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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霽良的詩 清明煙柳中 年年今日,蒼天都會 揩一把淚 即便氣候變暖 眼眶也是濕潤的 兩千年了,這一日 太陽,常被遣往云后 杜牧就這樣描述過 懷親之淚呵,古人說 為那些永不再回來的人 活著的不生火、吃冷餐 曠野上、煙柳中,三三兩兩 鞋底沾滿泥 我也一樣,站在泥濘里 祖母還在的時候 祖母還在的時候 就怕一個人躺著 臥病三年,背部患上褥瘡 又潰爛成洞,她也覺不出疼 只盼有人在身邊陪她 那時農忙,父母都在田里 那時我小,只知瘋玩 就怕那有異味的房間 怕那總想拴住你的目光 祖母哦,不孝孫今日回來了 默立在此,只剩秋野茫茫 您終于躺進王家的祖墳 終于閉上了期待著的眼睛 一個走入天堂的人 ——寫于朱多錦先生離世日 霧鎖大河 樹木遠望如山 而我站在辦公樓前 平時望得見北岸 望得見北岸齊河縣的樓盤 甚而想望見先生的居所 走下樓,路燈已然亮了 穿過法桐縱橫交錯的陰影 急于站到十字街口 急于去仰望頭頂?shù)奶炜?/p> 去仰望一個人 一個走入天堂的人 他經過這里 1976——2015 她不是上流社會的人,不是名人 她只是我一個弟媳,一個我照應著 迎進王家的人,一個年紀輕輕的逝者 一個最為貌美卻又薄命的女人 她患肺癌,癌細胞擴散到腦子里 她扶著墻,最終還是站不住 拋下男人和一雙不成年的兒女 孤單單躺在這公墓里 看陽春的花,多么燦爛 而你已不在陽世 午間的蒼茫 持傘人漫步穿過空山 谷底溪澗淙淙潺潺 菖蒲搖曳,不寧的風掠過 如霜的暑氣是一件披風 遮蔽遠方嶔奇的山巒 和那更窎遠的平川 你看到的只是石灰堆一樣白的山脊 除開眼前的景象 我們知道什么 懷抱經書的人還在路上 我不歌唱那些勉強的事物 不想奉上并不真誠的感情 我沒有什么村、鎮(zhèn),以及以地域名義 勉強要歌唱的事物 回顧被打磨得遍體鱗傷的生活 這世界從來就沒有完美過 即使越過人世界限,雷滾似的兇兆 依然顯現(xiàn) 黃昏,懷抱經書的人還在路上 漆黑的夜在前方等他 并沒有誰的召喚,包括上帝 上帝已經孤孤單單,已經無法 賦予你更高的使命,他又能寬宥誰 我想我能做的,只是描述我遇見的 這些人,描述人的疾病 我自己的疾病 夜間北去的列車上 你提前十天也買不上臥鋪票 誰在操控?票都不一定知道 深夜,那些連座位也沒有的人 沒有尊嚴地蜷曲在過道、車廂 隱角的鐵板,以及座位下方 昏昏沉沉,縮成胎兒的模樣 這就是我們的民眾,最廣大的 民眾,自從娘胎里出來 舒展身子活過幾回 那一地的黃花 還記得去年春天看黃河嗎 我們執(zhí)手并肩走下堤岸 那一地黃花 猶似漫來的滔滔河水 漫進堤下農田 親近周邊的莊稼 我們在二灘槐樹林漫步 熱議今后生活 熱議著今天 而今天一個人駐足岸邊 黃花漫漶的河流 向下游城市的你 傳遞春天的溫暖 它能否告訴你 有一個人還立在河畔 黃昏,懷抱經書的人還在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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