后彩虹
天馬行空的想象
放棄邏輯
形而上的驛站和斷橋
尋找過客
一棵遠去的樹樁打進強心針
長出黃花菜與草木灰
漫漫長廊的煙火
無厘頭的斷句
自相矛盾背后的現(xiàn)實存在
陳述
所有的人都奔往墓地
所有的向往都指向下一站
在廢棄的站臺遙望
離別的風追尋遠處逃遁的星星
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
離別大師的足跡
房間一角的床鋪只為你一個人而設
煙霧裊裊
有人借網(wǎng)絡的陰暗
褪下表皮
有人借信仰的力量
擎起天空
肖像畫
這里面一定有火
巫術，不可告人的
無知和大膽
這里面有天堂、地獄
也有隱隱作痛的海綿
稀釋著昨日的哭泣與嚎叫
這一張美圖里端坐著
一個病態(tài)畫家
行內人卻說他是偉大的
巫術，讓他深陷其中
他一生中收集的糧食
都隱藏在這里
火燒圖紙
越燒越旺
一整個地球都在燃燒
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樣子
我決定投筆從戎
今天我把所有的技法都丟了
她突然信奉了神
她是誰，在時光中靜坐
羽毛飄落
虛擬百歲老人的沉思
反光中看到事物背后的理想與沖動
多么想接近神的世界
不為別的，只是解放陳舊的思想
語言如金，露骨的獻辭
直至打破樊籬，讓身體無形
像東邊的彩虹，文字不需要厚重
在烏云也美麗的故鄉(xiāng)
她的書寫并不都是飲食人生
也有隱蔽的內涵
只不過我們都沒有看懂
一只雄鳥的成長心路，飛翔的華冠
挑動長羽，囿于同類的日常氛圍里
漸漸散失了攻擊的快感
走過河湄
秋遠逝，涼加劇，倦魘微漾
凝固的山影，懷舊之風
若你在，不寂寞
再難也要走到一眼望不到邊的那個村莊
遠望東邊的山麓，這個季節(jié)最美麗
雨后彩虹掛在天邊
天空布滿蒲公英的殘絮，隨風飄
人影不在，黑暗中約見明月
未知的路上，沒有音訊
阻隔在對岸
正在秋收這個節(jié)骨眼上
他一邊思念，一邊走過現(xiàn)實的河湄
倒敘
河濱路陳貴寶從棺木中被抬出來
回到臥榻上
重新生病
陳貴寶對孝男說：“我要走了”
孝男從外地趕回來
十二年未見，剛好一輪
陳貴寶此后臥病不起
他是上山淋雨后身體出現(xiàn)不適的
陳貴寶身體原本好好的
那時孝男3歲
陳貴寶的老婆當年與舊相好私奔
陳貴寶第二年被做成了五保戶
孝男交待一個民政親戚
因為外出
日子挺滋潤的
孝男在廣東佛州做一個小老板
陳貴寶63歲
公元2013年時孝男43歲
這么陡峭的詞
臺風這么快就走了
一夜之間，這么陡峭的詞
削下陽光、樹枝、紙鳶、無名草
這么陡峭的詞，風一樣鋒利的葉片
站在田野之外，宛若清音
這里很多人已經(jīng)不講家鄉(xiāng)俚語了
受不了這個野蠻季節(jié)的語病
清晨的一只鳥被疾風射殺，誤入狼口
狼卻是善良的，因正常的生物鏈
吞噬食物被通緝
鋒利的語言裹挾著陰暗的行動
改弦更張，同情代替匕首
一點一滴的春糧儲備仿佛戰(zhàn)爭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