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 霞
北方的冬天是空曠蒼茫的,時不時會讓人感覺單調而又沉寂。
冬的寒冷,封鎖住了大地?;ú輼淠窘洑v過春的萌芽,夏的繁茂,秋的凋謝,在冬的懷抱里象是安然地睡去了。萬物似乎都變成了大地一樣籠統(tǒng)的顏色,干涸的樹木高舉著光禿禿的枝椏,在呼呼的北風里站立著,沒有了葉子的裝扮,如同一幅幅粗細不一的線條所勾勒出的素描畫。盡管田野里的麥苗都還盡力保持著它們的綠意,只是也如同休憩了一樣,一層薄薄的塵埃附著在上面,煥發(fā)不出了原有的盎然和鮮亮。偶爾驚起一片撲啦啦的鳥兒,細看去都是些尋常的小麻雀,裹著灰褐色羽毛轉眼就飛向了遠處,飛向那片或黑或灰、或褐或白的蒼茫里。
北風、嚴寒、空曠,一切依舊。
我的書桌上,金盞銀盤的水仙花打破了嚴冬的蕭瑟。盛開的花朵高昂著頭,宛若少女純凈的臉龐,洋溢著青春幽雅的神韻翩然而至。乳白色的長根,銀須一樣盤繞于鵝卵石鋪就的水底。葉子飽滿蒼綠,含著挺拔的花莖向上舒展著身姿。鼓鼓的花葶從葉叢中超然伸出,俯瞰著綠葉。傘狀的花苞鼓足了勁兒,頂破外膜探出了頭,一片片精致的花兒綻開了,六片潔白而晶瑩的花瓣,如六個扇面一樣平鋪開來,花瓣中間托起小碗狀金黃色的花盞,含著嫩嫩的花蕊,縷縷幽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滿眼的嬌嫩,滿屋的清香,而又不失淡雅、恬靜與溫馨。
傳說水仙花是凌波仙子的化身,被美譽為中國十大傳統(tǒng)名花之一,盛產于福建省的漳州地區(qū),距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一個多月前,桌上這盆水仙花剛從漳州寄來時還只是幾個卵狀的球莖,看上去頗象幾個洋蔥、大蒜湊在了一起。我小心地剝去球莖外層干皮,用刻刀削去壞掉的部分球莖,剜去壞死的球根,全部修整完后洗凈,擺放在小魚缸型的玻璃盆里,一日三看,期待著她的綻放。剛開始每天都要勤換水,沒過幾天,球莖根部很快鉆出一層新鮮、乳白的小芽,小芽迅速的變長,像一顆顆嫩白嫩白的小細胳膊托起整個球莖。隨著根須不斷增長、盤繞,球莖頂端乳白色的筒狀鞘中,抽出一層層嫩綠扁平的葉片,葉片中間又開始抽出花莖。根須、葉片、花莖在陽光和水的滋養(yǎng)里盡情地生長著,悄然無聲中孕育出怡人的芳香。

水仙花的球莖直接種在水中,葉子會越長越繁茂,緊簇而又纖長。相比之下,花兒的淡雅之美似乎都要被沖淡了一樣,而雕刻水仙的技藝會避免葉子徒長,使水仙呈現出另一種別致的美。水仙通過刀刻,一側受到損傷后,葉子不再那么瘋長,葉片或者花梗就會偏向受傷的一側彎曲。雕刻師便運用不同的刻法,精心雕琢出各式各樣的水仙藝術造型,孔雀開屏、迎春花籃、掌上明珠千姿百態(tài),時而亭亭玉立,時而婀娜生姿。
精美的水仙造型,除了需要精湛的雕刻技藝,更多的還是一份專注其中的傾心與酷愛。從種球的挑選,一直到刻刀切入球莖后的取舍,都寄托著雕刻者所特有的情愫。為了挑選到稱心的種球,他們會不惜時間不惜力氣的四處去找尋,面對大大小小的球莖,他們的腦海中會幻化出一副副雕琢后水仙長成的模樣,如同即將雕琢一件精美的玉器一樣,他們精挑細選用以承載自己那份滿滿的期冀。挑選好合適的種球后,便是精心地雕刻了。先是凈化、開蓋、疏隙、剝苞,隨后開始集中心智用刻刀削除葉緣、刮梗、雕側鱗莖、一遍遍不斷地修整。刀尖進入鱗莖的瞬間,粘粘的汁液就會不斷地淌出來,那汁液里流淌著的是水仙的養(yǎng)分,水仙的生命,雕刻師為了造型,就要舍得這樣的損耗,但心中也會生出一絲絲憐惜,如同一個打磨玉器的工匠,每一片美玉的磨損總牽動著他們的內心。正因如此,取舍之間他們愈發(fā)小心謹慎,精益求精。

水仙花雖不如上等美玉一樣珍貴,但對于雕刻師來說,她們又有著自己的獨特之處,她們有自己的生命,她們有自己不斷地成長的狀態(tài)。盡管雕刻師傾注了無比的心血,而水仙花最終長成的模樣不一定就是他們腦海中最初的那個雛形。幸運的話,也許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完美,可有時卻又帶有那么一絲絲的遺憾。
無論是培植一盆自然生長的水仙花,還是雕刻成型的水仙花,無論是如愿還是有所欠缺,養(yǎng)花的人們都始終懷揣著一份美好的意愿,哪怕追尋到最后,仍會留下遺憾倒也無妨的。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們追尋中的那種專注和欣喜,如同水仙花的綻放,如影隨形而又盈滿于心。
即使不是在冬天,也許生活的困擾和艱難也會讓人陷入干涸與沉寂。倘若如此,請記得在萬花凋敝中依然為自己打造一份靜美一縷清香,堅強而溫柔的點亮生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