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迪

 東方謠（長詩）

第一章：螞蟻

金迪

1】

螞蟻從強大的宇宙中爬出來，

爬在強大的土地上，它們從未感覺自己的弱小。

它們細細的腿載滿強大，載滿東方豐富的寓言。

它們和元生一起，始生一起。它們和風(fēng)雨共生，

它們和泥土共生，慢慢遷徙與攀爬，慢慢哼唱，

它們爬進人類的骨頭之中，它們讓人類從此有刺骨的痛，

切骨的痛，椎心的痛。它們才是人類的祖先，東方的策源形態(tài)，

它們是東方的發(fā)光隊伍。神曲，從東方的螞蟻開始。

 

我們都是螞蟻。從螞蟻的思維中萌芽。

最初，一滴雨砸在我們身上，就像一片海砸在我們身上。

我們創(chuàng)造輪回的爬行，粗糙難堪的泅渡，

在靈魂構(gòu)成的大地，將虛構(gòu)一點一滴夯實。

等級，前后，消化與吞噬。核心的眼睛，

望著天。我們只能這么恭謙，螞蟻塑造著我們。

 

我們的習(xí)性從埃及的尼羅河到喜馬拉雅發(fā)端的長江流域，

沿途布滿爬行的風(fēng)景。強有力的宇宙和大地給我們，

強有力的圖騰。我們相信太陽每天都會升起，

相信你從前世中來，能到后世中去。

相信靈魂沒日沒夜地守護著我們，我們驚悸時，

就像螞蟻一樣趴在溫玉的泥土上。

借助太陽，我們打開大腦，灌進熱愛光明的理念。

借助月亮，我們修復(fù)枯萎的心愿，像螞蟻的腿一樣，

堅定地爬行在短暫的夜色中。蛙鳴從陽光時分開始，

到月亮的再生，制成仁愛的法典與即逝的消息，

靈魂從網(wǎng)狀的召喚里，將我們一次次喚醒。

一

2】

 

我們對立于，善變的氣候。我們對立于，

善變的情緒。宇宙中的一切撕裂我們，

我們只能螞蟻般大小地爬行。大地上的一切迷惑我們，

我們面對朝陽，極力擺脫迷惑。我們納進新鮮空氣，

與擺不脫的螞蟻一樣，長嘆善惡、聰慧與愚昧。

我們靜悄悄地趴在即將斷裂的融合中，

在繁榮的隊伍里打翻秩序，甩開束縛。

天剛剛亮。還沒有更大的風(fēng)雨進攻腹地。

 

天：德。地：禮。爬行關(guān)聯(lián)著生命的突圍。

花朵向這里匯集，春天向這里匯集。

布谷鳥經(jīng)典的叫聲，越過長長的隊伍，

飄向明媚的遠方。森林里，所有鳥兒開始向螞蟻看齊。

螞蟻開始沿著山脈定居。螞蟻開始接近春天，

走進春天。螞蟻開始在春天播種，

并在春天以吐納的韻律祭祀。森林符合螞蟻的冥想，

森林從螞蟻的頌詞里，長成站立與偉岸。

一

3】

 

眾神鋪開靈魂，讓螞蟻越過。

有些，淺淺的風(fēng)一樣走了。有些在靈魂里沉思，

腳印代替虛構(gòu)。永恒作為目標(biāo)標(biāo)示豎立起來。白云的旗幟落下，

以春天命名的歡呼聲高度集中。旺盛的情感滋生，

圣潔的月光與容貌秀美的黎明，亮麗的星星和姿采的黃昏，

固定在祭壇之上。冷靜，在雷電交加的空隙。

我們脆弱的氣息停歇在祭壇上，讓日月星光，

風(fēng)雨雷電給我們螞蟻般的力量。

我們需要從天地的侍從開始，走進神的天地。

 

河流聽從誰的命令，走向大海？

我們聽從誰的命令，走進遼闊？

波浪不停息地贊美海，我們不停息地爬行，

贊美神的力量，贊美太陽與月光，

木棍和高高揚起的鬃毛，讓我們掃蕩黑暗，

在無數(shù)植物歌唱不已的時候，

我們發(fā)明了火，擁抱了光明，

與黑暗成為了經(jīng)久不息的朋友，

流淌的水聲枕著夢，叫著愛人的名字。

 

是螞蟻，教我們獲取了大地最完美的密碼與屬性，

天空低下頭顱就成為大地，

大地昂起頭顱就是一方天空。

爬行在贊歌里就沒有什么可以畏懼，

那些最早驅(qū)散黑暗的爬行的隊伍里，

隱藏著許多東方之神。他們散發(fā)的光芒與力量，

一直傳播到今天的這個晚上。

第二章：樹根與路

金迪

一

1】

 

樹冠被陽光朗讀，根和泥土互為溫暖。

最初的每一步都內(nèi)斂而細致。呼吸間，

挑戰(zhàn)即為開始。夜，沒有絲毫溫柔，

陷阱密集地不規(guī)則地散落，沒有狗發(fā)出忠誠嘶鳴，

只有狼嚎劃破夜空。在恐懼與寒冷的夜，

夢被發(fā)明與創(chuàng)造，夢，像宗教一樣，

從東方流向西方。

 

樸素的眼神尋找嘗試的方向，

沙粒中打磨超人的洞見與啟示。

夜，再一次神奇與寒冷。星星冷漠。

沖動和風(fēng)暴對飲時，震懾與脆弱一同散去。

沉悶的身軀重重地倚靠在樹干旁，水天一色。

終于，太陽的眼睛從樹葉中穿透過來，

立刻，呼吸變得像飛翔一樣孔武有力，

這時，黑暗中也能見到金燦燦的太陽。

 

修長的閃電和燃燒的云彩，

多么親切與高昂。我們成為永生者；

我們和閃電在一起；我們認識了神和神的仆人；

我們知道根在何方；我們尋見了彎彎曲曲隱隱約約的路；

我們已經(jīng)和大地站在一起，擁抱在一起。

 

一

2】

 

仁慈的露滴喲，你晶亮如神。

你讓葉兒擁有了心，讓我們，擁有了脈脈溫情。

路到哪里去了？去了太陽升起的地方？

去了月亮落下的地方？路和根在一起了嗎？

腳，和根一起創(chuàng)造路？腳下有根！

 

太古初升。大荒彌滿。汪洋巨石。

一片葉兒落下來，一根頭發(fā)落下來。

嘆息像沙子。笑容像金子。

鳥聲是清晨的序文，你聽，我們的背都在呼吸。

 

宇宙是絕對的根基。我們不知道。

我們只知道天高萬里，草枯草榮。

在眼睛不能抵達的地方，我們抱緊一團，

讓風(fēng)從我們身邊掠過，讓鳥聲像陽光一樣，

停留在庇護我們的黎明與臂背。

 

身邊的世界漸漸開始規(guī)律運轉(zhuǎn)。

對天，對神，對地，對人，

美德未經(jīng)描述就開始傳播。

饑寒交迫與老弱病殘，泥濘，苦難，

需要美德，需要神一樣的人的安置與告慰。

 

贊美吧：雄渾的，壯麗的，博大的，還有，

令人陶醉的一切。我們吐不出悲觀厭世的氣息。

雙臂伸展，我們把宇宙攬進懷里。

兩腿綻開，我們和道路一起，奔忙生命的力量。

 

一

3】

 

至高的呼吸，不老的太陽，無形的熱愛。

稻草不可拋棄，它給過我們谷粒。

谷粒的內(nèi)心有清澈的湖泊，所以才能喂養(yǎng)出我們的靈動。

當(dāng)回歸的饑渴解脫在漫長的河流里，

我們不應(yīng)歡唱純粹的喜樂，我們在有限的沉思里，

落座。并蹲在碧綠的潭水邊，照映自己。

 

我們洗凈自己，穿上月影，心身多么流暢。

昨天的夢告訴我們夢有缺陷，

洗凈身心的我們此刻沒有缺陷。

無夢的熟睡像庸常的對話，有夢哪怕有缺陷的夢，

我們的身心多么流暢與真實。

我們洗凈自己，用清脆碧綠的潭水，

用有缺陷的夢和沒有缺陷的情感，洗凈自己。

 

智慧的葉兒為我們遮擋辣辣的太陽，

陽光流動在它的體內(nèi)。我們模仿它的氣息。

那棵參天古樹，其根抓住泥土，其枝展伸天空，

它的身形千古不滅，它的骨氣萬年不化。

這是樹的道路。挺立的樹，無形的有形的都是光輝的世界，

我們的心，小于米粒，小于小麥，小于一絲血，

我們的精神，駕馭著道路，閃爍于天地。

 

路之根在我們腳下生長。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