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向往“巫山云雨”究竟什么樣？鳥獸奔躍，山川起伏，一物可知

古人向往“巫山云雨”究竟什么樣？是什么樣的情態(tài)乃至情感體驗，讓人有飄飄欲仙之感呢？其實，從一類古玩藝術品——博山，可見一斑。

博山又謂博山爐，究其根源，無乃是一種熏爐罷了。有人考證其為道家尋仙登臨之物，也有人旁證其不過是普通熏香的早期變種。但筆者認為，博山作為熏爐必有其特殊功用，觀其蓋呈起伏山峰狀，間有走獸奔躍其中，大氣磅礴，頗有仙境神韻，應是個光明闊達，置于明堂廣廈的正經物什。閑頌詩詞，偶有所得，竟發(fā)現(xiàn)但凡香艷詞曲里，總會有博山存在的影子；或者說只要有博山閃現(xiàn)的古典詩詞中，總會有香艷勾魂、纏綿悱惻的描寫。

“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烏。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边@是有關博山的最為流行的一曲古代情歌，名為《楊叛兒》，辭曲輕快，明暢如話，道明了一次“歡會”的時間、地點以及情趣細節(jié)：地點為南北朝時期著名情場“白門”，何謂白門，遍覽樂府民歌，發(fā)現(xiàn)此處竟是和“灞橋相送”、“巫山云雨”幾乎齊名的男女歡好之地——“白門之約”。“步出白門柳，聞歌金縷衣?！薄扒飦砗翁幾钿N魂，殘照西風白下門?！?/p>

作為南北朝時期南京城的一處城門，此地應是僻靜雅致，縈回曲折，小橋流水，恰當廝磨。“楊柳可藏烏”即是約會的時間——日落烏啼?？梢韵胂?，云淡風輕，夕陽西下之時，男女香袂翻飛，四目對望，一番動情訴說之際，便有了“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之快慰了。夜色下的癡情男女正如沉香投入爐中，愛情的火焰立刻燃燒起來，情意融洽，像香火化成煙，雙雙一氣，凌入云霞。意會至此，不禁慨嘆，古人當真是情動千載、潑辣的緊吶！

當然，孤證不成章，筆者繼續(xù)沿著香艷詩詞的脈絡，去尋找博山的影子?！?strong>洛陽名工鑄為金博山，千斫復萬鏤，上刻秦女攜手仙。承君清夜之歡娛，列置幃里明燭前。外發(fā)龍鱗之丹彩，內含麝芬之紫煙。”此曲為鮑照的《擬行路難》，鮑照與謝靈運、顏延之并稱為“元嘉三大家”，少年風流，詩情俊逸，此詩雖然是借男女情事抒發(fā)郁結志向，但對博山有明確的描寫和功用介紹：一尊金制的博山上，雕鏤有弄玉與蕭史的纏綿情事，且放置在內室閨房，帳前眀燭，燈影紫煙，寫的相當氤氳繚繞，而其間帷幕床第之事，古人本不諱言，但奈何詞曲雅致，即便是艷詞，總也不會淪落為市井狎邪，鮑照所要傳達給后人的香艷情色，博山不說，你我不知。

“睡覺綠鬟風亂，畫屏云雨散。閑倚博山長嘆，淚流沾皓腕。”此曲寫得哀婉傷情，作為花間派的杰出代表，唐人韋莊是個以艷辭見長的風流人物，詞風清麗大膽，青樓瓦肆中頗負盛名。開篇即描寫閨房內景，按照詩人的既往風格，雖為美人初醒，但也可雙關理解為“云雨”罷釵鬟散亂，衣袂零落的“貪歡”情景。為何歡娛后美人卻閑倚一尊“博山”長吁短嘆，對景流淚，想來自古男女之事多沒來由，總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倍簧呜潥g之后，大多不免“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博山作為見證者，總是冷眼看她風華絕代，冷眼看她美眸傳情，冷眼看她身心相許，冷眼看她空房冷落。

細心吟誦這些香艷纏綿的古代詩詞，總有些錯覺，放佛所有古代的風花雪月，所有古人的愛恨情仇，竟也不全然在花前月下，不全然在青樓紅塵，冥冥之中或許有這樣一個慨然獨處的旁觀者，花開花落，巋然不問，云卷云舒，飄渺游離?！?strong>博山微透暖薰籠。小樓春色里，幽夢雨聲中?！眽衾锏挠曷暫卧冢啃堑拇荷写?？“繡帳博山爐，銀鞍馮子都?！贝髮④娀艄獾牧_帳是否還記得？寵奴馮子都與其同性之戀又當如何？“博山吹云龍腦香，銅壺滴愁更漏長?！饼埬X香能否吹散愁腸？日晷是否能將滄海計量？古詩詞中有關博山的描寫總是透著許多氤氳未了的夙愿，似乎那些動情的故事仍然在上演，那些怦然情動的人兒仍在身邊，而博山早已不作熏香繚繞，其身之存，放佛若謎。

謎底無解。

亂想一通至此，恍然忽覺早已偏離了溯源博山的原旨，早該有人責我信口瘋語，博山之為熏爐，是其本為熏爐，哪里有如此多的曲折。好在不是文獻考據(jù)，只為興之所至，率意而為，即便錯漏，當無干系。

最后，竟發(fā)現(xiàn)李白與古樂府的同名詩作《楊叛兒》，當然也有博山入景：“君歌楊叛兒，妾勸新豐酒。何許最關人？烏啼白門柳。烏啼隱楊花，君醉留妾家。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凌紫霞。”

有此一曲，博山當知足。